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只有空調運作的聲音,安靜得讓人懼怕,今天在施小姐附近的同事都正好不在這裡吃午飯。Joy的哭泣很快就止住,眼眶的通紅讓人不難猜到她剛剛哭過了。她早上化的妝容掉光了不少,這是施小姐第一次看見她的素顏。她坐在電腦椅上低著頭,不敢看眼前的施小姐。
那是別樣的美。
這不是施小姐第一次面對著Joy的哭,上一次隔住了電話;這一次只是相距一米不到的距離。這次Joy沒有多說話,也沒有離開的打算。過於理性的思考模式使她不能設身處地地為Joy想想,她看見對方的眼淚只有單單的心痛。
施小姐見對方一言不發,看了一眼快要涼的飯菜,吃了一口。既然Joy沒有再訴說的意途,她也沒有撬開人家嘴巴的需要。而且她也不難猜到究竟Joy為了什麼而哭--對方一直有同一個煩惱,這次應該也不意外。
施小姐遞了一張臉紙給Joy,她卻只是搖搖頭,依舊沒有直視施小姐。
情況就這樣僵著了。
要去安慰她嗎?施小姐想了一下,卻沒得到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她甚至連自己的手該放到哪裡去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漣漪起自何處。是心痛?是憐憫?還是兩邊都有一點?
也或許是喜歡。
這一點施小姐本人沒有感到意外。漂亮的高嶺之花,遠看覺得她登不上神壇;近看覺得耀眼可人,再也惹不起別人的妒忌。嫉妒因熟悉而變成好感、愛戀,在世界中並不稀有。
Joy的頭頂對著自己,長出來的黑髮又長了些許,使那條黑跟啡的「分水嶺」往下移到耳垂。這是一個不太好看的比例,施小姐記得對方一定會在「分水嶺」到達耳尖的時候把頭頂的黑髮染啡,可是現在並沒有。
是因為太忙而沒時間染髮吧。
順著她的頭髮往下看,她把及肩的頭髮隨意放到雙肩的兩邊,發尖是因長期染髮而引起的乾枯,在陽光下啡得發金。施小姐發現到Joy襯衫最上的兩顆鈕扣並沒有扣上,露出了分明的鎖骨,白嫩的膚色蔓延到被衣服遮蓋的地方。
襯衫的底下又會是什麼風景?
「……我忘了帶三明治。」
正深陷於探索內心感覺的施小姐彷彿被打回凡間似的打了個激靈,為了掩飾剛才自己失禮的想法,她立即回話:「妳可以吃我……」
「吃、吃我的午飯。」施小姐頓了頓,覺得剛才的話會讓人想歪,所以她又繼續說。卻沒想到剛才的話只有心生邪念的人才會想歪。
Joy有點不解,抬起了頭,「不……其實我上去拿也可以。」
施小姐一臉不以為然,「我今天沒什麼胃口,妳吃我的吧。」她很清楚她自己是在程強,此時此刻她只想著不要丟臉。
「不用啦。」Joy擺擺手,自她上次吃完了施小姐給她的飯菜後,她一直對她飯盒中的食物有陰影,她不太能忍受那種沒有味道的食物。
「啊啊--反正上樓上拿也不廢時。我也飽了。」說罷,施小姐就把飯盒中的剩菜丟了,以示自己真的不餓。
這種東西丟了更好。Joy看著躺在垃圾筒中的剩菜,一點惋惜都沒有,心中正在打量著一會應該叫什麼外賣,「我還是回上面吃好了,今天我晚了放午飯,她也吃完了。」
不等施小姐把口中輓回的客套話從口中吐出來,Joy已經走遠了。
無論是從客觀的角度審視自己,還是從主觀的角度出發,施小姐確信自己做錯了什麼,而讓情況變得尷尬。可是每每都是從一方的逃避和之後的無視與假裝沒事而化解這份尷尬。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得是這樣嗎?
大家避重就輕,不談論不去問,不去關心不去多管閒事。
畢竟這個世界有比情感重要的事情,要是所有人都以感情為重,那這個社會還能運作起來嗎?施小姐左思右想,覺得並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