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克里斯丁醒来时，她感觉很渴，渴得像如果嘴唇再碰不到水，喉咙就要裂开，内脏就要枯萎的感觉。

她用力地呼喊着水，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微小、沙哑的声音。这声音跟自己骷髅的样子绝配了，她突然这么想的，咧开嘴，尝到了来自嘴唇的血腥味。

“水来了！” 克里斯丁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然后甜美的水湿润了自己干裂的嘴唇，流进喉管，灌溉滋润了自己的内脏。

她不停地喝着水，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她才终于感到清醒了。她这才注意到旁边送水的人。“艾诺... 你没死！”

艾诺说不出话，她一把抱住了克里斯丁，她已经在床边守了克里斯丁一个多星期了。克里斯丁刚刚醒来，有点懵，被这么紧紧地抱住，又有点疼，但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让她感觉到幸福。

“对不起... 你以后不许再施攻击魔法了。”

克里斯丁幸福地笑了，但随即，她意识到了自己好像并没有戴面纱。

她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惊恐地推开艾诺，把自己的头用毯子盖住。房间里沉默了许久。“艾诺，你看到了？” 她开始不知所措。艾诺看到了她的脸。艾诺看到了她骷髅般的脸。怎么办？怎么办？

“看到了，看到了完整的克里斯丁。” 艾诺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克里斯丁用手捂着鼻子，惊恐地看着艾诺，却发现那是她熟悉的笑脸。没有嫌弃，没有怜悯，没有恐惧，只是像她一直以来那样笑着。

克里斯丁被这么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低下了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但她依旧捂着鼻子。艾诺莫名觉得这样的克里斯丁很可爱，很想再次把她拥入怀着，抚摸她的头发，但又感觉这样的自己太龌龊。艾诺轻咳了一下，说要去告知爱丽丝和医生克里斯丁醒了的消息。当艾诺走到门前时，她握住门把，却没有扭动，突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克里斯丁奇怪地看向这个突然变成木桩的黑发少女，刚想问怎么了。艾诺却迅速离开了，留下了一句话，和心跳加速的克里斯丁。

“你，很可爱，不用捂着都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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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一进来就跪倒在床边，哭着握住克里斯丁的手，哭诉着她的过错和担忧。艾诺则在门外和医生交流着克里斯丁的状况。

“公主，我们已经来到首都了。” 爱丽丝带着哭腔说。克里斯丁有些茫然。她当时只是睡了一觉，一醒来就被绑匪给抓住了，然后又睡了一觉，一醒来就到了首都，还让艾诺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在她睡着的时候，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

“那是要举行婚礼了吗？” “南国国王说可以随你安排。她说你的身体最重要，而且这次事故也有她的错，她说要等你觉得你的身体好来再举行婚礼。” “你见过南国国王了？” “没有，是艾诺转达的。” 克里斯丁觉得自己推测对了，南国国王就是个像自己父亲一样爱说漂亮话的人。虽然说得好像很在乎她的样子，却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她。但是艾诺... 想到艾诺，克里斯丁的心脏就调皮了起来。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的位置，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传到门外，传到艾诺的耳朵里。

“公主！你怎么了！” 爱丽丝以为克里斯丁胸口痛，差点就要叫医生了。克里斯丁赶紧拉住爱丽丝，跟她说她只是在数自己的心跳来确认自己的血压。爱丽丝不仅相信了而且觉得这样自检很好，并让克里斯丁数得准确一点。

“医生说你的状况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 艾诺推门进来，看到了捂住胸口的克里斯丁。“心脏不舒服吗？” 她皱起了眉头，转身就要重新去找医生。克里斯丁赶紧叫住艾诺，想用同样的理由糊弄过去。艾诺不相信，但是在克里斯丁的坚持下，她还是没去找医生。“国王的医生都是红国一流的巫术师，不用担心啊，有什么情况他都可以治好的。如果有病痛千万别瞒着呀。” 克里斯丁看着艾诺紧张的样子，心里默默的想：肯定治不好你的可爱。

最后，艾诺还是请医生来看了眼克里斯丁。那个医生似乎是艾诺的朋友，在细心地检查过后，用脚粗暴地踢了一下艾诺。“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吗？瞎操心。我还有其他病人要治。” 然后就离开了。

“红国人果然生性直率。” 克里斯丁还是第一次见到红国人。那个医生是个红国男子，有着翼国人一样的白皮肤，也有着南国人一样的黑瞳，身高却只达克里斯丁的腰部，像个小孩子，而且发色是红色的。 她曾经在书里读到过红国人，知道红国人自古精通巫术、咒术，身形终身像小孩，却没想到红国人的发色是真的鲜红色。 “红国人的头发都是红色的吗？” “不都是，不过这个人的鲜红色是他自己染的。” 克里斯丁感觉受到了欺骗。

爱丽丝出去做饭了，艾诺留下来陪着克里斯丁聊天。克里斯丁因为艾诺的那句话，已经没有再捂住鼻子了，只是稍微觉得有些别扭还有害羞。她们舒心地闲聊着，直到话题移到了婚礼。

“婚礼举行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像这样聊天了。” 克里斯丁平静地说。

“但是你可以和南国国王这样聊天啊。” 艾诺似乎并不感伤。

“但是南国国王应该不会像这样和我聊天吧？也许还会要我戴上面纱。”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艾诺有些不解。

“我的父亲是国王。他会说很漂亮的话。他会喊我亲爱的女儿，却从未和我坐下来聊过天。南国国王也说我将会是她相伴一生的伴侣，却一次都没来看望过我。” 克里斯丁平静地说，艾诺静静地听。

“你怎么知道她没来过？” 艾诺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爱丽丝说了，她的话都是你转达的。”

“好像也是，不过你相信我，你见了南国国王后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艾诺托着腮，笑着看着克里斯丁。

克里斯丁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太太平，但是她喜欢这种感觉。一想到即将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举行一场自己根本没有意愿的婚礼，然后她就要失去这种感觉，她就感到悲伤。

“我不想举行婚礼了。”

艾诺坐直了起来。“为什么？”

“我喜欢你。”

艾诺没有说话，离开了房间。克里斯丁没有看到艾诺的表情，但也不后悔。

那天，艾诺没有再来。

第二天，克里斯丁醒来，在床头发现一张纸条：

“直到你们的婚礼举行，我不会再见你。 ————艾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