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晨再次坐到会见室的时候,并不是三天之后,而是就在下午。
一道厚厚的玻璃幕墙隔开的不仅是时晨的自由,还有她原本就不相信任何人的心。橙色的囚服挂在她的身上,原本高挑的个头因为瘦显得有点佝偻,一头长发被挽在脑后,有几缕随意的掉了出来,那双原本冷酷的锐眸此时平静无波,好似没有什么能让那滩死水再起波澜。
“时晨”坐在外面的人叫了她一声。
时晨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她在这里呆了三年多,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她笑过,永远都是那副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的样子,然而就是这幅死气沉沉瘦弱不堪的样子在监狱里却无人敢欺负她,她浑身散发都是那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那怕她现在身陷囚笼。
“怎么现在来了”时晨觉察到与往日有所不同。
“最近没睡好吗?”对面的人指了指眼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时晨懒懒的翻了一下眼皮,背靠在椅子上,“颜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太聪明不好”
慕颜锦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经意的笑,“时晨,你真的不想出来了吗?”
时晨歪着头打量着慕颜锦,她觉得今天的慕颜锦跟以往不太一样,“我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没等时晨说完,慕颜锦开口打断了她,“如果尤念有危险呢?”
时晨住了嘴,她原本懒散的表情有了极剧的变化,说话的声音都不连贯了“什么....意思”
慕颜锦知道时晨认真了,她太了解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她细微的表情自己都能捕捉到,“尤念被人送了恐吓信”
时晨的眼睛眯了起来,那双犹如豹子一般锐利的目光破开那一层平静射了出来“没查到人?”
“查到了,但是....”慕颜锦顿了顿,两条秀眉拧了起来,“那人临死之前说了一个名字,段,惊,涛”
“把他找出来,宰了他!”时晨咬牙切齿的说,目光里已经露出了杀意。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我总觉得他是有备而来”慕颜锦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时晨见慕颜锦这般严肃的表情,便知道它有多严重。
“颜锦,你要保护尤念,你答应过我的”时晨戴着手铐的双手撑到玻璃前,她用自己的灼灼目光告诉慕颜锦,她现在也很认真。
慕颜锦盯着时晨的双眼,她在里面看见的是多年不见的愤怒,果然只有尤念才能点燃她那一颗已经死寂的心。
“时晨…你果然还是这么在意尤念”慕颜锦像是能看透时晨似的,事实上她确实能看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真正的了解时晨,伴她身边六年,时晨对她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颜锦”时晨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再一次觉得自己不能面对她的眼睛。
“好了,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慕颜锦起身,临走之际她回头看了一眼时晨“尤念,她向我问起了你”
时晨的眼睛瞪大,她抚在玻璃上的双手捏成了拳。
尤念一早就去应聘了,按照慕姐教的她很快就通过了,跟上次一样简单快速。
被人事的带着到了前台,她客客气气的与其他的同事打了一个招呼,尤念虽然不善交际,但她并不会给人有讨厌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公司里哪怕不受欢迎,也不会被讨厌。
“你叫尤念?”前台的一个小女生主动靠近了尤念。
尤念一直很听慕姐的话,慕姐让她多笑笑,她就会那么做,向小女生投去一个笑容,它代表了尤念的友好。
“哎,你笑起来真好看”小女生,柔柔的声音像软软甜甜的棉花糖,竟说的尤念有点害羞起来。
“谢谢…”
“我叫孟静”小女生主动的向尤念伸出了一只手。
尤念也予以回应,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对于尤念来说适应起来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次也不例外。
“尤念,我们先走了,这的打扫就麻烦你了”孟静给尤念打着招呼时已经挽上了她的小姐妹们的手,
尤念欣然答应,反正打扫卫生算是她不多的强项。
把最后一点纸屑扫进撮箕里,此时公司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她决定放好扫把就去洗手间洗洗手。
哗啦啦的水声从水管里流出,尤念洗了洗手,又掬起一捧水洗起了脸,当她洗好抬起头时,她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尤念吓得一愣,竟然都忘记了叫。
戴着口罩的人并没打算将尤念怎么样,而是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并对她小声说“想知道时晨的事,就去那个地址”
时晨这个陌生的名字对于尤念来说有一种魔力,只要提起,她就会全身不住的发疼,空白的脑海里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等尤念回过神来,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揣着那封信,尤念坐着地铁回到了家。
晚上简单的做了几个小菜,尤念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电视上的小品,看着看着她就想起了那封被拿回
来的信,犹犹豫豫的打开信封,倒过封口一抖,三张照片掉在了桌子上,她看着那三张仅仅只有几个背影的照片,呼吸快要停止了。
坐在慕姐的车里,尤念不自然的低垂着头,她从没瞒过慕姐什么,也不敢瞒她,可是这回她想自己去寻找答案。
看着一语不发的尤念,慕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询问:“怎么新公司不好?”
“不是,挺好的”尤念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就好好的生活,尤念你应该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标”慕姐提醒着她。
“嗯”一涉及到这个话题,尤念只会用嗯来回答,可是她的生活却不会因为那个嗯得到一点改变,还是那般茫然浑浑噩噩。
“尤念,你不能老拘泥于过去,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可是…慕姐,没有过去,就不会有未来,不是吗?”尤念偏着头第一次反驳了慕姐。
慕颜锦将车刹住等着红绿灯,偏头看了看尤念,这一刻她不确定了尤念是不是在“苏醒”,将车停在公司的楼下,“去上班吧”见到尤念下车,向她挥了挥手,她不忘又叮嘱一遍“尤念如果有什么异常记得给我打电话”
大早上监狱外的大铁门就哗啦哗啦的被拉开,铁门之前停着一辆车,一个一只手杵着单拐一只手拎包的人缓缓的从里面走出来,来到车前,将拐杖和包扔进车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室里。
“今天你自由了”驾驶座上的翟狄发动了车子。
副驾驶上的时晨并没有因为自由这两个字展现出高兴的表情,她一只手撑着脑袋,手抵着玻璃窗,懒懒的开口:“这算什么自由”
翟狄嘴角挂了一丝笑,不再开口说话。
车子七拐八拐就转进了郊区偏僻的一处住宅,当车停在八十年代低矮阴暗的老式住宅房前后,翟狄率先下了车,将一串钥匙递给时晨,还有一部手机。
翟狄指了指那部只能用来的打电话的手机给时晨吩咐道:“三楼,最里靠左的房子,以后与我们联系就用这部手机,他们查不到的”
时晨面无表情的接过钥匙放进口袋里,提起手提包杵着拐杖往楼上走去。
这是老式的单身宿舍,预制板结构的房体遇到地震就会坍塌,一进楼道就能闻到一股子阴暗的霉味还有混在其中的尿骚臭,刚走到三楼楼道口,时晨就看见几个穿着花衬衫,纹着纹身的人站在一家房门前,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指挥他的手下去踹门,刚踹两脚,薄薄的铁门就经不起这冲击倒塌下去,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冲进门里揪着一个穿着暴露女人的头发给拎了出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在门口,时晨面无表情的从她身上迈过去,却被她的一只手给抓住了脚。
那女人眼神迷离,颧骨高耸,浑身就只剩下一副皮包骨,时晨看她的样子,神经一阵抽疼,“给我....给我....就一小口.....一小口就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那女人语无伦次的说着话,浑身因为毒瘾的发作而抽成一团,抓着时晨的手却格外有力,就先一把银钩牢牢的勾住她的脚踝,时晨冷着脸,连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抬起一脚就踢在那个女人的脑袋上,见她还不松手,又多踢了几下,吃痛的女人抱着疼痛的脑袋哀嚎着,拜托了束缚的时晨没有丝毫停留的往那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走去。
打开边缘生锈的铁门,时晨走了进去,昏暗的光线透过破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门外还传来杀猪般的喊叫声,但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前去理会,冷漠警惕才是属于黑暗里的基本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