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在我奪回身體的瞬間,因為承受不住『海未』所使用的力量,再加上看到胸口、手臂滿是鮮紅的繪里,而暈倒了。
被『海未』控制時,所帶來的沉重感似乎消失了,也就是說目前身體的主導權又回到我身上了?
「園田海未!」
才剛說完,不悅的怒吼聲正朝我逼近。
她走到我的面前,怒道:「為什麼妳就是不願意乖乖就範!」
她似乎想像上次那樣拎住我的衣領,然而我這次身體有了反應,反抓住對方的手腕。
「我最不願看到的,就是繪里受到任何傷害。」
「那是她自己自殘的,妳自己不也看到了!」
她說的我都知道,我也看見了,雖然是在隱約之中傳到我的腦海中的,但我想這是事實沒有錯。
儘管我在半昏迷的狀態下,我們依舊可以共享視覺。
這樣就像是她只是代替頹廢的我控制身體一樣,並沒有完全將我的身體給奪走,而且若我真的被黑暗給吞噬,為何我現在還可以保留著意識?
就像繪里所說的那樣麼?
「我知道。我並沒有生氣。」
她放棄了抵抗,任憑我抓住她的手:「沒有生氣?妳這力道可不像是沒生氣啊。」
「我問妳,繪里說的是真的嗎?」我視線向下,有些低落的問著。
「呵呵,妳問錯人了吧?」她帶著高傲的笑容,卻十分虛假。
「回答我。」我的視線移回她身上,不再是以往那種猶豫不定的神情。
「哦──眼神變得不錯嘛。如果我說她說的都是假的,那妳會相信嗎?」
「我說過,我會嘗試去相信妳,也就是相信自己。」
「相信我?相信自己?拜託,不要再說這種沒有實際的話了,就算真的相信了又如何?難道就會像那些漫畫情節什麼的,變強了?妳弱小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才會有我。」
我的心不再泛起漣漪,異常的平靜,絲毫不受影響。
「恩。」我只簡單的回應一聲,隨後就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慌忙反駁的她。
看見我的反應後,她更加不悅的說著:「還有,妳不要以為我會就此放棄奪取妳身體的想法!」
看著她的激烈反應,讓我不自覺的笑出聲來:「呵呵──是、是。」
「妳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她氣紅了臉,但卻又沒輒的模樣,讓我真的異常開心。
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呢,乍看之下像是敵人,卻又像是夥伴。
原本畏懼她的感覺也漸漸消失了。
「謝謝妳。」
「什麼?」她一臉錯愕的看著我,但我會道謝.....也是有原因的。
「......我都想起來了。」
我年幼時最早的記憶被埋沒在深處,不是忘記,而是從沒想走進這麼深的地方。
這是一座看似兒童收養所的地方,裡頭卻是進行著不為人知的實驗。
有時候人類的出發點是好的,但....結果總是不如期望。
今年剛滿6歲的我,還不知道何謂殘酷,天真無邪的小孩。
「海未,原來妳在這裡阿。不是說過不可以亂跑嗎?這樣會被管理員罵的唷。」與我擁有相同的髮色與金眸的美麗女性,身穿大白袍,帶著毫無違和感的眼鏡朝我慢步走來。
「母親大人,對不起,因為想到外面......」我失落的低著頭,原以為會遭到責罵的,沒想到母親大人只是溫柔的撫摸我的頭頂,並牽起我的小手。
「這樣阿,讓海未寂寞了呢。走吧,我帶妳去走走。」她將眼鏡取了下來,我很清楚母親大人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會戴上眼鏡,平時則會取下。
我和其他孩子待遇有些不一樣。
當然,其他孩子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一樣,總是刻意避開我,就連視線也不敢對上。
我真的很想和他們一起玩的,但管理員卻一次又一次的告誡我不要和他們接觸,讓我有些孤單。
我不懂,自己究竟和其他孩子有什麼差別,明明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吃著同樣的食物,為何待遇卻有如此大的差異。
「吶───母親大人,為什麼我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樣呢?」我抬頭看著身高比我高上許多的母親大人,雖然她臉上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但我卻能感覺到一絲憂愁。
「...........」母親大人停下腳步,突然就將我給抱在懷中,並走到前面的一個廣場,找了個空位坐下。
「母親大人?」我有些不解的看向母親大人。
「海未阿,我作為母親真的失格了,我也不想讓妳待在這種地方的,我真的想讓妳體驗普通人該有的生活,而不是被限制在這。海未,對不起。」母親大人眼眶逐漸濕潤,就像是在忍耐著什麼卻又忍不住的模樣。
「母親大人,沒關係的,我並沒有不滿現在的生活,我已經很幸福了。」我不想看見這樣的母親大人,但還小的我,無法替母親大人做到什麼。
「海未,妳真是個好孩子,能夠生出妳這樣的孩子,真是太好了。」她帶著抖音擦拭著自己的淚水。
其實能夠擁有和母親大人一起的時光,是非常難得的,因為母親大大的工作相當忙碌,所以也常常會有好一陣子見不到面的情況。
忽然,母親大人的口袋中傳來一陣一陣的震動聲,母親大人將我放下後,從口袋取出手機。
「你好,我是園田。」
一如往常的開頭,可能又是有工作要找母親大人了吧。
「誒,管理員?現在?我知道了,我會馬上過去。」說完,母親大人就皺起眉頭掛掉電話。
「母親大人,工作請加油!」沒等母親大人開口,我就率先替母親大人打氣。
「海未,謝謝妳。」她帶著笑容輕拍我的頭頂後,起身離去。
我望著漸行漸遠的母親大人的身影,雖然瘦小,卻讓我感到相當安心,只要待在母親大人身邊......就讓我覺得很幸福,就算永遠不離開這裡也沒關係。
自那天見到母親大人後的隔幾天──────
我被帶到管理員的房間,我還是第一是進來這種地方,所以一進來就是不斷環顧著四周。
然而母親大人卻和管理員起了爭執。
母親大人突然站起來狠拍桌子,怒道:「請你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母親大人。
「園田,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決定用妳的孩子來接受這份恩賜。」
「我們的協議不是這樣的啊!」母親大人激動的說著。
「我很抱歉,這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我也只是聽從上面的指示罷了。若妳不接受,我們就只好處理掉妳的小孩了。」對方冷冷說道,就像是毫無感情的機器一樣。
「你說.........什麼?」母親大人一臉錯愕的坐了下來,並反覆思考著對方的提議....不,應該說是威脅。
管理員站了起來,走向平時的辦公桌,從抽屜取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單方面合約。
他走回母親大人的身邊,並將手中的合約丟在桌上:「請簽名。我相信妳應該知道他們的做法,要是不簽,這孩子就會淪落成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的犧牲品。」
這時的我還無法理解他們之間的沉重談話,只是在一旁玩著母親大人給予的白色小鳥布偶。
「我......我的丈夫死於你們手裡,難道連我孩子都要帶走嗎?!」母親大人臉上的面容垮了下來,淚水浸濕了那份合約,而母親大人則是不斷用手擦拭著自己的淚水,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我一手抱著布娃娃,慢步走向崩潰的母親大人身邊。
「母親大人,請不要哭。」我用母親大人給的花邊粉色手帕,擦拭著母親大人溫熱的臉頰。
無知,有時候真的是罪惡,但卻也成了讓我前進的勇氣。
「海未......」母親大人帶著泣音,呼喊著我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並緊緊抱著我的身軀,就像是要離別一樣的難受。
管理員從頭到尾也沒有看向我們這邊,或是催促著。
他只是靜靜的看向窗外。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大人一直對著我道歉,並含著淚水簽下那份殘酷的合約。
管理員走了過來,看著合約上的簽名,擦拭了下上頭的淚痕。
「這樣合約就成立了。事後,我們會將孩子還給妳的。妳在此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們會派人送一筆錢過去讓妳過上安穩的生活。」
母親大人撫摸我的頭頂,盡可能保持著笑容說道:「海未,妳暫時要跟這些人在一起一段時間。接下來的過程會有無數的痛苦,我知道妳一定會怨恨我所做的,我不奢望妳的原諒,只希望妳能夠活下來。海未,我愛妳。我對不起妳。」
母親大人,比起我,您更加痛苦啊。
您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有好好收到唷。
所以又怎麼可能會怨恨母親大人嘛。
「我對於母親大人的心情有著無數的喜愛與感謝,並不會怨恨母親大人的。請您放心,我,園田海未,會平安回來的!」我帶著滿滿天真的笑容與母親大人離別。
儘管痛苦,但也不能表現出來,也不可以哭泣。
因為母親大人所做的,全都是為了我好。
管理員看了下時間後,大聲吆喝:「來人,把這孩子帶走,並且讓園田整理自己的東西,離開這裡!」
房門立刻湧進數名身穿奇裝異服的戰鬥人員,把我和母親大人拉開。
說是戰鬥人員是因為他們身上都帶著各個不同的武器。
然而我不常看見這些人,但每次他們的出現,身旁總會帶著幾名小孩離開。
現在,輪到了我。
當然,說不害怕什麼,都是騙人的。
但我已經和母親大人約定好了,一定會平安回去的。
他們對我一次又一次的進行身體評估,然而不是普通的測量方法。
是類似將妳逼到死亡邊緣時,再將妳救回來,如此反覆持續了1年。
有時候甚至可以看到所謂的跑馬燈在眼前播放著,但我很清楚,他們並不會讓我死。
而我,也不會輕易死在這裡。
我不清楚他們這樣做的用意,但隨著時間流逝,我的身體也出現了一些變化,甚至是連情感也逐漸消失。
他們每天都給我注射黑色的液體,然後觀察我的反應。
每當那種東西進入我的身體時,都會劇烈疼痛,就像是身體相當排斥著未知液體。
身體無法控制的扭動著、抽蓄著,甚至骨折都不意外。
在我12歲那年,身體已經習慣了他們給予的折磨,體內的情感也可以說是差點被抹殺掉。
甚至在這段期間有多麼的想結束掉這毫無意義的生命。
但我卻無法放掉與母親大人的約定,我深信她還在等著我的歸來。
他們在最後給我做了一項測試────────屠殺。
他們告訴我房內的人都是死囚,所以殺掉也沒差。
但我很清楚他說的是騙人的,因為裡面不只成年男女,還有無辜的孩子,這一看就知道是謊言。
我多次拒絕,最後換來他們的威脅。
「若不照做,我依舊會殺掉房內的人,還有妳的母親。」這裡的最高負責人冷冷說道。
我看了看房內的群眾。
這是一個無論怎麼做,都是錯誤的選擇。
這時,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手,遮住了我的雙眼,並在耳邊低語著.......
『把這一切交給我就好........』
她的言語讓我意識逐漸昏沉、遠去。
『乖孩子,安心睡吧。』
隨後我就沒有任何記憶與意識了。
當我醒來時,已經躺在平時的床上。
他們也不再對我做出任何殘忍折磨,而是讓我打包東西離開。
我很意外,非常慶幸終於可以結束這持續6年的折磨。
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就像是心已經死了一樣。
好痛。
對於習慣疼痛的我來說,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但我還是強忍住,並將這些疼痛通通集中到內心最深處的角落。
他們將我送到一個偏遠的小鎮門口,告訴我母親大人目前居住的位子。
我看著上頭的地址,獨自一人在著小鎮中走著。
時不時可以聽見叫賣聲與嘻鬧聲。
我停下腳步,再次確認手上的紙條。
似乎就是這裡了。
我鼓起勇氣走向前,敲著門:「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家嗎?」
「來了────」比起6年前記憶中的聲音還要再老上許多。
「喀嚓。」
映入眼的是熟悉的髮色與瞳孔,僅僅一瞬間,我的身體擅自動了起來,緊緊抱住眼前的女性。
「母親大人,我.....平安回來了。」
久違的味道。
然而母親大人愣一下後,則是不發一語的一邊摟著我,一邊輕輕撫摸我的頭頂。
就像往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