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章澍从睁眼开始，面上就洋溢着快乐的色彩。吃早饭的时候甚至唱起了歌儿。

“昨晚这么开心吗？”陈冰努力忍住想揍她的心情，咬了一口面包，明明为了这家伙的事情自己差点失眠。

章澍快乐到啥也不计较，绕着屋子直转悠，“今天是小樽啊！还有白色恋人工厂耶！哇…快乐……”

简直像个要去郊游的七八岁小朋友一样活蹦乱跳。

“小樽怎么了？白色恋人就是个饼干工厂吧？”

旅行计划基本是章澍操刀，虽然是经过小组讨论敲定，陈冰显然还是对日程毫无印象。

“情书啊情书你没看过吗？藤井树啊！白色恋人工厂么，就像，就像查理的巧克力工厂一样超级梦幻……”

经她这么一说，陈冰才隐约记起，小樽貌似是《情书》的主要拍摄地点。

王怡然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对陈冰笑道，“不知道吧，这家伙超浪漫的。”

陈冰一个爆锤，“浪漫也不关你事。”

王怡然一脸委屈地转过头去，正巧对上林青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更加的委屈。

行呗，就关你事。

整顿完毕，四个小朋友开开心心出了门，排成一溜走在藻岩山下被雪垛挤成单人通行的步道上，周围很安静很安静，一连路过好几家老年疗养所。

章澍调皮把拳头砸进路边的雪垛里头，一个一个坑。很大只的乌鸦飞来，歇在电线杆的尖儿上，不知道往哪里瞧。

札幌往小樽的快速巴士空空荡荡，可能是她们起得早的缘故，乐得一人占一边窗。谁也没说话。

啊，对了。

章澍插上耳机，翻出音乐软件里佐藤康夫的那首“雪の音”，几年前听到这首尺八乐曲，她就决定，一定要在北海道的雪景里听一回。今天也算心愿了偿。

铺天盖地的白。沿途山丘像是剃了板寸又落满雪的脑袋，光秃秃的树让白皑皑的山瞧着毛茸茸的。

整个儿的一切，总让章澍想起《少女终末旅行》里头那无穷无尽的白色世界。忍不住偷瞄一眼身旁的人，安心。

小樽如其名，不是个大地方，也不见得景有多美妙，然名物特产却很诱人。

落车地点与小樽八角音乐盒馆很近，对面就是一家LeTAO，特地空了点儿肚子的她们首先就是进店瞧瞧。一楼柜台里一只只安详可爱圆润的芝士蛋糕，在芝士控们的眼中闪耀着圣光。

二楼堂食，环境虽然没有想象中梦幻，但北海道芝士蛋糕绝顶的味道让其他都变得不重要。临了，陈冰还下楼买了一整只蛋糕和两盒饼干带走。

差不多逛了三个多小时，四个人在约定的地点汇合，预备坐巴士前往白色恋人工厂。

“阿澍怎么了？”陈冰望了望章澍的脸色，问道。

章澍闷不作声，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青雾’杯太贵，她买完就舍不得买另一只锤纹杯，心里堵着呢。”林青想起阿澍蹲在货架前捧起这只又摸摸那只的纠结形状，一阵好笑。

“哎这有什么好纠结，早说我去给你买！”王怡然一直不是很明白章澍的这种选择癖，好多东西都一定要只挑一个。

“不要。”章澍白了她一眼，低头看Google地图。

“轮得着你买？”陈冰在王怡然身后咯咯笑。此情此景，仿佛早晨的事又重现。

沿着Google的导航路线缓缓前进，怎么越走越不对劲，偏得一批不说，还是上坡路。雪垛高得不像话，四个人一路爬，一度以为她们不小心攀上了别人家的屋顶。

终于到了最高点，喔。

这算是个山丘的顶端吧，温和的坡度上是安稳的、一间挨着一间的屋子，顶着或厚或薄的白。再远一点就是海，有些雾蒙蒙、像柔软宽粉的淡蓝色的影像。

啊，这里的日出日落一定很美。

庆幸，Google爸爸给规划的路线虽然翻山越岭，但并不算错。惊奇的是，她们这一路穿越民居跨过诸多道路，漫说见到居民，就连人声都没听见一点儿，明明已近中午。

“冷死了。”陈冰在实质是一块牌牌的车站边跺脚，带得其他三个也开始跳踢踏舞。

可能大家的脑子都被冻住了，当一辆巴士开来，看了个大概颜色就上了车。车上很温暖，窝在座椅上的感觉非常舒适。

直到过了三四站，章澍才发现地图的小标标不太对，赶紧站起身去问司机大叔。

林青一看章澍沉重的表情，“坐过站了？”

后者摇摇头，无力感溢于言表，“坐错车了。”

“？？？”三脸懵逼。

“是车站错了吗？要不我们下站下车再找车站？”林青倒不慌不忙。

“不用，咱站是对的，车错了，这是小樽市内巴士，”章澍一阵头疼，“司机大叔说咱们还不如坐到底站转一圈回到原站，小樽也就这么大。”

“喔，小樽市内游？”王怡然忽然开窍，不知道为什么蛮开心的。

陈冰搂住王怡然的肩一顿揉，“哈哈哈哈哈哈对，正巧我们冻了一早上，又冷又累，车上暖和人又少，挺好。”

论乐天，王怡然和陈冰真是绝配。嘛，就这样吧。

结果坐到底站的时候，这俩人全然睡成一滩泥，根本没在观光。

巴士到底站，都会有几分钟休息。司机大叔停好车，慢悠悠地站起身撑了个懒腰，笑呵呵地转过头来同章澍唠嗑。聊了两句之后忽然想起什么，“诶你会说日语啊！”

叔叔，如果我不会日语那你现在说的是中文吗。当然，嘴上还是说着“只会一点点”之类的客套话。

大叔又接着问，“那你会说英文吗？”

章澍心里一喜，司机大叔会英文啊。英文至少比日语要熟练一点，交流应该会更顺畅吧。

“嗯会的会的。”

“啊真好，我就完全不行呢，英语，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叔忽然超级开朗地仰天大笑，打开车门下车透气去了。

……这个脑回路，也是很不一般。

市内巴士慢悠悠地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四人上车的车站。章澍像司机大叔道过谢，正准备投车钱，大叔挥挥手，“车费不用啦，你们完全没动嘛，拜拜~”

好人啊。

之后的她们顺利地坐上了正确的车，转去下一个车站。落车点到下个车站之间还有一段蛮长的徒步距离，折腾了一早上的小姑娘们真是又冷又饿。

“阿澍，呐，阿澍，我们找个地方先吃午饭好不好？”王怡然发出了饥饿的悲鸣。

“em我也想啊，但这条路上……”要多荒凉有多荒凉。

“诶阿澍这是什么店？”林青瞥见不远处一间门面宽阔、插满红旗的奇奇怪怪的店，问道。

章澍定睛一看，“柏……青哥？”这名儿念起来怎么这么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啥，“总之不是饭店啦。”

“唔，还以为是桃红嫂一样的饭馆呢。”大家很失望。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林青猛地扯住章澍的袖子，“这个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天无绝人之路，这种鬼地方怎么还有一间定食店居然在营业！门口的台阶已经完全被冰雪盖到面目全非，依稀见出形状，看上去滑得要命。

“走走走，小心点儿。”

推开玻璃门，是吧台式的小店，满座大概七八人。吧台里侧一位老婆婆微笑着说欢迎光临，祥和里带着些讶异。小店里侧还有扇门，里头断断续续地传来嘈杂的声音。

总觉得，氛围怪怪的。但饥饿总是能战胜很多东西，此时此刻，吃上饭最大。

刚点完清一色的猪排盖饭，陈冰和王怡然就开始叨叨，“阿澍这儿有没有卫生间啊……”

章澍摸了摸脑袋，心想这么小的店怎么可能有啊，还是硬着头皮向老奶奶开口询问。

“里面有哦，”老婆婆指了指里侧的那扇门，“柏青哥的店里。”

啊，啊啊啊啊！章澍这下想起来了，柏青哥……是弹珠赌博机啊，怪不得刚才看到的店面这么豪华。这间定食店应该算柏青哥外的小食堂，比其他饮食店营业时间长也可以理解了。

但是，柏青哥的店……章澍脑袋里闪过无数乌烟瘴气的画面，不会有黑……黑社会什么的吧？

啧，方圆几里地也找不出第二个卫生间了。

“听好，进去之后就跟紧我，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说，什么怪表情都不要做，晓得不？”

“啊？”那两个家伙对章澍上厕所都要视死如归的心理非常不解，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进了那扇门。

拉开门的一瞬，滴滴滴的电音一下子被放大，大到超出想象的游戏厅里密密麻麻排列着数不清的柏青哥机子，章澍真想“啪”得摔门滚蛋。幸好时间早，厅里还没多少人。

你可以的，加油章澍。

她领着两只更加不知所措的美少女走向最近的接待姐姐，演绎着泰然自若的口吻，“您好，请问卫生间在什么位置呢？”

长相迷人的接待姐姐有一秒迟疑，仍旧带上甜美的微笑，带她们去了。估计也是没见过外国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柏青哥店里借用卫生间吧。

章澍三人回来之后，向林青大致解释了一下状况，后者兴趣浓厚。

“怎么样，有趣吗？我还蛮想试试的诶。”

“……揍你喔。”

不过经此一役，章澍对柏青哥店的印象确实有所改观，原来是这么个干净清洁、接待的姐姐甜美可爱的地方啊。然而赌博终归还是赌博。

真正传奇的部分，就是老婆婆的猪排盖饭套餐。本来是一样非常普通的定食，她们也没抱什么特殊的期待，只是充饥而已。

当然可能有饥饿的加分，但确实美味爆炸到懵b。这种好吃是言语难以形容的，虽然每个部分都很普通，但每个部分都好吃到匪夷所思。

“搞不好这个老婆婆是隐藏在柏青哥店一角的食神啊！”王怡然涕泗横流。

“对对，我都能想出那种年轻时赌博落魄，之后苦练厨艺终于成神，在柏青哥店旁边成为多少赌场失意青年的精神温暖的故事了……”

陈冰的脑洞还是一如既往的大，但不可否认，老婆婆的饭确实有种温暖心扉的感觉。

“拍片好了，柏青哥食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咔哒”一声，里侧的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光头壮汉在角落坐下，“阿婆，猪排盖饭。”

小小的食堂霎时间又恢复静谧。

四个人乖巧地吃完饭，乖巧地付钱道谢，乖巧地推门走出去。

“哈哈哈你们也太怂了吧，这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王怡然一出门转头就一阵嘲笑，哈哈哈得可开心了，一时间没注意脚下。

“啊。”章澍看到冰阶，一声小心还没出口，就看见王怡然以光速一气儿滑到了底，坐在冰面上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哼唧哼唧。

陈冰瞧见王怡然，也笑得太猛，脚底打滑，虽然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店门口的柱子，身子还是整个哧溜下去，基本仰在了冰阶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笑屁啊！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和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樽的上午，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