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P x YagaKimi
獾与蛇
======
------
Chapter 2·变形
------
## Transforming(1)
“灯子,今晚的聚会你来吗?”
原本游刃有余的银色餐刀在肉排的中央停下。七海灯子抬眼去看说话的人,佐伯沙弥香漂亮的翠眸透过单片眼镜,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不了,我黑魔法防御术的论文还没写完呢,你们好好玩吧。”
“嗯……”佐伯欲言又止地放下刀叉,“我猜你也不打算去看明天的第一场淘汰赛,是吗?”
“今年的魁地奇淘汰赛都开始了啊?”七海叉了块肉送进嘴里,“你不说我都忘了。第一场是斯莱特林对哪个学院?”
“拉文克劳。”
七海咀嚼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了。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打算去看,”她咽下那块肉,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我对魁地奇实在没什么兴趣。”
佐伯叹了口气:“上学期的最后一场拉你去看了,还以为会有什么改变。你也知道这种场合重在形式而不是内容吧?斯莱特林的级长不出席自己学院的重要比赛——万一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沉默不语的七海,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金框单边眼镜的链条随之晃动,发出细微的哗哗声。
四年的左右陪伴,她对七海灯子各式各样的拒绝和借口早已了如指掌,就好像她现在能从七海摩挲食指尖的动作中明白,对方一定正在斟酌一句郑重其事的道歉。她知道七海的歉意很真诚,可这份歉意是从如此遥远的地方送来,时不时让她错觉自己永远也无法跨越、永远只能隔岸观望烟火的绚烂、永远维持着可望不可即的状态,不能踏近半步。
“我知道你都懂,”最后她抢先开口,“你只是不愿意去做。算了,反正我都是要去的,代你出席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你不想来,那就不来吧。”
望着那双翠如祖母绿的眼睛,七海诚恳地道谢:“谢谢你,沙弥香。如果进入决赛,我一定会去的。”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谢的,”佐伯微笑着喝了口红茶,舌尖有清淡的苦涩泛开,“只是下次的舞会你记得要来,罗齐尔的长子点名你去。”
“那个魔法事故灾害司司长的儿子?”七海皱眉,“真希望他快点毕业,受够了这种举止轻浮的纨绔子弟。”
“快了,他已经七年级,今年六月就毕业了,”佐伯宽慰她,“我跟着你,他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七海朝她微笑了一下,低头饮茶。佐伯摘下右眼的单片眼镜,从口袋里掏出绸布擦拭。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碧绿眼瞳更显优雅迷人,无愧于主人“斯莱特林的翠玉”一称。
七海垂眸,细数茶面上荡起的涟漪。她自己的蓝眼睛清晰地倒映在水面上,冷淡得让人心惊。
茶杯中忽然起了些波纹。那些波纹从倒影的唇部及下颚处漫开,然后开始微妙地变形。七海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巴,肌肉和骨骼的挪动触感清晰——
在变形的不是倒影,而是她自己。
察觉到这点后,七海猛地起身,撞得白色圆桌一阵摇晃。佐伯惊诧地看她:“灯子?你怎么了?”
捂着嘴,七海含糊不清地说:“我……去一下盥洗室。”丢下这句话,她匆匆离开。佐伯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七海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盥洗室,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万幸盥洗室里没有人,她撑着洗手池盆弯腰喘气,拿开掩着口鼻的手,注视镜中的自己——镜中人的唇型已彻底改变,下巴也左右拉宽了些;鼻子往下塌了点、短了点,看不出半点平时的精致;颧骨慢慢上移,脸庞渐渐鼓起;眼睛扁了,眉毛也分开了。
当脸上的最后一点变化尘埃落定,她看到镜子里样貌平庸的黑发女人连身量也矮了下去。
褪下拖到地上的长袍,她脸色微白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切来说,那已经不是她了。除了瞳色、肤色和发色,这张脸与七海灯子已经没有任何的共同点。
但她很熟悉这张脸。七海颤着手抚摸微胖的面颊。这是她数小时前才摘下的“假面”,服用易容药水后变形而成的模样。
“为什么……”
她上午只服用了三个小时的剂量,药效早已褪去,怎么会现在又忽然变形?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七海回过神,迅速进入了倒数第二个隔间,锁上了门。
现在不是慌神的时候。且不说眼下沙弥香那边只能不告而别,再过一个半小时就是本月的级长会议,她要怎么用这副模样出席?
抽出魔杖,她定下心,在半空书写起来。杖尖经过的地方留下泛光的银色字迹,构成一封简短的书信:
“致老舟,
“易容药水有问题。褪效两小时后再次变形。紧急,望速回。”
她敲击银色的文字,小声念道:“呼神护卫。”
银色雾气从杖尖喷涌而出,包裹住字迹,凝聚成一只银色的鹰,约有半人高,周身散发着美丽的光辉。
“去‘老舟’那里,”她小声说,“单独见他,带回信给我。”
那鹰型守护神扑棱了几下翅膀,穿过墙壁不见了。七海靠上门板,听见靠近盥洗室大门的隔间里传来冲水声,然后是开门声、水声和远去的脚步声。她松了口气,摊开臂弯上挂着的长袍,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
“追踪觅影。”她将杖尖抵在金加隆上,钱币背面的图案溶化、重组,拼写出“礼堂”一词。
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七海咬紧牙关,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 ※ ※
将剩下的小半杯南瓜汁灌下肚,小糸侑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她对面的短发女孩打了个哈欠,眼底下的黑眼圈相当重,装点着蓝、铜两色的拉文克劳制服长袍也有点起皱,连作为学院象征的老鹰徽章都沾了点灰,像是被裹着睡了一夜似的。
“历,你没事吧,光午饭这会儿你就打了快有十个哈欠了。”侑有些担心地看向疲惫不堪的好友,“你最近都经常熬夜的样子,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没事,”叶历挥挥手,“期中考快到了,我在折腾复习呢。魔药学和古代如尼文可背死我了。”
“魔药学你还需要复习?闭着眼睛也能拿‘优秀’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意的话绝对会出错的。倒是侑你没问题吗?看你好像还是一心扑在球队的事情上面。”
“我有分寸,”侑露齿而笑,“主要是淘汰赛要开始了,最近训练会比较吃紧。”
“对哦,明天好像拉文克劳就要出战了,”历揪了揪蜷曲的发尾,“对哪个学院来着?我不太关注这些。”
“对斯莱特林。”侑接道。
提到这个学院的名字,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位漂亮的黑发前辈。两周前七海灯子那张狡黠的脸重又浮现眼前,她撇嘴去看手里的高脚杯,发现刚刚喝空的杯子此时已贴心地自动续满,只不过不是先前的南瓜汁,而是冒着气泡的蓝柑橘饮料。
杯中的液体色泽蔚蓝,从顶部天空般的通透一路下沉,在底部积淀成深邃的幽蓝,像极了那个人复方汤剂的颜色。
“呃,侑,”历忽然出声唤她,右手将一张羊皮纸样的东西塞回兜里,“我去一下盥洗室。”
侑“嗯”了声,叶历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消失在长桌的那头。赫奇帕奇找球手的视线扫过几个互相往脸上糊樱桃派的格兰芬多和一个边啃苹果边看论文的拉文克劳,发现长桌上的最后一道菜已被清空,全部换成了水果和精美的甜点。
她把一块霜糖蟾蜍丢进嘴里,喝了口手里的蓝柑橘汁。气泡饮料入口酸甜适中,很是开胃,不像放了七海头发的复方汤剂,跟海水一样咸涩得泛苦——情人节以来的这半个月里,她只不过喝了两次,却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那种味道了。
侑把玩了会儿高脚杯后,叶历面带焦虑地回来了。接触到她探询的目光,历强行舒展眉头,笑着拎起了对面长凳上的包:“抱歉,侑,我要先走一步了——有点急事,我得回拉文克劳塔楼一趟。”
“没关系,你去吧,”侑答道,“我等下吃完也要回公共休息室。晚上还一起吃饭么?朱里和槙君也会来。”
历看起来有点犯难:“我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在晚饭前解决……”
侑想了想:“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你?上次槙给我们的通信加隆你还留着吧?”
“啊,有的。那我们再联系吧,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
侑挥挥手,含着口饮料看历再次行色匆匆地走出礼堂,心下疑惑起来:只不过去了趟盥洗室,她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朋友怎么就变得这么忧心忡忡?
联想到叶历浓重的黑眼圈和含糊其辞的解释,她再次担心起对方是否陷入了某种麻烦之中。
正想着,她忽然瞥见一个从没见过的亚裔女生进入了礼堂。那女生留着一头及腰黑发,身上的毛衣有些松松垮垮,臂弯里挂着一件斯莱特林的长袍,左顾右盼的似乎是在找人,却并没有从斯莱特林长桌看起,而是扫视着赫奇帕奇的那一桌,然后是她所在的这一张混合长桌。
侑与她对上了视线。她看起来很急切,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立即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侑疑惑地四下看了看,混合长桌上一个斯莱特林都没有,周围的人也都在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是看走了眼:她都不认识这女生,对方怎么可能是在看她呢?
可是那女生却稳稳当当地在她的右侧停下,沙哑地开口:“呃,那个……”
侑有些吃惊:“你——找我吗?”
那女生在她的眼神中缩了缩脖子,神情纠结地张口又合上,深蓝色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侑被她的眼睛吸住了一会儿,倏然惊觉她似乎在哪见过一双如出一辙的眼睛。
一样的湛蓝瞳孔、一样的柔顺黑发、一样的斯莱特林。
“七海……前辈?”
随着她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那不知名女生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喑哑低沉,与侑印象中的婉转柔美全然不符,陌生而平凡的五官却拼凑出一份似曾相识的别扭和尴尬来。
侑这回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盛满蓝柑橘汁的高脚杯从她手中下滑了几厘米,重重砸在木头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什——前辈,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