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澍的睡功向来出色,在交通工具上真是秒秒钟失去意识。等她在林青的摇晃下醒过来的时候,空乘已经在“收起小桌板”了。
揉了揉眼睛,她才发觉,在漫长的飞行过程中,她似乎一直在把林青当靠枕用。
“阿青,你肩膀有没有麻掉?”这位神志不清的旅客有一点心虚。
“不麻不麻,就是口水印子不少。”
章澍一惊,连忙转回去瞧她的肩膀,迎上了林青得逞的笑容。呵。
没等章澍开口,林青便发问,“请听题,我们这架飞机中午十一点出发,飞行时间如果是五小时,那么落地是几点?”
“啊……诶?十一点出发……十二、一、二……诶?下午四点?”
“再想想,有一个小时的时差呢。”林青循循善诱。
“em……日本是东边,东……哎烦死了,为什么要算这个?”章澍总算明白过来,瞪了林青一眼,“等落地我把手机调个时区不就完了。”
林青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这人的算数水平本来就堪忧,大学之后简直是断崖式跌落。往后的财政大臣还得自己来做,“好好好,首相大人。”
下飞机的那一段狭窄甬道里,林青脚上的鞋子到底是绿尼龙绳绑的,再时尚也不够结实,没走两步就散了一只。
林青低头瞧了瞧,弯腰从通道地面上抓起散成一团的尼龙绳和那只两厘米高的鞋底,一脚深一脚浅地,面不改色地往前慢慢走着。
下飞机的乘客们依次走过,都会不由自主地瞟一眼,嘴里发出些细碎地声响。
章澍原本跟在林青后面,忽然间加快了脚步。林青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侧身闪避,觉得是后面的人赶时间,一闪就瞧见章澍那张通红的面庞。
这时候的林青还以为,阿澍是尴尬得不行了,要跑到前面去躲一躲。然而章澍只是把她拉到尽量靠边的位置,抢过她手里的鞋底和尼龙绳,蹲下身,重新给她绑上。
这是一个不容易的活儿,绳子来来回回绕了许多次也没能成功,身边不断有人经过,投来异样的目光。林青只是默默地望着地上那个着急冒汗的人,章澍也只是专注于手上的这卷绳和这只鞋。
陈冰在后面看见这一幕,拉着还想停下来等她们的王怡然就往前去了。林青之于阿澍,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存在,好像有种世界就只有彼此,旁的都不重要的气场。
这个小插曲在她们拿到托运的行李,给鞋子套上冰爪后,算是告一段落。虽然冰爪在正常地面走起来还是嘎嘣脆,但比时尚无敌绿头绳要好一亿倍。
鞋子被章澍硬抢给抢回来,正往脚上套,一旁林青认真地惋惜,“哎,这可是首相大人亲手给我系的绶带呢,没走两步就没了。”
章澍&王怡然&陈冰:神经病吧。
札幌新千岁机场不算大,几个人没费什么功夫便买到去市区的巴士票。推着行李箱在露天站牌边,跺着脚等车。周围的雪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靠近机场,有经过清理。
原本她们是要直接去藻岩山脚下的住宿地落脚,傍晚上山看夜景的。但由于章澍崩溃的鞋底,临时改道前往市中心的JR塔买鞋。市区离藻岩山还是有一点距离,恐怕就赶不上夜景了。
这个时候掉链子,章澍有些懊恼,坐在箱子上皱眉头。
林青瞧了她一眼,把针织帽扣在她脑袋上,说:“少个藻岩山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还有一个函馆山的百万夜景呢。”
“就是呀,那个JR塔不是说札幌最繁华嘛,咱们先去嗨一波呗~”王怡然也注意到章澍的情绪,劝道。
旅行小队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等机场巴士来的时候,她们都已经计划好晚饭吃什么了。
说道北海道的食物,拉面实在是章澍的心头好,若不是顾忌队友们的口味,她几乎想每天每顿都吃拉面,各种店各种口味换着吃一圈。
巴士经过层层山峦,才真正感觉出雪国的味道来。这里的山不算陡峭,起伏得温和而有规律。它们大概不能被称作雪山,每一座山头都满是树,冬天只剩下棕色的枝干,密密麻麻守着白色的山坡。
等夏季到来,它们摇身一变,又是清甜的翠色。
札幌市中心的地面结了厚厚实实、坑坑洼洼的冰,轮流拖着近十五公斤行李箱前进的章澍和林青都显得有些吃力。陈冰和王怡然各拉各的箱子,也没轻松多少。
章澍一边拽箱子,一边深刻感谢之前买冰爪的自己,她们这四个没怎么见过雪、走过冰的南方人要没有抓地小助手,估计会摔出蹲踞式旋转。
千辛万苦跑进JR塔,在换上新雪地靴的一刹那,章澍觉得脚上在放金光,jiojio重生了。
身边两个购物狂进了这个地方,真情实感地快活了,手上十公斤的箱子一瞬间失重,拖着就跑。有了鞋的章澍充满耐心,尽心尽力地做着蹩脚翻译的工作,林青在不远处看行李。
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章澍回头去找林青。刚走没几步,瞧见林青坐着的长凳边站着个男生,棉夹克还挺炫,似乎和她在笔画什么的样子。
章澍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正想转身,就被林青叫住了。
“阿澍,过来过来,”林青站起身,朝她招手,“这个人英语不太好,讲半天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等章澍走近的时候,听见林青对那个男生说,“My girlfriend is coming, she’s good at Japanese, you can talk to her. ”
章澍老脸一红,正打算过去解释,却看见这个男生快速地摆了摆手,笑着说了什么就走了。
她算是明白了,没想到林青到了这儿都会碰上搭讪,啧。这个家伙,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还装作听不懂的模样,让别人笔画来笔画去,最后还把她端出来。
“你别逮谁和谁说,奇奇怪怪的。”章澍捉了林青的手腕就往前走,一点不客气。
林青眼疾手快地拉了被落在身后的行李箱,跟上脚步,语调认真地说:“我就乐意告诉人家,我多厉害,我的女朋友是世界第一。”
“别人并不会这么觉得……”章澍被她的话噎得没办法,只能小声嘀咕,“他后来说什么啊?”
“他说啊,祝我们幸福。”
“胡说八道。”章澍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林青确实听不太明白,那个男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想想当时他那张灿烂的笑脸,应该也不会糟到哪里去。
在拉面共和国吃完无比快乐的一餐之后,几个人又拖着行李千辛万苦找车站,坐上札幌市电往藻岩山住所去了。
札幌市的交通主要还是选电车和巴士,基本能把整个市裹在里头。
北国的电车在六点多的时候人多得要命,形形色色的人们挤在一起,乘客们脚底的雪和冰在车内温暖的空气中慢慢化成水和泥,异常安静。
这是章澍头一次坐市内电车,它的运行方式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想起20世纪上海滩里能随便扒上去跳下来的有轨电车。
藻岩山有一些遥远,车上的人们一站一站少,去往他们各自的终点,车厢终于变得空荡起来。车窗外面是这个城市昏黄的灯光,打在白茫茫的雪垛上,呈现出一副好吃的模样。
这个时候,章澍才有了一种实际感受,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真的是北海道啊。她忽然有点开心,偏过头去瞧坐在身边的林青,默默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