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东京被罩在一层郁结的烟雾中。
雨水顺着行人的裤腿冲入排水沟,沾湿了穿旧的帆布鞋。
天空的机尾云啜泣般地,被高耸的楼层禁锢,这是一座不被星光笼罩的城市。
街头香烟店的墙壁旁站着几个表情麻木的上班族,万宝路的烟雾沿着雨线上升,上升……
速水奏有些狼狈地走在暴雨的街头。
智能手机因为电量不足自动进入睡眠状态。
奏也没有自己的仿生人。
当务之急是快点找一个可以充电的地方让手机恢复工作。
现在是20xx年,她的钱包还带在身上。
所幸总是习惯自我步调的日本人依然保留着使用智能手机的习惯。
奏顺着高架桥,漫无目的地寻找一家可以给手机充电和取暖的店铺,以便重启手机。
而一切的原因,是她的外公要她替自己取回一件“保管品”。
突然,某种像是香薰或是烟草燃烧的烟雾渗入了她身周的空气。
烟雾的来源是一座充满异国情调的莲花香炉。
莲花旁一位西装革履的老绅士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
这是一家还未营业的酒屋。
他抬眼瞧了奏一眼。
找到了。
“自己进去拿吧。”说完他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草,把帽子扣在脸上。
奏感到疑惑,但是对方的态度如此笃定,倒也无法质疑。
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店里。
也有一部分的心在雀跃,毕竟这是未成年的她第一次走进酒吧。
直到进门的一瞬间,在堆垒整齐,尚未营业的昏暗中酒室中闪起蓝色幽光。
一双深邃湛蓝的眼睛注视着她——
“PKmao、登记名 鹭泽文香 启动。所有者 速水奏……登录成功。”
手机忽然显示开始充电,空调开启,窗外的骤雨下个不停,就好像迷失在芬芳的夏夜清梦中。
这座城市的某处,埋葬着人鱼的骨骼。
很久以前,某个都市传说的串上好像有这么一条帖子。
“哔……哔……哔……哔……”静止的空间中器械声毫无感情地如同心跳,明明充满规律,在这样的空间里却让人渐渐地喘不过气来。
小小的蓝色的光圈一下又一下地闪着光。
酒窖里的一个仿生人躺在一个装运红酒的木箱里,箱子上还用铅字标记着发货地。
她的四肢从关节以下被拆卸,凌乱地滚在地上。
而她半磕的眼睛竟不可思议般地透着一丝温暖。
奏一直觉得它们的这种地方令人生厌。
直到一滴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原来仿生人也会哭。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她,奏好像被一只手揪住心脏,
下坠 下坠
慢慢地被拖向某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当奏推着店里的手推车将这具仿生人的躯体连同四肢运出酒窖时,她低头向老头示意。
老头掀起帽子瞟了他们一眼,随后用有点滑稽的表情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给仿生人服务的主人。”
他站起身,叼着烟斗从架子上抽出一个用纸包着的瓶状物品,搁到箱子旁边。
和箱子里只有躯体的“人”并排摆着,这画面不得不说有些惊悚。
“它现在是你的了,拿去吧。”说这话的时候老头的表情有些奇怪。
说完,他又拿镊子塞上烟草,翘起腿点起第二波烟。
不等奏回话,摆摆手,只留下他的背影。
“别再弄坏她了。”
怪人一个。不过这座城市从不缺怪人。
又有谁能说,这里的仿生人就没有沾染上一点变异的性格呢。
自己手上的这位便是。
奏只有一把伞,外面是倾盆大雨。
从事实上来看,要想顺利通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委屈这位沉默的仿生人女孩。
奏自认不是擅长无谓感伤的类型,她推着这位标记主人是自己,却五体不全,不发一语,还需要主人服务的“女孩”走进雨幕。
雨哗啦哗啦地打在仿生人罩着麻布的身上,很快木箱里便积了水,就像鱼缸。
当然还有更猎奇的比喻。不过奏已经联想到杀人埋尸的凶手了。
再细想下去恐怕会对精神卫生产生影响。
单只是拥有人的外型,物品便会被寄托多余的思绪。
这一点也是人类麻烦的地方。
水泥和柏油组成的路面隔绝了土壤和天空接触的距离。
奏和她的仿生人走在有些积水的街道,仿生人的箱子也积着水,就像两条船彼此无言地漂浮在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