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二)
“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怎么说我我行我素。”,Steel一口干了杯子里面的威士忌,问旁边的满。
“还用得着我说吗?”,满看了一眼Steel,“最近这段时间美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Steel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不要装傻。”,满摇了摇头,“好像,前段时间,不少人被莫名其妙的送走了。”,满走回桌子,倒了一小杯威士忌。
满拿着杯子走回阳台,看到Steel脸有些变色,“不少每天都有人被送走吗?那些有递解令的。”,Steel强撑着。
“那,有一些人可是被稀里糊涂的弄出去的。”,满喝了一口威士忌,“而且,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Steel作为ICE探员,最重要的一个职业就是在美国抓捕无证移民并递解出境,Steel根本是装傻。
“海关的人告诉过我,”,满自顾自的说,“你们会引诱某些本来有合法身份的那些人,签一份放弃身份的表格(这个怎么回事,对美国移民局和海关比较了解的人都知道)。不是吗,引诱人上当受骗。”,“还有个,某些抓人的手段是不是过火了。”
看来说到了痛处,现在Steel他们有些行为也是在灰色地带的,“那不是我管得了的。”,Steel摇了摇头,“那是我的上司的命令。”
满一口干完了杯子里的威士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推荐了齐格蒙·鲍曼的书,既然你看了那本书,汉娜·阿伦特的说法不要忘了,同时,想一想某些人被弄出去会面临什么后果。对了,你不是假期快休完了吗?”,满自顾自的往外走。“嗯,嗯,我今天晚上的飞机。”,Steel看了看表,“我该去坐飞机了。”
另外一边,在白天的时候,佳子返回了学校,就被老师带到了校长室,“我和她单独谈一谈。”,校长好像犹豫了一下,对旁边的人说。
“坐吧。”,老校长很慈祥,但是顶着黑眼圈。
“请问,是什么事吗?”,经历了如此场面后,佳子一直很害怕。
“就是这样的,那些家伙里面,有一些人还在盯着你,感觉你在这个学校里面有点不太安全。”,老校长既是撒了谎,也是说了实话,撒谎是因为实际上是某一个施暴者的家里人是有势力的人,对校长施加压力让他把佳子开掉,实话是目前佳子确实呆在学校不太安全,“所以,我建议你转一下学校。”,也许校长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我跟你的母亲谈过这件事情,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学校,你看看?”
目前佳子确实在原来的学校已经不太安全了,于是只好转学,因为新学校的距离十分遥远,老校长让佳子住到了他的一个亲戚家里面。
老校长的哥哥是一名警察,安安静静的听完了他的弟弟的说法后,“嗯,我考虑考虑。”,哥哥很轻浮的说。
“我害怕的是,收留了她,那帮人又会来闹事,会来给我施加压力。”,哥哥拿着杯子,不知道此事有一对墨绿色的眼睛看着他。
“闹事是他们的问题,我还是觉得不应该用一个人的错误惩罚另外一个人。”,校长揉了揉额头,这几天大概也累了,“现在她已经几乎是走投无路了,她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我担心会……”,校长没有把“自尽”说出来。
哥哥有点没耐心,将杯子放下,“嗯,说得好,当然不应该用一个人的错误惩罚另外一个人。”,“但是,现在谁对谁错说得清吗?你说她可能想寻短见,那么很有可能她做错了事情。”。
“这是什么鬼逻辑,真是的。”,校长很生气,站了起来,也许佳子也真的错了,错在把那些人当成人看。
“算了,”,生气的校长解开领带,“你就先让她住一个星期再说吧,不至于那样的。”,校长差点想摔杯子,但是没有。而哥哥见到了弟弟暴怒,于是也妥协了,然而,哥哥心里也有其他的小九九。
数天后,在美国,拿着枪的Steel和几名全副武装的ICE探员浩浩荡荡的杀进了一个社区,他们敲了其中一间房子的门,“谁啊。”,里面的人问。“This is Police.”,Steel说,“你们有许可吗?没有的话不要进来,I do not consent any search.”,这句话在美国极为管用,除非有法院签发的许可,警察们根本无法进行搜查(海关除外),但是这一次Steel是有准备的,“我们有许可。”,Steel说,然后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一名探员,那名探员将许可塞进了门缝。
大概是看到了许可,那个人只好老实的开了门,让ICE将其抓捕,这个人很倒霉,他确实是无证移民,但是根已经生在了美国,有两个儿子在上中学,并且还开了一家公司,他本人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然而即使是这样,很快他也被宣布递解出境,而且,在被捕押上车的时候,很不幸被放学回家的儿子看到了……
下班了后,在家里面,Steel揉了揉额头,满之前确实说中了Steel的痛处,“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Steel在当天的日记里面写道,指的是刚好放学回家的那两个儿子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被ICE拘捕。Steel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摆脱现在这种状态,但是很难做到。
Steel走进洗手间里面,拿着毛巾洗了洗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但是有一段过去还是不太好摆脱。
10年前,Steel那个时候上学,有一天回家的路上,和几名同学结伴回家,“那再见了。”,Steel打招呼准备走的时候,看到了一队很威风的警察从几辆车上下来,似乎是来逮捕一个人的。他当时看到了那队警察将一个中年男子押上了车,然后走了,而旁边的一名同学好像有些不太舒服。而几天后,就得知他转走了。“看来,肯定是这样的了。”,Steel拍了拍额头,Steel好像累了,躺到了床上……
Steel后来进入了国土安全部工作,在ICE那里,长期的严格的训练,让他在执法的时候,更多的是一部机器,只是按照上面的命令,将某个无证移民拘捕并进入递解出境环节,而最终这个人会不会被递解出境,他根本不会管,是看他和他的律师,与移民局在移民法庭上的斗智斗勇决定的,他很长一段时间,只是机械的执行命令,将一个个无证移民或者外国籍的犯罪分子拘捕。此时Steel躺在床上,翻动着阿伦特的《平庸之恶》,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回想起进入ICE接受严格的训练,成为一名ICE探员以来,他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某种程度上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如果去掉了业余的时间去研究历史,就恰如其分。在工作的时候,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边发生了什么,只是执行命令,今天去这个社区逮捕无证移民,明天蹲守在法院门口逮捕无证移民……当然,他也不去思考自己的行为是什么含义,更不去反省自己的行为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而也许,之前Steel抓捕的无证移民中,就有……
“太黑了。”,Steel把书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第二天的晚上,Steel在网络聊天室中告诉满,他决定辞职了,转身去读历史学的硕士。而满在聊天室中告诉他,“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我说你我行我素了,你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你的我行我素体现在你在工作中都只是机械性的反应,所谓的照章办事,很少去思考自己做的事情的意义已经后果。”,知道了Steel会去读历史学硕士后,满说,“期待可以看到你的论文和书,我会拜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