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石走到更衣室,只有短短一小段路。
绯山敏感的感觉到,不只是男医生,女医生护士,甚至病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她们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白石却毫无感觉,只顾着询问自己晚饭想去哪里吃。
如此优质的漂亮女医生,被人关注是应该的,只要想到自己的猎物也被别人觊觎,就让绯山浑身发热。
悄悄跟上去,握住了白石的手腕,自然的跟着她走进狭窄的更衣室。
白石一边换衣服,一边回头询问问绯山,丝毫没有发觉那人慵懒的视线正粘在自己身上不放。
“一会我们在附近吃可以吗?我明天要早班。”
绯山懒洋洋的倚着更衣柜,饶有趣味的勾起嘴角。
“白石医生已经把第二场也预约好了?”
白石歪头想了想。
“第二场通常是饮酒会?可是绯山桑还不能喝酒哦。”
脱去蓝色的急救制服,套上丝质的条纹衬衫,原本就修长的身材在竖纹和富有垂坠感的衣料的视觉拉伸下更显得修长秀挺,看上去就像模特一样。如此漂亮的女性,怎么会只是猎物。
眼尾慵懒的挑起,绯山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眼那品味不俗的私服,不经意的问了句。
“经常和朋友喝酒吗?”
漂亮的过分的女医生小小得意的“唔”了一声。
“别看我这样,我还蛮能喝的。”
绯山双手撑住腰部,稍稍有些用力的抠住盆骨,娇小却如剑锋一般笔直的站姿,慵懒的气息顿时退散得干干净净。
“和男人还是和女人去喝?”
白石思索了一下
“男性…还是女性呢…”
被白石无所谓的态度激怒,绯山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两方都有?!”
白石撇了撇嘴,灵巧的折过手臂自己戴上项链,拿上提包,另一手理所当然的牵住了绯山。
“算男性吧…准确的说,是元男性。”
从未想过性别是如此复杂的问题,饶是绯山也被她绕晕了,乖乖被她牵着走。
“元男性?”
白石点了点头。
“当实习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肠梗阻的患者桑,病例上的性别是男性,但本人在泰国做了变性手术,变成了女性,还一直强迫我叫她Mary·J·洋子,其实本名是大山恒夫。”
“当医生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呢,好复杂….”
对白石奇怪的口味感到头疼,绯山诚实的发表了意见。
白石赞同的点了点头。
“十人十色,人生百态。医生不能过多的介入到患者的情感中,但总难免会和患者有共感,对患者的悲伤或者快乐感同身受,我个人倒不讨厌…倒不如说,觉得这样更好。对患者的痛苦没有丝毫感觉的医生,一定不存在的。”
绯山轻声笑了起来。
“总觉得,白石医生一直在说帅气的话呢。”
白石却像瞬间掉智了一般,不解的盯着绯山。
“明明帅气的是绯山桑才对。”
被漂亮的过分的女医生诚心夸赞,大大的满足了绯山的虚荣心,笑眯眯的逗她。
“那比起那位元男性,白石医生会更想和我一起喝一杯吗?”
“等绯山桑好起来,我考虑一下。”
白石满脸轻松的走到一辆LEXUS面前,绅士的拉开副驾的车门。
“既然聊到了大山桑,今天就去他那边吃饭吧。”
LEXUS LS600…
绯山作为常驻部队的自卫官日常极少接触豪车,但作为政府高官的惯用车她却是眼熟的紧。
只是一介医生的白石,为什么要选这种后座为王的车当自用车…
“绯山桑?”
久久等不到绯山回神,白石轻轻摸了摸绯山的脸颊,生怕是突如其来的发热。
被白石的碰触吓一跳,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被漂亮的过分的女性专注的关心着,被那双明澈得过分的眼睛注视着,绯山感觉到喉咙焦渴的滑动了一下。
屏住呼吸视线悄悄往上微微移动,凝视着对方额前稍微有些凌乱的细碎刘海。
暗自给自己打起气。
管他呢。就算她父亲是首相,这车她也上定了。
车程不过五分钟,绯山自觉屁股还没坐热,就停到了一家昭和风的酒吧前。
传闻中的Mary·J·洋子冲过来迎接白石的时候,绯山心头飘起了两个字。
安心。
“啊,丑女你又来了,又带了一个丑女来。”
白石充耳不闻的朝她打了声招呼。
“肚子好饿,大山桑,能帮忙准备点吃的吗?”
拉着绯山坐到沙发区,轻声嘱咐她。
“这边沙发很软,最好侧靠一下沙发的转角。”
听话的蹬了鞋子缩进宽大沙发的转角处,才开始打量这家小酒吧。
“真够昭和的…”
白石听到也笑了起来。
“有时候真担心大山桑的运营情况,每次来几乎都看不到其他客人。”
Mary·J·洋子走过来熟练的放下一杯mojito。
“是Mary·J·洋子!要说几遍才懂啊,柴犬!”
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绯山。
“这只红毛贵宾是新来的医生吗?要喝什么?”
绯山上一秒被白石的柴犬评语逗乐,下一秒就被冠上红毛贵宾犬的称号,挑起眉头想要回击时,发现白石挂着罕见的灿烂笑容偏头看她,不由得心情又好起来,懒洋洋的蜷回沙发转角点单。
“烧酎オンザロック(on the rock)【烧酒加冰】。”
“这位是绯山桑,是自卫官。请给她果汁。”
Mary·J·洋子将信将疑的看着仿佛陷进沙发里没骨头一样的娇小女性,正好撞上绯山玩味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对方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动作,却仍旧带着军队里杀伐无赦的凌厉气场,被那双眼睛锁住动弹不得,只能由她目中无人地审视着她,任她上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透,确认她毫无威胁后,又可爱的的眯起眼尾,重新恢复慵懒的模样,嘴角翘起,无声的朝她比了个干杯的手势。
自认阅人无数的Mary·J·洋子打了个寒颤。
原本以为是可爱的红毛贵宾,实际上却是装乖的狼吗…
也不知道白石这只人畜无害的柴犬从哪里招惹回来的…
选择明哲保身的Mary·J·洋子和绯山在一个眼神交错间已然达成了共识,Mary·J·洋子朝绯山抛了个媚眼,飞快走回吧台。
“这就给您上酒,自卫官桑。”
白石眨了眨眼睛,捏掉杯沿的装饰薄荷,抿了一口沙冰状的清凉酒液。
“总觉得你们很投缘。”
绯山凭借良好的视力敏锐的看到吧台内Mary·J·洋子举起了一支绯色的酒瓶,上面的“山崎”标志让绯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也觉得了。”
吱吱叫的铁板端上来时,熟悉的番茄酱的香味也飘散开来。
绯山哭笑不得的看着躺在嫩嫩的蛋面上的番茄酱意面。
“ナポリタン(那不勒斯意大利面)….”
“绯山桑不喜欢吗?”
绯山双手撑着沙发身体前倾,光用脑袋凑近餐桌闻着意面酸酸的番茄味,就觉得舌尖一阵收缩,无奈的干笑了一声。
“闻起来就很酸。”
白石噗嗤的笑了起来。
“意外的很挑食呢…ナポリタン不是自卫队传出来的历史性美食吗?大山桑特意做的呢,平时只会给我做pasta而已。”
绯山任性的摇头晃脑,想要逃开那股冲入鼻端的番茄味。
“嗯…海自的名物,和我们空自倒没什么关系啦。”
白石拿起叉子卷了一点意面放进嘴里尝了尝,歪头劝诱着。
“我倒不觉得酸…绯山桑要不要尝一点?”
绯山慢吞吞的挪到白石身边,杏核般的眼眸仰视着白石的眼睛,传递着上目线的柔顺与甜美。
“不可以拒绝心仪女士的要求。”
原本低沉的嗓音,被压得越发低沉,沙沙的磨过倾听者的耳膜。
绯山捏过叉子,低头接了一口意面。
略略嚼过后立刻揪起眉头可怜兮兮的瞪了白石一眼。
“很酸。”
瞬间的反差逗笑了白石,将手边的杯子递过去。
“那漱一下。”
绯山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眼泪立马一颗一颗从小鹿般的杏核眼中溢出,呜呜咽咽四处乱找垃圾桶。
白石这才想起,递给绯山的是自己的mojito。
比起一杯酒里放了1/4黄柠檬和1/4青柠檬的酸度,ナポリタン的番茄酱全然是班门弄斧。
满怀愧疚的看她眼泪汪汪的四处找垃圾桶,白石想也没想把手捧到绯山面前。
“请吐出来。”
这着实吓到了绯山,喉间咕咚一声,将嘴里包着的液体完全咽了下去。
口中酒液的强酸和苦涩的味道,让嗜甜的绯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抱住白石的胳膊,毛茸茸的脑袋钻进白石怀里装死。
Mary·J·洋子端着一杯绯色的饮品走过来,看到抱成一团的两个人,眼神瞬间暧昧起来,放下饮料准备悄悄退开。
白石顺着绯山的头毛,轻声叫住Mary·J·洋子。
“大山桑,麻烦你拿杯水过来。”
Mary·J·洋子立刻抗议“是Mary·J·洋子!”
白石皱起眉头轻声比了个“嘘”。
绯山慢慢从白石怀里退出来一些,白皙的脸颊此刻几乎熟透了,沾着些许泪珠睫毛半遮住迷蒙的眼神瞅着白石不放,平时能够一把拉起白石的强健手臂,此刻软绵绵的戳着白石的肩膀。
“嘴里全是酸的…坏心眼…”
生怕绯山摔倒,白石伸手环到绯山身后,好托住对方脆弱的腰部,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再次靠近了,浓郁的酒气混合着柠檬和薄荷的冷香呼到白石脸颊上,总算引起了白石的警觉。
“绯山桑…?”
Mary·J·洋子走过来把水递给白石,面色古怪的看着肢体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丑女,要发情回家去啦,不要在我家沙发上。”
白石苦恼的揪起眉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只是…不小心给她喝了一口我的酒。”
低头看了看软在怀里眼神迷蒙的娇小女性,白石的理智几乎被愧疚和心疼淹没,将水杯凑到绯山唇边。
“抱歉,喝点水。”
绯山闻了闻杯子,嫌弃的又把头埋进白石的颈间。
“酸死了。”
白石试探的喝了一口水,责怪的看了眼Mary·J·洋子。
“大山桑这里到处都是柠檬。”
听到柠檬两个字,怀里的绯山又开始扭动了,白石连忙低声去哄。
“抱歉抱歉,水马上就来了。”
手微微往下压着她的身体,好让她重心能放到自己大腿上。
Mary·J·洋子这才反应过来,飞快跑去拿了瓶依云水递给白石。
没好气的替自己辩驳。
“酒吧里当然到处都是柠檬,几乎所有的调酒都会放柠檬,红毛贵宾该不是不会喝酒吧…”
一时两人头顶的灯都点亮了,面面相觑。
自卫官不是应该都是酒豪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绯山桑既没说过自己会喝酒,白石也没打算让她喝酒。
拧开瓶盖哄着绯山让她自己抱着喝水。
白石沮丧的揉了揉眉头,暗自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带绯山来酒吧。
“这下怎么办,绯山桑大概是住在茨城,我也刚刚喝过酒,不能开车了。”
“你们关系这么好,带她回家不就好了,反正走路就到了。”
Mary·J·洋子一脸无所谓的伸出两根手指在空气中溜达了一圈。
白石认真的辩解着。
“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
Mary·J·洋子凉凉的朝两人纠缠的体位努了努嘴。
“敢说关系不好吗?”
白石涨红了脸,也许是从一开始就习惯了对这个人的身体接触,所以现在这样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她很清楚,这是因为出于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立场。
“这样….就是关系好吗?”
看着那充满保护欲的抱着对方的人无辜的小眼神,Mary·J·洋子再次刷新了对“白石医生可以有多迟钝”的认知。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丑女。”
对解释复杂的前因后果感到身心俱疲,白石索性闭上嘴,认真思考了一下带绯山回家的可能性。
无奈的得到了,绝对不能放着绯山不管的结论。
只好点了点头。
把娇小的女自卫官从腿上小心抱到沙发上,又安抚的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发顶,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我去把车开过来,可以打包一个奶油炖菜吗?”
“喝酒了就找代驾啦。”
“五分钟路应该没关系。我只喝了一口。”
偌大的酒吧恢复安静的瞬间,绯山长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愣愣的看着那杯被自己灌得只剩了一个杯底,伪装成纯水一般的mojito。
突然摄入一大口酒精脑袋一瞬间被冲得有些晕眩,但其实不到两分钟就清醒过来了。
陷在女医生的臂间,被过分柔软的胸怀庇护着,完全找不到时机醒过来,只好一直装醉。
拜它所赐,似乎有了不得了的展开。
绯山苦恼的揪起眉头。
如果就此装醉去了白石家,算不算欺骗?
Mary·J·洋子拎着外卖盒从厨房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娇小的女自卫官从沙发上站起来,纤细的肩背刀削一般笔直。
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女自卫官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的绯红如血的酒液,朝她微微举了下杯,仰起纤细的脖颈一饮而尽。
出自自己手里调配的酒,Mary·J·洋子当然深知它的度数远比它甘甜的口感来的猛烈,看着她握紧胸口大口喘气的模样,不禁轻声骂了一句“笨蛋!”
女人总是为了感情变蠢。
目送踉踉跄跄的笨蛋女人二人组驾车离去,Mary·J·洋子走回沙发收拾酒杯。
把玩着只剩了几滴绯红酒液的杯子。这份为绯山特调的酒如其人,有着甘甜的外表,和炸弹一般的暴烈。
“山崎25年,一份龙舌兰,一份君度橙酒,双份石榴糖浆,オンザロック(on the rock)。取名…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