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遽變,都始於雷斯家地下教堂的那場意外。
「希斯特利亞,把我吃了吧……」艾倫跪在高台之上,雙手被縛,額上留下潺潺鮮血,眼角則留下悔恨的淚水,「……請妳代替我拯救人類吧。」
那一個時候,希斯特利亞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使命便是將神呼喚回這個世界,並且向她祈禱,」羅德˙雷斯站在希斯特利亞的身邊說道,將藥劑遞給希斯特利亞。「讓神寄于妳的身上吧,希斯特利亞。」
那一個時候,希斯特利亞什麼力量都沒有。
『希斯特利亞,我的確沒有權力對妳的生存方式橫加指點。所以這也指示我的願望罷了。』
那一個時候,希斯特利亞想起了尤彌爾。
『妳要……抬頭挺胸地活下去。』
那一個時候,尤彌爾的話,讓希斯特利亞拒絕了父親的安排,「什麼神不神的?不過是自私自利為自己留下後路,煽動人民罷了!」她推開父親,對他吶喊。「我不會讓你們再殺死我一次!」
然而事情卻變得弔詭。
羅德˙雷斯自行施打了藥劑,把他自己變成了一個十五公尺級的巨人,並且吞噬了被束縛住的艾倫˙耶卡。
希斯特利亞原本是想要上去救艾倫的,但是巨人的熱氣讓她無法登上高台,反而是被往後被吹離艾倫與羅德˙雷斯。出乎意料地,希斯特利亞卻沒有撞到石壁,而是被某人所接住。
希斯特利亞充滿希望地抬起頭。
然而,接住她的人卻不是尤彌爾。
「這可不行啊,我原本是想要看巨人打架的,結果艾倫那沒種的傢伙竟然連變身都不變,」肯尼˙阿克曼帶著扭曲的表情說著。在他的眼中,希斯特利亞看見了這個男人的絕望,以及把一切搗亂的瘋狂。那傢伙從懷中掏出了另一個針筒,「如果我變成巨人也沒用的話,這東西我也用不到了……既然如此,那就來個父女相食吧。那也會很精采的。」
希斯特利亞最後的回憶,停留在肯尼強行把藥水注入自己的手臂。
然後,希斯特利亞的意識墜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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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特利亞做了一個夢。
夢裡,很多鬼魂在縈繞。羅德˙雷斯、弗利妲˙雷斯、烏利˙雷斯、還有更多雷斯家,不,更多弗利茲家的繼承者。她也看到了艾倫˙耶卡與古立夏˙耶卡。說也奇怪,絕大多數的人希斯特利亞都是沒見過的,但她就是知曉他們的名字、她就是認得他們所有人。
有那麼一個男人,身形特別巨大。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巨大,而是他的存在壓得夢境中的希斯特利亞喘不過氣來。那個男人上前,來到希斯特利亞面前。他眼神悲傷,神情黯淡,面容枯槁,彷彿受過超越千年的折磨,憔悴地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裂,可是他的存在感卻又如此強烈而不容忽視。
不知為何,希斯特利亞也知道他的名字。
「卡爾˙弗利茲。」希斯特利亞聽見自己說。
那男人點點頭,將手放入口中造出傷口,然後一個長髮巨人出現在希斯特利亞的眼前,抓起希斯特利亞,一口咬下。
於是,世界的記憶朝她襲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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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希斯特利亞被莎夏搖醒時,她還不太明白自己到底起了什麼變化。
眼前,讓與柯尼正從後方架住米卡莎。後者正掙扎著,嘶吼著什麼,眼角流出淚來。
她掃視四周,肯尼倒在一攤血跡之中,不知死活。而利威爾兵長則身受重傷,跪著休息。
艾倫與羅德˙雷斯則已經不見,原本束縛著艾倫雙手的兩條鐵鍊則垂掛在石壁的兩側,上面血跡斑斑,卻失去了束縛的祭品。地面上,數團肉塊還在散發著蒸氣,逐漸消散在空氣中。那是巨人的血肉。
「妳終於醒了,希斯特利亞!」莎夏的聲音傳入希斯特利亞的耳朵,「趕快先──」
「艾倫呢?」米卡莎大喊,「艾倫在哪裡?」希斯特利亞可以感受到她的絕望,「希斯特利亞,艾倫被藏到哪裡去了?」
背後的讓與柯尼似乎正拼命地想拉住米卡莎,「該死!米卡莎妳冷靜一點!」
「回答我,希斯特利亞!艾倫他──」
「艾倫他死了。」希斯特利亞聽見自己說道。
現場忽然寂靜無聲。
就連希斯特利亞也震驚於自己所說的話。
「妳說……什麼?」
「對不起,米卡莎,都是我太無能,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希斯特利亞聽見自己對米卡莎道歉。
然後希斯特利亞看見米卡莎掙脫了讓與柯尼,抽出黑金竹做成刀刃,向自己奔來。
「希斯特利亞!」
腳步聲逼近,一切在轉瞬間發生。莎夏立刻想抽出刀刃阻止米卡莎,但是米卡莎快得不像話,在莎夏得以抽出刀片前,她已經先一步用刀背把莎夏整個人扛了出去。之後,米卡莎站到希斯特利亞面前,將刀刃高高舉起。
黑金竹製成的刀片閃著熟悉的寒光,然而希斯特利亞卻感覺到自己只是跪下。
「請原諒我,」希斯特利亞聽見自己開口,直到此時,她終於明白說話的人是自己,同時也不是自己,「原諒這個在這狹小的高牆世界之中,卻仍然無法創造出樂園的我……」
刀刃許久都沒有劈下來。
然後希斯特利亞聽到眼前人跪倒,痛哭出聲的聲音。
「那就把巨人驅逐掉吧!」
似乎是因為聽見米卡莎吶喊的聲音的緣故吧?希斯特利亞抬起了頭,看見了米卡莎哭紅的雙眼。
「妳吃了艾倫對吧?妳繼承了艾倫的力量了,對吧?那就快把巨人驅逐掉!牆外的巨人,世界上的巨人,全部都驅逐掉吧!這樣的話,艾倫的死才……艾倫的夢想才……」
嚴格來說,米卡莎所言並不正確;希斯特利亞明白吃掉艾倫的是羅德˙雷斯,而自己則是在父親剛變回人類、虛脫昏倒的期間,被肯尼強行注射藥劑,變成巨人,最終吃掉了父親。但這些並不重要。艾倫已死,而『始祖』正在自己的體內,這就是全部的事實。
一瞬間,希斯特利亞有應米卡莎的請求而行動的衝動,但是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對不起,」希斯特利亞只能聽見自己開口,「對不起。」
在此之後,迴盪於地下空間的只有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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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戰之約」是一個詭譎而可笑的存在。
平時,「不戰之約」宛如不存在,希斯特利亞可以應自己的意志行動。於是她配合調查兵團,成為了女王,推翻了偽王。原本控制中樞、擁有特殊血統的貴族們都被軟禁,失去對牆內政治的影響力。
然而失去了艾倫,調查兵團失去了補上瑪麗亞之牆上的大洞的方法,而希斯特利亞則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當然,讓希斯特利亞隨著兵團出征,進行牆外調查是不可行的。
坦若這可行,希斯特利亞早就自己先驅逐所有遊蕩的無垢巨人了。
『我可以控制巨人,』希斯特利亞清楚地感覺到,『我完全做得到。』可是,每當她試著去做,劇烈的頭痛總會襲捲而來,然後她會在一片混亂中看見自己同父異母的姊姊弗利妲,『我不是警告過妳,不准爬出柵欄的嗎?』弗利妲總這樣對她嘶吼。
在這之後,希斯特利亞就會被先祖的人格控制,因而無法驅逐牆外的巨人。
就算希斯特利亞嘗試只使用『進擊』的力量,也同樣做不到。不戰之約就像一張看不見的網,一旦有意圖要驅逐牆外的巨人,這張網便會劇烈收束,讓希斯特利亞頭痛欲裂,並陷入初代王的思想控制。
不,那不是初代王。
那是第一百四十五代王,卡爾˙弗利茲。
希斯特利亞花了不短的時間才走過歷史。大地的惡魔、始祖尤彌爾、克莉絲塔、希娜、羅賽、瑪麗亞、
九大巨人、艾爾迪亞帝國、民族淨化、巨人大戰、化名雷斯爵士的國王、卡爾˙弗利茲的痛苦與折磨、沾滿鮮血的手與洗不掉的罪孽。她看到了烏利眼中的肯尼,也看到了弗利妲眼中的自己,而古立夏˙耶卡的闖入,她也身歷其境。
於是希斯特利亞知道了一切:透過『始祖』的眼睛,她看見了一分為九的巨人之力,看見了兩千年來的漫長歷史,也看見三座城牆的升起,以及樂園子民被奪去記憶的瞬間。她當然也看到了馬萊與荷洛斯的崛起,那只不過是一場卡爾˙弗利茲與戴巴家族共同籌畫的戲碼罷了。
不知為何,希斯特利亞沒能覺醒耶卡父子的記憶,這或許只能歸咎於血緣吧?然而透過過往兩千年來的歷史長河,她大概也猜得到古立夏拼命吞噬『始祖』的原因。『他只是一個來自牆外的可憐人,』希斯特利亞明白答案,『只因我無法創造更好的樂園。』
直到此時,直到看見了所有的歷史,希斯特利亞才明白了每一個繼承始祖的弗利茲王族,為何都選擇沉默,而不動手驅逐牆外的巨人。
這並不是因為「不戰之約」的緣故。
「不戰之約」不過是個保險,其意義在於防範過於激進的王族成員繼承了『始祖』,會對世界展開報復的情形。
真正的情況是,所有繼承『始祖』的王族,都能透過『始祖』那雙蒼老的眼睛,看見艾爾迪亞在世界身上刻下的傷痕。那是一場長達兩千年的腥風血雨,毫無慈悲可言的種族淨化,是人類不堪回首的歷史,一段充滿罪惡、鮮血、戰亂、飢荒的人類史。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始於『巨人』,而所有的巨人,都始於『始祖』。
曾經,在希斯特利亞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她也同大多數的牆內居民一般,幻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巨人該有多好。她當然不像艾倫那樣對親自驅逐巨人有著異常的執著,可是如果能夠不必每天活在巨人的陰影之下,總是好的。
可是,在繼承了『始祖』、知曉一切之後,希斯特利亞明白了艾爾迪亞人才是這個籠罩這個世界的陰影,而『始祖』則是一切的原兇。
所以希斯特利亞終於明白了。她終於明白祖父為什麼拒絕父親羅德的要求、叔叔烏利為什麼跪著向肯尼道歉、姊姊弗利妲又為什麼寧願與古立夏戰鬥,也不願驅逐巨人。比起「不戰之約」,他們所看見的歷史,那『始祖』親身經歷、一手造成的血腥人類史,才是令他們放棄而崩潰的原因。
艾爾迪亞人是不能存在的。
而封存『始祖』、帶領艾爾迪亞在安寧中走向滅亡,就是王族的使命,也是希斯特利亞的使命。
作為一切罪惡的揹負者,希斯特利亞並沒有打算向任何人訴說真實的歷史。正因為歷史沉重地令人喘不過氣,所以只要有一個人來承受就夠了。這是城牆之王的責任,也是希斯特利亞少數能贖的罪。
因此,當莎夏想用白薯賄賂希斯特利亞的時候,希斯特利亞選擇沉默。
當柯尼與讓聯手演出話劇想要讓希斯特利亞放下心防的時候,希斯特利亞選擇沉默。
當漢吉帶著滿滿的巨人研究成果想要跟希斯特利亞來個『情報交換』的時候,希斯特利亞選擇沉默。
當利威爾兵長把刀刃架在希斯特利亞的脖子上作為威脅的時候,希斯特利亞選擇沉默。
當艾爾文團長巧妙營造出了坦若希斯特利亞不回答便會有人喪命的兩難局面的時候,希斯特利亞選擇沉默。
當阿爾敏偽造有關尤彌爾的消息並幾乎騙倒了希斯特利亞的時候,希斯特利亞仍然選擇沉默。
她從不明說有關巨人與牆外的一切。
同伴們生氣也好,憤怒也好,憎恨也好。在這樂園裡,無知便是最大的幸福。
於是牆內陷入了停滯。真正的女王坐在王座之上,調查兵團大獲全勝,卻沒辦法向瑪麗亞之牆展開進擊。而這正是希斯特利亞所想要的,也是卡爾˙弗利茲所想要的;大家一起待在樂園之中,享受終焉來臨前的寧靜黃昏,便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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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希斯特利亞會穿著自己的調查兵團舊制服,配戴立體機動裝置,獨自前往羅賽之牆的南側壁。人們當然會勸阻她,可是希斯特利亞可以竄改艾爾迪亞人的記憶、也可以恣意操縱艾爾迪亞人的意志與人格;在希斯特利亞騎馬通過之後,從不會有人記得女王曾經來過。
為什麼會想這樣做呢?希斯特利亞也不明白。擁有『始祖』的她早已成為了世界的活字典,羅賽之牆以內或以外的景色,對她來說都已不再稀奇。但是她就是想要這樣做,好像披上綠斗篷可以讓她忘記自己已經成為城牆之王似地,好像策馬在森林中前進可以讓她回到某人還在身邊的時候似地。一個只能自我安慰的可笑謊言。
於是,這一次,女王又獨自登上了牆內人類領地的最南端。
每當希斯特利亞登上羅賽之牆,向南看去,她就會感到一陣寬心。雖然從羅賽之牆上眺望不到海洋,但是她知道海就在前方,而海的另一面,有著馬萊與無數的國家,那是無數被艾爾迪亞荼毒兩千年的國家。海將帕拉迪島與大陸隔開,而城牆又把牆外的無垢巨人與牆內的艾爾迪亞人分開,儘管兩者身上流著相同的血。
透過『始祖』的眼睛,希斯特利亞可以看到叔叔烏利最喜歡的景色,而黑衣黑帽的肯尼則是這景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很美,』希斯特利亞暗忖,『但是這不是我的景色。』
比起湖與林,希斯特利亞更喜歡城牆上眺望所得的大地。當然,坦若身邊能有人相伴,希斯特利亞第一時間會想起的也不會是肯尼,而會是──
心好痛,然後臉上一陣濕涼。
「……咦?」
希斯特利亞有些不明白這感覺,但是只要去想那個人,心臟就好像被掐住了一樣。同時斗大的淚珠不斷滾落,掉在希斯特利亞的衣襬上,「我怎麼……?」希斯特利亞慌忙擦拭著淚水,也按著自己的胸口,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一個人。
然而,坦若思念那麼容易便能止住,便稱不上是思念了。
於是,荒涼而僅有一人的城牆上,城牆之王跪下痛哭。「尤彌爾,」好痛,「尤彌爾,妳在哪裡?」心好痛,痛得像是胸口被撕裂一樣,「我想見妳,我好想見妳,尤彌爾,」痛楚蔓延全身,撕心裂肺,就好像被巨人扯斷手腳、挖開胸膛,咬下脊椎一般痛苦,「尤彌爾,不要離我而去……我……我……」
猛然希斯特利亞看到城牆那高聳地垂直面。
只要往前跨出一步的話,我就可以────
『妳是想要跨過柵欄嗎?』
卡爾˙弗利茲的意念通過弗利妲的聲音劈進希斯特利亞的腦袋。一瞬間希斯特利亞的腦袋宛若被閃電劈中一般的劇痛,讓希斯特利亞幾乎要失去意識。
她跪在城牆上,完全無法動彈。儘管眼神望向遠方,眼前的影像卻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然後是更多更多的殘影。色彩開始缺失,光暈變化,世界整個天旋地轉了起來。希斯特利亞感覺到自己張著口,卻沒有辦法發出任何聲音;她想要呼喚尤彌爾,但是聲帶簡直不像是自己的。
不戰之約的力量,再次奪走了希斯特利亞的意志────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另外一道聲音也從希斯特利亞心底傳來。
『克莉絲塔,我的確沒有權力對你的生存方式橫加指點。』尤彌爾的聲音響起。
『這怎麼行呢?』弗利妲的低語迴繞。
『所以這只不過是我的願望而已。』尤彌爾。
『你怎麼能爬出來呢?』弗利妲。
『你要……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尤彌爾的話令希斯特利亞猛然回神。奇蹟似地,她伸出了手,伸向遠方遼闊的大地。然後她意識到,在她視野所未及之處,有著瑪麗亞之牆;在瑪麗亞之牆的後方,有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在大海的另一端,有著尤彌爾。
「尤……彌……爾……」希斯特利亞艱困地嘶吼。她的聲音顫抖,好像喉嚨被掐住一樣,但是這沒能阻止希斯特利亞。
她站了起來。
『我不是警告過妳,不准爬出柵欄的嗎?』弗利妲的聲音咆哮。
「吵死了!我──」
閃電再次劈進了希斯特利亞的腦袋,她雙腿一軟,向前癱倒,卻在膝蓋著地的前一刻回神,支持住自己。
成千上萬的聲音開始在希斯特利亞腦中咆嘯,「閉嘴!」又一次劇烈的頭痛,彷彿有巨人要從腦袋裡爬出來一樣,「我要去找尤彌爾!」好熱,全身像火在燒,像一千把刀刺進頭顱裡,「你們這些亡魂,給我安靜地看著!」亡魂咆哮著,無數的黑影在希斯特利亞的四周盤旋,形成風暴,而卡爾˙弗利茲那悲傷的眼神是最銳利的那一個,可是希斯特利亞還是站了起來,「我答應她了,我答應她要抬頭挺胸地活下去,我──」
『希斯特利亞,』一個絕望的聲音,『請代替我拯救人類吧。』
這句話不像是來自卡爾˙弗利茲的意識。希斯特利亞勉強睜開眼,看見艾倫˙耶卡的亡魂跪著,額頭上的傷痕流出潺潺鮮血,眼角流出自責的淚,『拜託妳了。』他這麼說。
而在艾倫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掛著黑袍、帶著小眼鏡,做醫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那是古立夏˙耶卡。
『城牆之王,你要捨棄樂園嗎?』
古立夏˙耶卡的亡魂以冷冽的眼神質問。
『不是為了拯救同胞、不是為了艾爾迪亞、也不是為了自由。你要為了兒女私情而捨棄這些被你愚弄的同胞嗎?』
「我才不管那麼多!樂園之王這種事誰要幹?艾爾迪亞人的命運誰想要管?自由又有什麼用?這種麻煩事,通通都給我滅亡掉算了!」希斯特利亞勉強跨出腳步,頂著幾乎要炸開頭頂的疼痛,甩開艾倫、甩開古立夏、甩開先祖的亡魂,她終於來到城牆的邊緣,「我的願望是,我的願望是──」希斯特利亞大吼,滑出自己的腳,讓自己從城牆上墜落。
墜落的同時,希斯特利亞看到了因為自己的現身而被聚集過來,渴望食物的無垢巨人們。
尤彌爾,我來了。
希斯特利亞在心底說。然後,用力咬向自己的手掌。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