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乳滴,水声鸣,石室之外,有幽涧。
“先生耳力果然不错,出了石室,拐上两拐,确有一条暗流。”喻正擦拭他的鞭子。
人盲则耳力长,果不其然。为了调养身体在这暗室中待了两日,如同瞎子一般,有用的可不就是这耳朵了么。而今神志清明,这洞穴也待够了:“取二三萤石,且与我探一探这山窟窿吧。”
阿喻深以为然:”先生总算是猜对了,这里确实是个山窟窿,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至于那条暗流,太过冰凉,先生要是想去沐浴,之后随我去外边吧。“
我不多言,从怀中摸出越武给我的匕首,欲丢给阿喻。阿喻却从腰间摸出一把薄刃来,轻轻松松就从墙上撬下了一颗萤石。
这样的好东西,那人也有一柄。
我摩挲着腿上的被褥:”这被褥和铁釜,你在何处寻来的?“
喻正在撬第三颗萤石:”正是从门外几间石室寻来的,我将周围探了一遍,挑捡了些有用的回来。“
“那你手里那把匕首也是在这附近寻的吧?”
“先生近日聪明多了。确实也是。”喻将一摞萤石摆放在我面前。
“先生聪明的地方可不止这些,日后你就知道了。可会打网兜?再寻根木棍连着这些萤石做个提灯吧。”这孩子,本以为是个害羞内敛的,未曾想,是这般嘴贫。
阿喻向我扮了个鬼脸,利索地办起差事来。
我一时无事,静坐冥想。在山上袭击的我是何人?在阿喻的故事里出现的白衣女子又是何人?何人为我治伤?阿喻是如何找到这里?又是什么人建了这个地方?现下,有太多待解之谜。
“先生,提灯造好了。可是要现在出去转转?“
我摆了摆手,视意他靠近坐下:”喻儿,观日指路,山上遇险,流落至此,皆是因我而起。先生与你赔个不是。“
阿喻有些无措:”先生怎么突然说这些,阿喻并没有什么怨言。即便是有...",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阿喻也让先生吃过苦头了,怨气早消了。既然乡良人把阿喻给了先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阿喻都是要跟着先生的。“
“喻儿能真心待我,先生自然也诚心待你。只是,喻儿能够先应允先生一件事情么?”
阿喻的目光略微下沉,随即,眉毛轻扬,正色道:“乡良人同阿喻说了不少先生的事情。阿喻钦敬也信任先生。先生若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言。”
“多谢你喻儿!“阿喻实在是一个通情达理又懂得欣赏的人,作为先生,我实在是欣慰,”先生知道喻儿是个聪慧的孩子,而先生却时常犯蠢。即便如此,先生也希望今后阿喻遇事多于先生商量,莫要一个人承担事情。若阿喻对先生的作为有什么不解之处,也但说无妨。”
阿喻神色一松:“先生莫要如此,阿喻自然是会答应你的。今后阿喻遇事定不再瞒先生。”
我确实是幸运的,能遇到阿喻这样聪慧真心的人与我相伴:“那阿喻陪我一起探探这山窟窿,和我说一说关于这个山洞的事情吧。”
我站起身,脚下却虚浮得很。腿脚有些反应不及,踉踉跄跄。阿喻赶忙搀着我,又持了提灯,向石室外走去:“先生昏迷那几日,我日日藏在屋檐上守着先生,偶尔出去寻些食物。而那屋子里的人鲜少出门,而那怪牛也养在屋内。屋子周围平坦荒凉,不见人影。而那屋子修建的却十分精致,如同拔地而起。终有一日,我见那白衣女子乘了怪牛出门,于是一路尾随,直到到了这个山洞。那女子乘着怪牛进山洞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她走后我就探了进来。这里如同外边一样,空无一人。我尚未想清楚其中缘由,也就未同先生提起。”
此刻,我和阿喻已出了石室。室外是一条长廊,地面平整如刀削,如石室一般皆为人力所为。廊上五步颗萤石,二十步一入口。我让阿喻将提灯往廊顶探去,廊顶亦是平整。
我借着阿喻的力,缓步而行:“喻儿你曾说,那怪牛步速惊人。既然如此,那日你如何又能跟上呢?”
阿喻一手扶着我的左臂,一手持灯探照:“说来奇怪,那日怪牛行走速度并不快。那白衣女子大概是个善驭善养牲畜之人,所以对怪牛控制自如。这般驯兽能耐,怕是军营里最好的养马师傅也比不上她。”
阿喻领着我步入一间石室。石室几近空闲,内里摆着一些被褥,石室的四角各放置一个多孔铁盒,打开是一些白色颗粒状固体。阿喻搀着我往外走:“廊上大部分的石室都是这般,几近空置。唯有靠近洞穴出口地方的几间石室,还放着一些粮食和一些器件。”
“且领我去看看。”正如阿喻所说,十室九空。石室的环境过于阴冷,其实并不适合长久居住,这些空出来的石室曾经并不是住人的。这里堆积被褥虽薄却十分御寒,绝不是等闲之物。这些稀罕的东西,却被遗弃在这里。这个地方着实不简单。
阿喻领着我拐过了一个弯,至一横廊,行二十余步,左面是一条幽暗长廊,前方仍有去路,而右边透来的光则明亮得让人有些目眩。我撑起袖子遮挡光线,阿喻则神色如常,引着着我往左边长廊走去。
”我们这几日吃的粮食就是从这里取的。“阿喻扶我走进长廊的第一室。
米粟成山,颗粒饱满晶莹。即便是当初在王都,我也未曾见过如此优质的米粮。此处的食粮,天下食粮纵能轻易得其量,却不能得其质。此间之人,必掌握着某种秘术。民以食为天,这种秘术不知能给此间人带来多大的权势和危险。
忽有细微的滚轮之声从洞口处传来。我神色一敛,示意阿喻嘘声,一边用衣袖罩住萤石提灯之光,一边携着阿喻向粮堆后藏去。
滚轮之声由远至近,约莫在长廊与横廊交汇处转弯,折而向我们未曾去过的方向去了。
我拍了拍阿喻,让他出去探探。阿喻猫着身子出去了。很快,又搭着小猫步回来了:“是那个白衣姑娘。”
我向阿喻悄声说道:“你扶我,跟上。”
阿喻有些迟疑:“那万一...”
我笑道:“既然上次救了我,这次又为何会要杀我?别怕,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