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雪山了,在众天神的祈求下经历千千万万次的轮回后,归来了。
她始终谨记着自己身为三千世界的守护者的责任,可是将我置于何地呢?
寒冷的风雪从她苍白的发丝间穿过,她的眉眼正如我们初见时,慈悲而又忧郁。她看见的不只是我,还有世间生灵的痛苦,还有那苍生在刀光剑影中的惨嚎,任何一种消亡她都如亲历,所以她承受着世间最大的痛苦,她用自己的身躯去净化人间的苦厄。
为此,她独留我一人在雪山。
——众天神说她若与我在一起,爱欲之火将融化雪山,燃烧整个世界。
她便去,便选择与我长久分离。
——众天神说我因日复一日分离的愤怒将摧毁一切。
她便归,以笑容抚慰我内心的伤痛。
我与她同生于世,我与她互为半身,我与她走过亿万年。
我与她……终将决裂。
在大劫中我们伴随着世界的湮灭而陷入了沉睡,等到下一个混沌重启的时候醒来,重复着世间的一切。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有天神、有人、有妖、有鬼。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傲慢自大狂妄等因素传遍了人间,将良善驱逐。
我静坐时睁开了第三只眼。
这是末法时代大劫来临时的先兆。
她的手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我的眼,她微蹙的眉宇有无奈、忧郁和心痛。
她是为了谁呢?
她开口道:“我在人世间一回又一回的流转,重生为救世者,我几乎忘记了我是谁,直到诸天神站在了我的面前。”
可是我亿万年的爱人啊,你归来我欣喜,可是你又应了天神什么要求呢?
“他们说你是灭世者。”
我是灭世者。
我与守护并生于世。
我是有、是无、是风雨雷电、是大河山川、是存在、亦是消灭……
“在大劫来临之际,万物将会被摧毁,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不论妖鬼魔,甚至连诸天神祇都会消失不见,等待下一个轮回重启。
可是现在的天神生出了贪心,他们祈求守护者。
“我祈求你不要挥舞武器,不要睁开第三只眼。”
她为了天神跪在我的身前,她以为自己是遵守自己的职责,可是忘记了一切生灭都遵循着无法打破的规律。
我从来不会拒绝她的祈求,就算她要离开雪山我内心如火焚烧,我亦没有阻拦。
长久的分离就是我们的宿命。
“如你所愿。”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笑了,她的笑容比莲花之色、雪色、月色还盛。
我蹲坐在雪山之巅日复一日的沉思,她如一只翩然的蝶在雪色中轻快地穿梭、盘旋、起舞。
直到有一天她消失了,她是否又应了诸天神的祈求离开雪山?
诸天神来的时候,畏惧地匍匐在我的脚下,可是在礼敬之后又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他们说自己别无选择,只有当毁灭和破坏不存在于世间,一切的秩序才不会被打乱,世间才会安稳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我答应过她不会动武器。
落在指尖的雪花霎时间消融。
我微微一笑,而众天神的怒火更盛。
他们以各种武器对付我、妄图伤我,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我又看见了她。
长身玉立,在众天神身后,她目露悲悯。
这一次,是为我。
无悲无喜无惊无惧的人是不会有眼泪的,可是我不然。我是千千万的化身,我远离世俗居住在雪山之巅,可是又深入世俗,与凡人一样等待着心爱的人归来。
当热情熄灭的时候,只余下了一片冷寂。
狂妄无知的天神以为是我的武器、是我的第三只眼造成了天崩地裂,造成了大毁灭。
可是真正的寂灭是无声无息的,只要大劫来临,就算没有任何武器,这个时代都将被我终结,这是毁灭神的责任。可是毁灭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创造?我与她不可分割,可是因为责任我们必须背离。
她所有的痛苦都集中在她守护世界崩塌的那一刻。
闭眼即是毁灭。
我即世界,闭上双眼失去关照的一切便丧失了生的意义。
我看着她对世界慈悲独对我一人冷漠。
我在她的冷漠下渐渐失去热情之火。
可千万年后,我终将为她再度睁眼,重复一个又一个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