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体力和精神力的消耗给于澹之带来的疲惫是双重的，在处理完身上那细碎的伤口时候，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大觉。可是看沈云珂这种不太稳定的情绪和状态，分明昭示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如果动作再快一点，是不是能够坐上救援队的军舰，这样也不必独自一个人面对沈云珂以及那该死的发情期。
原本只是怀疑，在沈云珂猛地转过头来的时候，于澹之确定自己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只不过还算是浅淡，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沈……将军。”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她开口道，“我这儿有抑制剂，你要不要服用一些？”毕竟是跟着一群alpha一起活动的，于澹之不知道自己的发情期什么时候到来，为了保险起见，她的身上总是携带着各种药物，有试剂、药丸子甚至是涂在身上的香料。
沈云珂凝视着于澹之，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容，她挑眉道：“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当初她们之间就不会出现那种尴尬的情况。这件过去的事情不必在提起，可是沈云珂在看见于澹之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在意，心中的那股不舒坦的感觉反复地提醒着她当时发生的一切。
“我提取了您的一些东西。”于澹之的面色发红，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地说道，“研制出了新的、针对您身体的试剂。”话音才落下，沈云珂已经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像她伸出一只手。
沈云珂靠近的时候，她带来的信息素更为浓烈些，可是奇迹般地让于澹之觉得身心舒坦，好像连疲惫都一点点被驱逐了。快速地取出了抑制剂递到了沈云珂的手中，她又开口道：“这军舰中的气息有点奇怪，好像被人动过手脚。”
“不知道是谁涂上去的，想要引爆我的发情期。”沈云珂淡淡地开口道，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发现了，可是事态紧急，容不得她多思考。所幸战舰中的味道在快速地飞行中被一点点地冲淡，对她造成的影响没有那么大。
“我们去哪里？”这个方向显然是冲向一个陌生的地方。
“缺口。”沈云珂淡淡地开口道，丛林的防御网已经破开了，不知道有多少怪东西闯进来。按照地图上的提示，在那缺口不远处的地方，是一个曾经的军事基地，当初在战争中变成了废墟，可后来又被帝国的人相中，对其进行彻底地改造，变成了一个地上地下一体的秘密实验室。沈云珂还以为这个实验室在帝国军队撤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废墟了，可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显示屏上防御屏障的缺口正在一点点缩小，想来接到了通知后的军方已经开始填补这一块的空洞，沈云珂驾驶着战舰直接从那一个缺口传了出去，远离了原始丛林的潮湿和苍翠，迎面而来的则是一种阴沉沉的厚重和苍凉之感。这一片曾经被战争摧毁的地方，如今寸草不生，焦黑的土地还在诉说着过往的惨痛。
看废墟依约能够辨认出这儿是一座城市，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高楼。战舰在城市最中央的一个巨大的、似是陨石坑的地方降落，屏幕上雷达接收到的讯息如同一张张细密的网扑面而来。
如果之前于澹之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看到沈云珂微仰着头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时候，她就知道了沈云珂在等人。半空中的战舰由小变大，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撕破了厚重的云层，于澹之的视线随着沈云珂而动，最后凝聚在了四个从战舰中跳跃出来的年轻人身上，两个alpha，两个beta，果然像沈云珂这样强势的Omega是少数。
“alpha？云珂这是你家里的小家伙？”一道怪叫声响了起来，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人托着下巴，打量着于澹之，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找个alpha呢，看来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啊。”
“赵达，你胡说什么？”沈云珂皱着眉瞪了他一眼，道，“这是我学生，于澹之。”
“啧啧，师生恋啊，云珂你真会玩。”另一个声音懒洋洋地插入其中，“不知道这个小女娃是哪一方面吸引你的注意力？作为alpha来说，她的身形似是瘦弱了点？”
“后宰，你少胡说八道，当心你的左手臂。”稍显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提醒着那位叫做后宰的男人，被沈云珂折断手臂的凄惨过往。虽然他是一个alpha，可是在身为Omega的沈云珂跟前，竟然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四个人是沈云珂在军队里认识的好朋友，同样对军方和内阁那群老顽固们的行为有所不满。他们是与沈云珂一道的冒险者，是身边亲近而又忠诚的伙伴。唯一一个不曾开口的，是一个短发的、目光凌厉的女人，但是她的视线一直没有从于澹之身上挪开。
有一种被看穿的悚然感在于澹之的心头漫延。
“她能够破解实验室的密码。”沈云珂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说出了将于澹之带来此处的一个原因。众人了然一笑，他们一向相信沈云珂的眼光。如果沈云珂说她是个英勇的战士，或许还会抱有三分怀疑，但如果是靠着头脑取胜，身形羸弱又有何妨？
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甚至会被卷入危险的事件中，于澹之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她到军事学院是想参加集训提升自己的能力，顺便从资料库中找点东西的，她根本就不想涉入那复杂的斗争中。抿了抿唇，想要回复一句“我开不了”，最后被沈云珂带有威胁之意的视线给逼了回去。她已经上了贼船，靠着她自己的能力，根本就回不到军事学院里。
第十章
“前方百米处的那栋高楼，是秘密实验室所在的基地，不确定里面是否还有人员。在地面上的高楼大厦主要是掩人耳目的，地底下才是整个秘密基地的核心，我们从车库走，哪里有一个小门是通向地下基地的。”
沈云珂简要地说了一下这个实验室的情况，当初她看到过相关的资料，只是因为文件上写着此地废弃便信以为真，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了。在会议上被否决的提案，还是被一些用心险恶的人拿出来秘密进行。先不说这实验体到底能不能吞噬虫族，光是如何控制实验体、控制实验中产生的病毒就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在帝国史上出现过基因改造失败的案例，最后以一个城市为湮灭为代价。
基地前到处都是玻璃的碎片，还带着些许鲜血的痕迹，整个大楼就像是这变成废墟的城市一样，透露着死亡的森冷气息。六个人一边前行，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四周的动静，最后在车库里看见了一具穿着白大褂的、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
“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尸体已经腐烂了，死亡时间超过了一个月。”桑若冷静地开口道，左手持着弓，右手则是搭在了背后的箭筒上，只要稍有动静，立马就射出一支利箭。
“军方和内阁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来是有人压住了这件事情。”沈云珂低声应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所有的消息都汇聚在他父亲的手上，而他的父亲选择按兵不动。随着年纪的增加，他早就不复有少年时的豪情壮志，甚至连为Omega谋取福利、寻求公平的初衷都忘记了，天知道为了推行让Omega获得和alpha一样学习机会的法案，她费了多少唇舌才说通沈清阁。
“监测到实验室全封闭了，自卫系统启动。”赵达看了看手腕上设备送来的反馈，皱着眉说道。
“继续走。”沈云珂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的她更倾向于相信这个实验室没有一个活人，就算当时在工作室里有幸存者，那也应该被关死在里面。从车库进入实验基地是一条密道，撬开了门后，他们只看到如盘根错节的管道，几乎要贴着水管爬行。
“进入最核心的办公区是找资料，看样子情况紧急，他们来不及带走所有东西。”管子延伸到了一个空荡的库房里，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那灯无声地亮着，让人看清眼前一片凄惨而混乱的景象。有几具尸体的残骸，在实验室工作的人来不及逃跑就被怪物给分食了。
“不知道引进物种做基因改造的人怎么想的，傻逼吗？噢，我的天，看看这个人间地狱！”后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他跟着沈云珂从管子上跳下，又说道，“有的逃到了丛林里，会不会有的还在实验室里？”
“你少乌鸦嘴了。”韩晋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
他们几个人形成一个小小的阵型，将于澹之护卫在中间，走在前方引路的则是手持弓箭的桑若。只听得“嗖——”地一道破风声，有一团模糊的东西从高空坠落，赵达立马逃出枪射击，等到那一团东西一点都不动了，才小心翼翼地靠前。不是什么活物，也不是怪东西，而是一具腐臭的尸体。
于澹之捂着口鼻紧跟着沈云珂，紧绷的神经和肌肉又给她原本就疲惫的身体增加了负荷，可是在这种境况下不得不小心，她跟沈云珂那些人终究是有些不同的，作为队伍中最弱的人，她不知道在生死关头，那几位会不会扔下她一个人。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从古至今的传闻逸事都在重复诉说着这个道理。于澹之还不想死，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一切。
通过库房便是一条狭窄的廊道，两侧都是大门紧闭的实验室。在静谧的空间里，几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忽然间，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时间回头，而另一个方向弹射过来的绿色舌头带着强劲的力道，似是要将一切贯穿。一前一后正好有两只，将来路和去路都堵得死死的。一句“小心”落下，只听得哒哒几声，子弹击打在了绿色巨蜥的身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烟。
“几乎不能打伤它的皮肤！”赵达吹了吹枪口，眸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在伽马射线下改造过的基因。”桑若冷笑了一声，拔出了一支箭搭在了弓上，“往前还是往后开路？”离弦的箭就像是一束红色的流光，破开了怪物的肌肤最后在内里无声地爆炸，粘稠的血液流淌下来，怪物惨痛的哀嚎声响了起来，几人一边攻击一边向前推进。怪物在与他们的对战中，似乎也看出什么来，巨大的阴冷瞳孔凝视着最为中间的人。
在被怪物视线锁定的那一瞬间，于澹之便已经感知到了，后颈处吹来了阴凉的风，手臂上起了一个又一个鸡皮疙瘩。在一声怪叫响起后，怪物猛地跃了起来，不管别人的攻击，直直冲向了于澹之。短匕首是唯一一把武器，面对着庞然大物的时候根本没什么用处，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了怪物的袭击，于澹之还没来得及关照自己这灰头土脸的形象，又对上了下一波攻击。
奥西斯帝国alpha们的精神力大多是操控系的，比如用于操控机甲，要将精神力运用到一定的化虚为实的境界，百年内不出两个。在很久很久之前，这就不是alpha们的专长，他们退化的法术能力只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但是Omega就不一样，他们的血脉中天生就有运用法术的天赋，只不过被一代又一代的改造基因给稀释了，如果能够找回当初的天赋，那爆发的力量绝对是惊人的。
于澹之将短小的匕首扔了出去，她尝试着在匕首上覆盖精神力控制它的走向，而从一些残卷上看来的咒印法诀也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现出一点点的端倪，只不过那红光霎时间湮灭，附着精神力的匕首刺穿了怪物的身躯，可最后因为力量的穷尽，不能够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一番动作几乎花光了于澹之的体力，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在那恶心的舌头袭击来的时候，于澹之仿佛感觉到了森冷而滑腻的东西正冷冰冰从脸上滑过，胃中翻腾只剩下干呕声。青光一闪后，又是一阵痛苦的哀嚎，那怪物的舌头竟然直接被光芒搅碎，于澹之一仰头就看到了沈云珂那凝重的、还带着几分探究的神情。
“杀械贪狼，云珂你不是说不再动用这武器了吗？”桑若冷淡的声音响起，明明是一种质问，可是在平静的神态和语气中，又变成了陈述句似的话语。于澹之听说过杀械贪狼的名字，她是在古籍中看见的。在几百年前，这曾经是Omega大祭司手中的圣剑，亦可划为权杖。可是在Omega落败变成了alpha的奴隶后，这把剑也成为了胜利者的战利品，饮足了失败者的鲜血。
杀械贪狼是它的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