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遇到高中時社團的學弟。

說是學弟，其實並不同校，只是一起參加過幾次聯合活動。

我忘了學弟的名字，只依稀記得他的臉，他卻說對我印象很深，還問我Y的近況。

他說，我和Y在社團裡十分⋯活躍（這用詞實在太過委婉，我想他真正想說的是"聒噪"），不管在哪裡都非常顯眼。

從別人口中聽到Y的名字十分微妙。

學弟印象中的Y和我所認識的完全不同。

我喜歡聽他說那時的事。

那就像再次遇見當年的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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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整理書櫃時，翻到高中時候的課本。

書頁間，到處都留有Y隨筆畫的小插圖和莫名其妙的胡言亂語。

物理講義上的痕跡特別多，甚至還夾著幾張小紙條，可見我們—尤其是我—當時上課有多心不在焉。

Y的字體圓圓的，有點像華康少女字，但更凌亂一些。她總嫌自己字醜。

我倒是覺得比起我那草書般連黏成一片的鬼畫符，Y的字至少算是整齊了。

高中畢業後就很少看到Y的手寫字了。如今看來頗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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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Y的第一印象十分薄弱。

認識後，發現Y是個個性強烈、愛恨分明的人。但她在不熟悉的場合總是顯得沉默。

第一次真正和Y交談，似乎是在公車站。

高一上學期，我們選了同一堂選修課，但都沒有交集。學期中有個戶外活動，我們在炎熱的午後搭車，車子搖搖晃晃，我手捧著書卻也沒怎麼翻，忙著和Y還有其他人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

那時Y還沒把頭髮剪短，綁著一小撮馬尾，不怎麼笑，似乎是十分嚴肅的人。

後來再對Y有進一步的認識，是在寒假的社團活動。

雖然加入了同一個社團，Y似乎對社課不怎麼熱忱，我也幾乎沒注意過她。

寒訓地點在山上，空氣很清冷。學長姐準備的課程幾乎沒有實際內容，都是聯誼遊戲。

Y全程臭臉，顯然對此極度不滿，並在第一天晚上就表明她想回家。

Y隔天早上真的就下山了。我忘了自己有沒有跟著她離開—倒是學長臉上難看的神色，直到現在都還是記憶猶新。

那時對Y的印象絕對不算好。

和她聊天時，我總語帶保留，態度客氣圓滑。

直到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我和Y才漸漸熟稔，而我們的故事，也才真正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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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暑假，我和Y一起參加科學競賽集訓。

實驗室在地下室的盡頭，很靜，很陰涼，暑假時除了我們幾乎沒什麼人會過來。

我們的指導老師是個溫和的中年男子，有點禿頭，國字臉，生氣時整個頭會漲的通紅，像過熟的雞蛋。

他脾氣實在太好，又喜感十足，Y老是喜歡用各種手段挑釁（調戲？）他。

老師對我和Y很照顧，總是請我們吃雞排、喝飲料，Y見到他總會大聲嚷著肚子餓，聲音很可愛，像在撒嬌。

某次他從市場買實驗用的活體，順道帶了蔥油餅給我和Y當早餐。

我和Y坐在通往一樓的階梯上分食，金黃的微塵在半空中舞動，陽光斜斜地灑落下來。

蔥油餅的紙袋油滋滋的，醬油膏搞得我們滿手滿臉都甜甜黏黏。不知是誰，吃著吃著餅就啪一聲落到地板上，似乎也沒人情願去撿，我們就這樣懶洋洋地坐在那兒，咯咯笑著，分享食物和無窮無盡的八卦。

畢業那年暑假我獨自一人回到母校。階梯上，醬油膏的印子早被擦掉了。

那年我們十六歲，正是青蔥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