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因为学校里的一些事情,直到出发的前一天才回家,东西收拾地很匆忙。好在很多东西提前让章澍装她箱子里,两个人共用节省空间。
第二天,章澍的爸爸开车接其他三个女孩子上车站,林青是最后一个。
当车停下的时候,林青一眼看到后排坐着仨人,副驾驶空着。呵,陈冰和王怡然这两个家伙。
章秉坤下车帮林青放行李,林青笑着打了招呼,很自然地坐上副驾驶。瞥了一眼后座,章澍坐在窗边,一脸无奈地望着她。
她们认识有八年多,但林青见到章爸爸的次数寥寥无几,加上章秉坤惯常一副略有些严肃的脸……章澍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尴尬。
但林青果然是林青,平时都没见她那么能聊天,去车站半个多小时那是言谈甚欢。从职业规划聊到新股,越聊章澍越发懵,这个人是从哪里知道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下车的时候,章秉坤还拉着章澍悄悄夸,“你这个同学不错,多跟她学学啊。”
章澍翻了个白眼,您要晓得她干了什么,指不定就想打爆她不错的脑袋了。
前往上海的高铁开得平平稳稳,陈冰和王怡然还是蛮识相地坐到了一起,在章澍和林青的后面默默吃瓜。
本来也都是老相识,尴尬一瞬,对林青变化的身份,一时间也没什么别的感想。
章澍把背包往林青身上一丢,瘫在座椅上,“阿青,你刚刚怎么编出来那么多话的?”
林青顺势把包搂在肚子前,龇牙咧嘴喊疼,被瞪了一眼之后才笑了,“在岳父大人面前当然要全力以赴啊,好印象能多一个是一个。”
“谁跟你岳父了?怎么就岳父了?”章澍白眼要翻到天上,是不是觉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林青。
“你确定要跟我争这个吗?”
“争!怎么不争!”
不知道叽叽咕咕什么好一会儿,大概怕打扰到周边乘客,两个人又开启了大眼瞪小眼的斗争。
此时,坐在后面的两位终于感到了一丝的悔意。
“她们俩从前是这种相处模式的吗?”陈冰默默转过头,盯着王怡然,眼神十分的茫然。
“大概……不是吧?”王怡然也闹不明白,对接下来的几天开始产生微妙的怵意。
在她们的印象里,中学时代的章澍和林青,在关系还没破裂的时候,一直过得像老夫老妻。俩小女孩在一块几乎没有怎么闹过,确实挺奇怪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输了!”林青开朗得匪夷所思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巴掌击打膀子的动静。
“林青从前有那么蠢的吗?”
王怡然和陈冰对视一眼,“肯定……不是吧?”
接下来的路程是漫长的,经历若干种交通工具、睡了两三觉之后,终于到达机场。
寄存完行李进安检,除了低估机场暖气的强悍程度而被热个半死,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陈冰和王怡然两个一过安检,立马拔腿奔向免税行,快乐得不得了。章澍显然对自己身上背负的沉重的代购任务兴致缺缺,在后头有气无力地跟着。
“你说我那些尊贵的阿姨们怎么放心把任务交给我,这么一堆里除了防晒霜我一个不认得啊。”
“认不认识没关系,”林青顺手拉了辆小推车,把她俩的羽绒服放在里面,“图片递过去完事。”
“……也是哦。”
在林青的帮助下,章澍终于完成了采购任务。林青自己倒没买什么,毕竟父母总是满世界跑,不缺什么,也没有人敢求她代购什么。
登机前的时间耗得差不多,几个人才从免税行里拔出来,往登机口去。没走两步,章澍觉得脚底下有点不对劲。
“阿青,你有没有听到呱呱呱的声音?”
“嗯?”林青停下脚步,微微弯下腰去听,一眼看到章澍的鞋底,“阿澍,你,鞋底掉了?”
章澍一愣,垂下脑袋一提溜腿,雪地靴后半段两厘米多高的底儿开了口,随着抬脚的动作,像只下巴脱臼的大嘴蛙,岌岌可危。
“啊。”
“啥?”王怡然和陈冰两个猛地回头,瞅见这副搞笑的模样,一时间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什么鬼啊章澍!”
林青本来也想笑极了,抬头对上章澍的脸,哎呀呀,写满一千个“完蛋”,慌得不得了。这个人一碰上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一下子就变回中学生,捏着衣角,拿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瞄你。
经不住啊,这么瞧。
把笑意与捉弄她的冲动一丝一毫地缝回心里,林青还是认认真真给章澍分析局面,“差不多要登机了,现在跑回去买鞋也不现实,我们先去给你借借胶水,实在借不到就撑撑,咱们到札幌再买一双,不急啊。”
章澍点点头,双手放在膝上乖乖坐着,一直等啊等,等到林青她们跑回来。
“……抱歉,只借到了这个……”林青有点喘,递过一团东西。章澍一瞧,这不尼龙绳吗?
紧急之下,不择手段,她还是硬着头皮给鞋子绑上了。这一绑上不得了,白色的高帮雪地靴配上一圈圈原谅色的尼龙绳外加蝴蝶结, 能跟这种时尚造型相媲美的,大概也就只有光脚了。
这时候大家已经陆续开始排队,周围的目光也逐渐密集起来,章澍的脸又熟了。
察觉到阿澍的不自在,林青蹲下身,开始脱她的鞋。
章澍吓得猛躲,“干嘛?”
“过来,我们换鞋,码子一样的。”
“不行,不给!”
“你跟我争什么,我脸皮厚不在乎,你呢?”林青捉着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们的翻译官要是不开心,大家也都会不开心,听我的,伸脚。”
章澍无语凝噎,僵持了一阵后终于妥协。王怡然和陈冰在一旁看戏看得不亦乐乎,对平日里潇洒的林青穿上这鞋的情景十分期待。
正主儿倒是全然无所谓,踩着嘎吱作响、白绿相间的时尚新作泰然自若地检票登机,跟在后面的章澍局促到差点儿变成土行孙。
显然,林青的决定是正确的。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是路人悄咪咪或者光明正大的打量,还是空乘人员带着疑惑的笑容,都不是这个讨厌生人目光的小朋友所能接受的。
他们四人这次坐全日空,选了靠左右两侧窗户的双人座,中间夹了两个过道和一组三人座,几乎是隔离状态,林青这小心思不必说。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章澍的脸已经烫得能烧烤了。这个人的脸皮磨了这么许多年,到底也没厚上多少啊。
林青放好背包,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澍,你刚刚表情真的超级好笑,像被人闷棍敲傻了一样痴呆诶。”
“哈?”刚才换她鞋子的小感动,被掐死在了襁褓里。
“你记不记得,高一哪一次下课,你赶着吃饭把手指给摔断了的事啊。”
“废话,断了的是我手指头我当然记得。”忽然被说痴呆的章澍没好气地回答。
“摔完还马上爬起来闷头继续走,不知道疼似的,”林青捏了捏章澍的脸颊,“表情,一模一样。”
当时下课人潮涌动,林青一个没注意,章澍不知道怎么在走廊上平地助跑式大摔一跤。
那一瞬,林青觉得自己要心跳骤停,慌忙赶上去看。没想到章澍还自顾自站起来往前走,走了三四分钟转过头,痴痴呆呆地对她说,阿青,我左手食指好像动不了。
“你才傻,我那是在检查身体零件好吧,查到左手花了点时间而已。”章澍翻了个白眼,完全不肯认这个名头。
“好好,算我傻。”林青从善如流,顿了顿又道,“上次在徐子安婚礼上看见你弹琴……”
章澍知道她的意思。那时候的林青得知她手指断了,紧张了很久,生怕她再也碰不了琴。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演奏者的手指是生命,但她不走职业道路的话,影响也并不是很大。
“随便弹弹还是没问题的啦,反正这辈子也没有卖艺维生的才能,这样就挺好。”她伸了个懒腰,有一点犯困。
林青悠悠地转过头,盯着章澍的眼睛,忽然一声长叹,“哎,真羡慕子安呐——”
“怎么?”
“既能让你给她写歌,又能让你为她弹琴,还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呐。”
哎呀呀听听给你委屈的,就说怎么忽然提手指的事儿,两三百年陈醋吃到现在。那你是要我给你写歌,还是让我给你弹琴,还是和你结婚啊?
忍着内心的大白眼,拍死几只乱蹦的瞌睡虫,章澍还算耐心地解释,“歌是中二期瞎写的,不作数,琴你要听什么改天弹给你,还不成么。”
林青还是死盯着她,得了便宜不松口,酒窝里盛满了阴谋诡计美女画皮,“那结……”
章澍光速抽出背后的毛毯,一把蒙在林青脸上,咬牙切齿,“睡!觉!”
毛毯落到林青的膝上,她提起来,展开,给章澍盖好,还是一贯的笑容,“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