番外一·回家
书房。
随手从书架抽出一本随笔集翻阅，顾玥的心思却明显不在书中，面上颇有些心不在焉，但眼神却是温柔的很。
这般走神的模样，可是很少发生在她身上过的。
稍稍略过几行文字，顾玥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现在是没办法好好看书后，便也合上书页将其重新放回原处。
这般模样，自她回来后，便是常事了。
说起来，秦子期回来也有几日了。
她原以为她们之间会有一番坐膝长谈，或泪流满面不止，或者她，会用尽她一生的爱意和情话，与她互诉衷肠。
而后山盟海誓，永不分离。
可是并没有，她们之间甚至连最基本的沟通，问候分开这几天的去向，彼此过得好不好都没有，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八年的时间差，这些时日的互相折磨，都好像在重聚后的这几天里消耗殆尽了。
可是没有这些又能怎么样呢，顾玥轻轻一笑，含着温柔，纵然明面上未曾有半句言语，可是心里都清楚的很，她们之间所在乎的、所害怕的，都已化作爱意，缱绻缠绵在彼此心上了。
正是因为以前太过在意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了，所以才会伤的那么深啊。
正因为太计较得失，太计较深浅，她们才忽略了最初的东西，最初的爱意，才忽略了对方的付出、爱，还有自己所给予的，所得到的。
这怎么行呢，她们可是准备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两个人啊，这一辈子，一笔账是永远算不清的，模糊一点，谁多一点，谁少一点，说不清，也不要说清的。
她们早就融为一体了啊。
所以，也该带她回家看看了，不是。
恍然间，顾玥已拿出手机自然拨出了那串已有许久未打过去的电话。
熟练重复着她不知做过千百次的动作，顾玥笑了一下，这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还怕什么。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爸，”待电话拨通后，顾玥开口唤了一声，“今年除夕我要带两个人回家吃饭。”
“……谁？”沉默片刻，顾父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肯定。
“我爱人。”顾玥轻笑，带着三分温柔，七分爱意。
“嗯，”顾父应道，“还有一个呢？小萱吗？”
“她今年有事就不来了，”顾玥顿了顿，“另外一个是小孩子。”
那头的呼吸马上重了起来，顾玥噙着笑，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父亲吹胡子瞪眼准备开骂的样子。
果不其然，下一刻电话那端的音量立马提高了几分，“你这是找了个大的附赠个小的？”
闻言，顾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还是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大的小的，那是你儿媳妇和你孙女。”
#哟，小顾老师很起啊，攻受都开始乱撇了。#
“什么我孙女……”顾父嚷嚷道，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大声道，“那是你的？”
可别看小顾老师平时一脸呆样，人家毕竟也是出自书香家庭的，自带语文属性加成，父女自然都是玩文字游戏的高手。
所以，借着以往的游戏经验，顾父很轻易地就想到这一块来了。
顾玥大笑出声，“您想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到时候我们会回来就是了。我这还有事，先挂了啊。”
挂断后，顾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半天。没事也得挂他电话啊不是，制造悬念可是多少棒的事情呢。
得，这个坑爹货。
另一头，顾父指着自己的手机吼道，“臭小子，才多久没见就敢挂我电话，胆子肥了是不是！”
但这并不妨碍顾老爹幻想一下自己的孙女长的什么样，哈哈哈。
倚在门边看着正陪着秦未晞阅读的秦子期，顾玥笑意盈盈地道：“今年就陪我回家吧。”
很轻易就可以探到她眼底的温柔与爱意，秦子期点了点头，轻道，“好。”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她们的了。
······
站在这扇紧闭的泛着陈色的红檀木大门前，秦子期面色平静地牵住秦未晞的手，看着顾玥摁响了门铃。
只是另外一只手紧紧攥着顾玥的衣角，捏的手心出了汗。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顾玥家，虽然顾玥之前一直给她安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过来见下面确认个关系吃顿便饭，唯一有变的只是双方之间的称呼之类云云，但秦子期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像是知晓她现在的心思，顾玥轻笑一声，稍稍用上了些许力气，回握住她的手。
尽管这只主动的手在门打开之后就被秦子期狠狠地抽回了，专注拎着自己的礼品袋，不再去在意她。
见此，顾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那么紧张的啊，为什么说了那么多次她还是不肯听呢。
#小顾老师有点郁闷了#
#小顾老师去见家长的时候也可以试试啊，看谁更紧张#
开门的是顾母，在瞧见拎着礼品袋的秦子期时一愣，但紧接着又笑道：“快进来快进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秦子期和秦未晞走进，“刚才还和老头子唠叨着说什么时候到呢，这不，才一会就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般热情，竟是让秦子期有些不知所措。
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顾母，秦子期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礼貌一些，“这是给阿姨的……这个是给叔叔的……”
毕竟来之前有向顾玥询问过二老的喜好，便也投其所好地买了一些茶叶和墨宝。
接过袋子放至一边，顾母颇为嗔怪地看了秦子期一眼，道：“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还带什么礼物呀。”
说着，她又看向秦未晞：“这就是未晞吧，今年几岁啦？”
言语之间满是对小辈们的关爱。
“七岁了。”秦未晞乖巧答道。
“都这么大啦。”这一答瞬间让顾母心生欢喜，只见她轻轻拉起了秦未晞的小手，嘘寒问暖。
这才让秦子期得空打量起顾家的装潢。
因着家中只有两位老人居住，倒也简单明了，一排书架几些盆景便已完事，但最吸引秦子期的还是挂在客厅正中央的书画。
她是不懂得观赏字画的，但因着顾玥书法好，她看着看着，便也看出了几分门路，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但却是明白这墙上龙飞凤舞的书画足以证明书法者的笔蕴深厚。
右下角的提名是私章和几个苍劲有力的字，秦子期知道，这是顾玥父亲的名字。
顾父很快就到了客厅，看着那两鬓微白眼神却仍是坚毅的老人，秦子期礼貌问候道：“叔叔好。”
顾父简单地打量了一下秦子期，点了点头，回道：“你好。”
而后便上桌吃饭。
一直保持沉默的顾玥在此时存在感竟是暴增起来，不顾二老的存在就特别自然地给秦子期和秦未晞夹起菜来，这让本就十分拘谨的秦子期更显尴尬。
#不是说好的先确认关系的吗#
#小顾老师你不按套路出牌的啊#
而二老竟也如没事人般，一边吃饭一边与她们唠家常。
秦子期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直至下桌，顾玥起身带着秦子期去她原来的房间里参观，秦子期坐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明明什么都没有摊开来说，明明她都没有向家里出柜，为什么二老看她们之间的举动就跟看没事人一样？
连对秦未晞突然的到来也没有半分怀疑的？
见着如此模样的秦子期，顾玥有些无奈却好笑。
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温声道：“这很简单啊，我跟他们坦白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然后他们就同意了。”
“不可能，”秦子期斩钉截铁地应道，失了在外的拘谨她开始逐渐变得理智起来，如果真这么简单她当初就不可能遭遇那么多的磨难了，“顾玥，你给我讲清楚了。”
“好，”顾玥宠溺地道，“那你想听什么？”
“你什么时候出的柜？”从出柜到坦然接受到如今二老待她这般好的态度定是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否则任谁都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同性恋这种事情的啊。
顾玥给她一问，突然有些噎住了，有些无奈地叹道，“你啊……干嘛那么较真呢……”
“快说。”
“好吧……八年前。”
闻言，秦子期突然怔住了，她紧紧探入顾玥的眼睛，试图从她眼神中瞧见那么一丝笑意，却只发现了宠溺，认真，温柔，还有爱。
秦子期的眼蓦然湿润了，她上前拥住顾玥，将脸埋进她的肩，闷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你疏远我之后……看出你的反常后…我猜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就想帮你一把……”
“不想……反帮了倒忙了……”搞得八年前就那样不明不白的分手。
秦子期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傻瓜。”
“你怎么会帮了倒忙……是我才对……那样不明不白地伤了你……”
“很多人都说出柜是要两个人一起面对的……我却让你一个人……”秦子期根本无法想象那时候的顾玥该有多伤心，有多无助。
在她离开她后，又该有多绝望。
秦子期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于是她只能用力拥住顾玥，用尽她的全身力气拥住她，不愿意再次分开。
“玥玥，答应我。”
“嗯？”
“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了。”
“嗯。”
“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