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体内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了。
——或许等到内伤好全了再看?
不管问了多少个精通医术的人,得到的都是如此答案,她自己内心又何尝是不明白?
华然不愿意看这个世间,她不愿意开口说话,她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任由别人摆弄。在之前,沉玉不知道藏海楼对华然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更不知道一个人被剥夺了信仰后会是如今的样貌,她有些慌了,她不知道如何再打开一个人的心。
“你带我去哪儿?”马车一路上颠簸,华然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的家。”沉玉沉默了半晌,才轻叹一声应道。
撼天宫到底比其他地方适宜养身体,在藏书阁中大堆的典籍,她不相信没有一个解决之法。
沉玉的家,不是如意门,华然心中清楚,可是她不知道沉玉真正的家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她可以相信谁的话?藏海楼又一次抛弃了她,那么沉玉呢?她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好像一切在万华桐死后都开始改变了。
她以为没事的师弟师妹死了。
她以为会来救出自己的师门没有人来。
她以为沉玉会在如意门快活的生活,可是她没有。
她以为好多的事情其实都没有真正的发生,只是她一厢情愿。
为什么她那么晚才得知藏海楼和十万山的事情,是不是沉玉故意将她引向了另外一条?华然不愿意再继续思考了,很可能又是一个让她承担不起的真相。
撼天宫的事情自然是有人会处理,回到撼天宫的沉玉就像是疯了一样,寻找着各种医典,她一次又一次地调制新的药物,就算是溅落的药汁烫伤了她的手背,她也似是毫无知觉。只是她沮丧地发现,一切努力都像是无用功,而华然也渐渐变得不愿意喝药,她不言不语,可是当药味飘到她房间的时候,她便躬着身开始作呕,这迫得沉玉只能够停止各种尝试。
撼天宫坐落在半山腰,隔着一条宽敞的河。
在顶峰,有一座小茅屋,很少有人往来,便连撼天宫的长老都极少过去。
山崖上的风中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伴随着那哗哗的流水声,像是一串悦耳的协奏曲。
“我幼时总爱坐在山石上看落日,有太多的为什么无法解答,后来我学会了不再去问。”沉玉偏过头看着坐在身侧的华然,她的身边摆着几坛醇香的美酒,可是她没有动,她对她最爱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兴趣。沉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又继续道,“现在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
华然在很久之后,才轻笑着问了一句:“我看见的你,是真正的你吗?”
“华然,凤华然——”
这几个字消散在了风中。
沉玉如她所愿,将华然装扮成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可是这美人如同玉石,是没有生机的。岩石上摆着的几坛酒,最后被沉玉自己喝了,她倒在了华然的身上,几乎是半强迫着她饮下了美酒。冰凉的酒水洇湿了衣领,一点点地渗入到了泥土中。醇香的酒味被风吹满了山崖,沉玉微眯着眼,她毫无章法地咬着华然的唇,将酒渡入了她的口中。“如果换成了你的小师妹,你会不会有点反应?”最后在气闷之下的沉玉,有些恶意地询问。她的手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从沉玉的耳畔一直滑到了脖颈。
华然笑了。
在笑完之后,她说道:“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沉玉望着华然,几乎是赌咒般地开口道:“那么我陪你一块儿死。”
身上的伤势一点点恢复,可是一个瞎子能做什么呢?如今的这个状态她连剑都握不稳,可是沉玉偏偏不信邪,她逼着华然练剑。眼睛看不见,那就连成心剑。撼天宫的剑法多了去,有瘸子用、有独臂者用……当一个人躺着的时候,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当她行动起来的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要接受那种活力。
沉玉的努力终究有了点效果。
她已经放弃了在华然的眼睛上下功夫,她只想着破除华然心中的魔障,可是她不曾想到,当日种下的因,最后结出了果,还是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恶果。
在曾经的酒鬼华然的影响下,沉玉也爱上了酒,或者说她爱的不是酒,而是与华然纠缠在一起,唇齿相依时的温度与甜。衣带纠缠,发丝成结,两个人的身躯紧贴着,一个人的笑声总能够感染到另外一个人。
“我们在崖顶多久了?藏海楼是十万山的事情如何了?”华然免不了会问起这样的事情。
“十万山覆灭了,你的大仇得报了,至于藏海楼,还是老样子。”沉玉抱着华然眨了眨眼。藏海楼确实是老样子,只不过她没有告诉华然,藏海楼的弟子正四处寻找着她的下落,甚至有人摸到了撼天宫。藏海楼的秦百味到底是挂念着自己的这个徒儿的,从来没有放弃过。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她跟华然之间为什么会有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华然蹙了蹙眉,低声道:“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沉玉敷衍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往事罢了。”
如果在客栈中没有相逢,便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可若是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会放弃与华然相遇么?答案显然是不会。
——我要的东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
——但是有些时候你根本付不起那个代价。
真的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