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乙羽

对于阿拾来说，她生来的记忆便是甲斐这片土地。

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总是神经质地认为，即使站在自己这篇生长的地方也会觉得自己宛如浮萍一般飘摇无所。阿拾是这么坚信着自己心里这个奇怪的念想的，尤其是当她观察池塘中的小小的浮萍时，她看着这绿色的微小的植物，顿时心生同感。

“乙羽，我觉得我就像它一样。”年仅三岁的阿拾站在庭院的池塘边，盯着飘在水中的浮萍说道。

一旁被称为“乙羽”的女孩子，模样安静地听着幼小的主上说出这般奇怪的话，并未作出任何多余的表态，只是用着与自己模样一般温和的声音问道：

“为何会这么认为呢，大小姐。“乙羽总是温和安静的样子，阿拾也喜欢她这样子。乙羽不会对年幼的主上的话感到不耐心，她总是会有足够的心性去聆听完阿拾的奇想；乙羽也从不会作出一些多余的评论，即使主上的话本来就是一些奇怪的想法。

“我只觉得我并不属于这里。“阿拾摇了摇头，为自己感到讽刺。她皱了皱眉，又说道，”你看，五郎那家伙不就……很讨厌我。“

阿拾口中所说的“五郎“是指姬宫五郎左卫门，也就是姬宫左近将监千作的独子，年长阿拾七岁，先前方才举行了元服礼，由幼名鹤十郎更名为五郎左卫门秀政。

“大小姐您其实不必在意少爷他对您的看法。“对于自己主上以外的人，乙羽倒也无所顾忌了。

“也是。“阿拾从未对自己以外的人说出自己的一个真实看法，她只是略有些许微词，”五郎只不过是个只会根据盒子是否漂亮来猜测里面东西是否贵重的人。“他还往往猜不对。阿拾把后面一句藏了起来。

“小姐您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乙羽也没法多作评价，巧妙地回避了阿拾的话。

“你觉得我跟它们像吗？“阿拾又回到了浮萍的话题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心里知道阿拾出身的乙羽给犯了难，她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却为如何正确回复阿拾的话感到苦恼。

“如果你感到困扰的话，大可以跟我说不愿意回答就是。“阿拾望着乙羽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方才悠悠说道，”乙羽你可真是老成，不过你心里想什么，我从你眼睛里便可以感觉到了。“阿拾说得轻飘飘的，感觉自己所为所言只是稀疏平常之事。

“大小姐英明。“乙羽早就见识到自己这大小姐的聪颖，也并不感到惊讶，”小的虽然为回复感到困难，但很乐意去思考小姐的问题。“

“你总是这么认真。“阿拾笑着感叹了一句。不过，她也正是喜欢乙羽这点。

乙羽年长自己六岁，却没有一丝年长之人的傲慢。从自己出生起到现在都一直陪伴着自己。阿拾清楚地记得，乙羽曾说过，不止是现有的岁月，她会一生都陪在自己身边。乙羽与自己的父亲的稍为火爆直接的脾气不同，她是谦恭和顺的。但这也让阿拾感到些许烦恼，因为乙羽总是太过小心，总把自己摆在下人的位置，而自己心里却把乙羽当作亲姐般的存在。这种不对等的违和感让年幼的阿拾都感觉有些头痛。虽然也因为没有逾矩傲慢的心理，年长许多的乙羽也就从来没把年幼的阿拾不当作一回事，这也是令阿拾感激的。

阿拾没再让乙羽就那么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想，好言让她慢慢想，不必一时回复。接着就带着乙羽去三条夫人处了。

待到晚上从三条夫人处回到姬宫府上后，乙羽忽然间开口道：

“大小姐，小的可以回复您的问题了。“乙羽在得到阿拾认可的催促后，方才继续说，“小的其实一直都是有着这个回复的。”

大小姐您，怎么会和这些浮萍一样，是池中之物呢。

乙羽的回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