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个班下的显然没有以往那么轻松。

同易小卉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锁上诊所的门，我拢了拢外套，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已经快到冬天了。

五天后，易小卉再次找到了我。

她来的急，出了点儿薄汗，把流海捋了开来，露出额头靠近发际的一条疤痕，不是很明显，但能想象得出当时是怎样深而长的伤口。

“这儿，”我点点自己的额头，“怎么弄的？”

“啊？这个啊，”她摸摸头上的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三的时候出了车祸，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说来也奇怪，车祸之后我有好多事情都不怎么记得清了，不知道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等她准备好，我们开始了今天的谈话。

我：“说说你男朋友吧。”

显然没预料到我一开始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是我们学校篮球队队长。”

我：“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我室友特别喜欢他们的一个队员，每次比赛都拉着我去看，慢慢的也就认识了。”

我：“他追的你？”

她有些羞赧：“是的。”

我：“说说你这两天做的梦吧。”

同上次一样，她回忆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上次在KTV碰面以后，我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听说我学校离她工作的地方不远，就三天两头约我出来。”

“有一回，在离我高中学校不远的奶茶店，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聊天。她低头搅杯里热可可的时候，听见我讲了什么，抬眼冲我一笑。”她抿着嘴，羞怯地笑了笑，“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前十七年的人生都太灰暗了，遇见她后才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那段时间，我非常高兴。每次跟她在一起，我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自拔的情绪里。她让我觉得，满心欢喜。”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紧紧捏着自己的大拇指，这才继续说道：“有回她约我出去看电影，我们在电影院里拉了手。那天分别的时候，她亲了我的脸。”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我调整了一下用词，“这方面的倾向的？”

“什……”她一怔，随即又有些颓然，摇了摇头，“不知道，以前完全没有这种意识。在做这些梦前，我甚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我：“去问问你以前的同学朋友吧。”

她看着我，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你梦见的这些已经真实得不像是梦了，”我说，“你不是也说你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吗？”

第三章

她当然不是我那天的最后一个客人。

那时候我正弯腰在地上摸索钢笔，只听见诊所的门被推开了，接着一双穿着酒红色绒面高跟鞋的脚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握着笔帽，直起身来，叹了口气：“你对这个颜色果真是情有独钟。”

她笑了笑，似有万种风情。

“出去谈吧，”我合上笔帽，“你肯定是要抽烟的。”

“来一根？”她打开烟盒，递了根烟给我。

我：“最近在戒烟。”

她笑我假斯文，随即又敛了笑容，沉默着抽完了一整支烟。

“她开始想起来了。”

她“唔”了一声，重新点燃一支烟，“我知道。”

我抬手给她挡了一下打火机的风：“虽然想起来的东西断断续续的，但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你相信爱情吗。”她这样问我。

我：“年轻的时候信吧。”

她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我十岁的时候渴望亲情，二十岁的时候渴望爱情。现在过了三十了，才发现这些见鬼的亲情爱情，全他妈是狗屁。”

“我问过我相熟的同学了，她们都说我那时候除了跟她们一起，基本上没怎么出去过。”易小卉顿了顿，“至于家里的那些人，我也没敢去问他们。毕竟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了，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们的。”

我问她：“你爱你男朋友吗？”

易小卉：“当然。”

我：“跟她相比呢？”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我不知道。”

事情到这里就断掉了所有线索。除了她那来去无踪的梦，再也找不着其它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