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家好,我是朝日紗夜,因為父親調到東京工作,高中才轉進上風學院的,請多多指教。」
新學期第一天的班會,班導師要求所有人自我介紹,朝日紗夜的自我介紹也只比其他已經相當熟悉上風的人多了兩句話而已,也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高中才轉進來,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多注目。
不過她的長相算是清秀,如果班上分成了一軍、二軍或三軍等,大多數人判斷她應該是能夠進入一軍的。
往後展開的校園生活,很快地也就證實了大多數人的猜測,她確實與班上最「有權有勢」的四人組混到了一起。
然而,同樣和她一起轉進上風學院的「青梅竹馬」,三友智滿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大家好,我是三友智滿(MITOMO TOMOMI),請多──」
「噗哈!」
話都還說完,三友智滿的自我介紹便被一個笑聲打斷了,那是一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男同學──上原良太。
「還真是有趣的名字啊!」
「哈哈哈哈!」
被上原良太這麼評論,全班傳來了不少笑聲,讓三友智滿頓時滿臉通紅,她無助地看向朝日紗夜,然而對方的座位在前面,因此是背對著她,讓她突然手足無措。
「請多多指教……」
在笑聲底下,三友智滿只能微弱地說出她沒說完的話並快速坐下,等著下一個同學站起來自我介紹。
三友智滿並沒有在這時候就告訴大家她是特別優待生,然而因為她的家庭確實不太富裕,自己也沒有那種興趣,她並不會打扮自己,在周遭的人都已經會化妝的年紀,只有她一個人是素顏還帶著老土的眼鏡,給人一種非常深刻的書呆子印象。
在這種其實沒什麼升學壓力的學校,她們更重視的是社交,然而三友智滿不管怎麼樣,都無法跟上那些有錢人的話題。
她看到朝日紗夜被其他人圍繞,身為好友的她並沒有因此感到嫉妒,而是替她開心這麼快就交到朋友了──三友智滿只希望自己能夠把書唸好而已。
兩人並沒有特別告訴任何人她們是青梅竹馬,更是一起轉來的,就只是單純地以都是高中才來這所學校的身分,在所有同學面前普通友好地相處。
直到第一次段考結束以後,三友智滿奪得全年級第一,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個第一名,就暴露了自己是特優生的身分──也終於證實了不少人的猜想──她就是個窮人家,混在許多有錢人家子弟裡。
成績好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家庭背景跟財力,但也並非所有人都那麼無聊,看不起她就會刻意捉弄她──只有那些特別自以為是的傢伙才會。
也就是上原良太帶頭的,朝日紗夜參與進去的五人小團體。
9
「嘛……朝日小姐是從咱來這裡就職之後就都會定期來諮詢的人,算一算也有六年了呀,咱是不覺得她心理有問題,大概只是想找人聊聊唄?雖然拿了不少次安眠藥就是啦。」
「哈……」
關於朝日紗夜的話題,東條希就從初期開始說了起來,但是要她自己去形容的話,確實也是個奇怪的人。
並不是有憂鬱症、躁鬱症等需要時常光顧精神科醫師的人,卻還是持續了整整六年的心理諮詢,事到如今還是會有睡不好的問題,所以希才會給她安眠藥。
因為還沒有任何櫻內梨子需要提問的地方,所以希又接著說了下去。
「每次來找咱說的無非就是工作的抱怨呀、朋友間發生的事呀、家裡兩老的事呀、偶爾會提到過去學生時期做了什麼事呀,但咱倒是從來沒聽朝日小姐說過戀愛話題呢。」
梨子並不知道希以心理醫師的身分聆聽對方的故事,都會聽到些什麼,所以希覺得奇怪的地方,梨子並沒有太多反應。
「咱……這樣說下來,覺得說奇怪是奇怪,但也不是很奇怪……」
才講沒幾句,希自己就困惑了起來,況且會來看心理或精神科醫師的人,本來就有些問題存在,所以希也不能因為好像有點問題就特別把她放大檢視。
梨子覺得如果還要希再詳細描述下去,就只是讓希變成朝日紗夜把那些抱怨重新講過一次罷了,所以她決定開始提問了。
「那……最近朝日小姐來就醫,是因為朋友過世吧?」
「對,她還介紹了其他人來找咱呢!」
說要交換情報,梨子也還沒告訴希這邊的事情,所以希只是很自然而然地反應。
「她有跟希前輩說朋友為什麼死的嗎?」
「嗯……沒有說呢,但是朋友一個接一個死去,朝日小姐是擔心下個就輪到她了呢……莫非,是連環殺人事件呀?」
畢竟就跟朝日紗夜對西所說的一樣,新聞媒體沒有報導,也沒有任何人告訴希,所以希不知道,但她隱約覺得是如此。
「曜醬是這樣說的……而且還沒找到兇手,但是可以犯案的人推測就是與受害者相當親近的人……」
梨子只是把自己被傳達的事實轉達給了希,一聽到梨子的說詞,希就立刻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交換情報了。
「哦?咱是聽朝日小姐說她們是五人好友,懷孕的好友死了之後連著丈夫也一起離開了,第一個咱倒是不知道是誰……啊咧?第一個人是什麼時候?」
希翻著自己腦中的記憶,對患者大部分的看診內容都寫在病歷上,但總不可能每次看診時都得複習才會記起來,她確實有好好記住朝日紗夜所說,也因此找不到關於「第一個人」的情報。
「欸……聽說第一個人跟那個孕婦也有關係,所以上次累倒她們了,我記得是……六年前?」
梨子並不是幫助案件調查的人之一,所以沒那麼清楚,不過還是有把關鍵字都記下來。
「哦──六年前,咱六年前當上的醫生,六年前遇到的朝日小姐,大概就是以此為契機,她才來看診的唄!」
六年這個時間只讓希想到這件事,並且認為這就是朝日紗夜開始找心理醫生的原因,覺得奇怪的事情忽然就在腦裡解開了。
「說起來,五人好友……死了三個,扣掉朝日小姐,那咱也見過剩下的那一個呢!」
「欸?對方又是怎麼樣的人?」
因為曜負責跟蹤以及保護的對象是朝日紗夜,梨子理所當然地也只知道朝日紗夜,沒想到希還有接觸另一人,梨子下意識就問了起來。
「唔……跟朝日小姐一樣,講的是死去的好友,並且自己也感到害怕……她們恐怕也都覺得這件事非比尋常唄?」
希實在沒有什麼自己的患者是嫌疑人或下一個受害者的實感,所以就這麼略過了梨子剛才說的事。
「所以……她們看起來應該不像是會殺害好友又裝作毫不知情的人吧……?」
不過梨子還是自己提了出來,就想知道有直接和兩人接觸的希對於她們是什麼看法。
「咱覺得沒有所謂『絕對』的事情呀,不能就這麼否定她們的嫌疑或是直接判斷她們其中一人就是犯人,但是咱也贊成持續跟蹤,雖然不了解詳細情況,犯人應該是高智商,不然以她們兩人是嫌疑人為前提,絕對假裝不來的呀。」
「……說的也是呢。」
希不過就只是沒有實感罷了,如果自己的患者真的是殺人犯──她又不是沒遇過這種事,幾乎都要麻痺了。
「梨子醬,就跟曜醬說,對那兩人的觀察,都不可以鬆懈唄!」
「欸?好……」
「那咱的休息時間結束了,咱就回去啦!」
「好的,希前輩,非常感謝。」
向來是第六感最準的希留下了一句建言給梨子,看到牆上的時鐘便看起來很急地朝著自己的診間走了回去。
至於一直都不會太忙的梨子不慌不忙地走到電腦前,這次她又打了一封電子信件,對象是自家戀人。
10
橋口禮美在成為整天窩在家裡但又不用帶小孩──因為沒有生育──的家庭主婦前,她曾在許多地方工作。
履歷是可以捏造的東西。
只要不是真的了解這個人、相處過,就不會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
所以她當然也可以把自己在藥局短暫工作一年的履歷向警方隱瞞。
她的履歷上只有那麼一個,彷彿她大學畢業後就直很順利似地,又在唯一就職的公司裡找到了現在的丈夫,結婚後辭職,多麼中規中矩的日本女性。
甚至沒有人知道──她跟丈夫是分開睡的,第一次接吻跟最後一次接吻就是在婚禮上,也就沒有所謂的性生活。
因為他們是假結婚。
橋口禮美的丈夫是一名同性戀。
要不是假結婚,她怎麼能到現在都還保持自己的姓氏?
至於她為什麼選擇和一名男同性戀結婚,理由可想而知。
但這些都不重要,她站在自己的房間的書桌前,書桌上擺放著一把美工刀、一盒裝在透明罐子裡的藥,以及一條麻繩。
眼下對她來說是三選一的問題──該用哪種工具自殺。
怎麼看都是某一種可以不痛不癢地結束生命,還比較不會那麼駭人,所以她伸手將美工刀收回了書桌某個抽屜,悠閒地拿起麻繩走出房間把它丟到了就算有也不會有任何違和感的工具間。
最後她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但她並沒有立刻打開藥罐直接向口中大量投入藥丸,而是繼續悠閒地拿著手機坐到了彈性極好的床上。
明明被津島善子搜索出來沒有任何社交網站帳號,但她正閱覽著的就是資訊量非常豐富的塗鴉牆。
橋口禮美就這麼坐在床上對幾個動態點讚,看了幾篇新聞,在幾個人的貼文底下留言,彷彿剛剛沒有自殺的念頭一般。
最後她打開了Instagram,鎖住的帳號裡是幾百個追蹤以及幾百個追蹤者,上面的暱稱當然跟「橋口禮美」四個字一點關聯也沒有。
稍微滑了一下大家的新動態以後,她便站了起來,直接用程式的相機對著書桌上的藥罐拍了一張照片,把後面的東西弄模糊,並且整張照片加工成黑白色,在下面寫了一句話。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追,這次終於換我要被追了,真開心。」
人稱只寫到了自己,橋口禮美就這麼發布了一則貼文,接著她關掉了所有程式,點進了手機的設定裡面──按了回歸原廠設定。
「抱歉啊,俊司……就讓你幫忙處理後事了。」
橋口禮美對著沒有其他人的房間說了這麼一句話,俊司就是與她假結婚的男性,她甚至沒有打算留下任何訊息給他,把還在回歸原始設定的手機放到了桌上,她打開了藥罐。
這瓶藥不過是一般的安眠藥,但也並非在一般藥局購買的種類,而是──醫院的醫生開的藥。
說是一罐,裡面算來不過二十幾顆,卻也足以到達過量的指標了。
橋口禮美用想的也知道她肯定沒辦法一顆一顆吞下去,大概吞沒幾顆就開始難以下嚥,更不可能一口氣吞五顆總共吞四次,所以她拿了一張乾淨的只放在桌上,將整罐藥倒在上面,再離開房間走去廚房拿了鐵的湯杓。
她毫不猶豫地用湯杓對著倒在紙上的藥丸敲敲打打,雖然沒辦法全部打成粉末,但至少變成了細小的顆粒,容易吞食的程度比起原本的藥丸還要好了一些。
吞藥這件事得速戰速決,確認已經全部打碎成好吞食的形狀,她將湯匙擦乾淨就又回到了廚房,這次她拿了一個裝滿水的水壺以及馬克杯回到了房間。
橋口禮美將紙稍微對折,顆粒粉末便成了一長條,她決定三次就吞完,所以一次便往嘴裡倒進大量粉末,再迅速地拿起旁邊的水杯直接灌進胃裡,她就這樣重複了三次,鎮著藥效還沒發作以前,向後躺上了床並且用著一如往常的睡姿閉上了雙眼。
於是她進入了永遠的夢鄉。
11
「抱、抱歉,我們知道這個人,可是我們不能找她。」
絢瀨繪里對於三友智滿母親所給的名字感到有點訝異,但她得明確地否定婦人給她們的建議。
更何況既然聽到了朝日紗夜完全不同的身分,那麼她們就更必須從婦人嘴裡打聽出更多關於過去的消息。
「也是,那孩子說不定比我還不能接受……」
「所以可否請您連同朝日小姐的事一起告訴我們呢?」
繪里趁著婦人還沒有追問的時候先下手為強,並且讓局勢變成即使沒有先向婦人說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婦人也會先描述過去給她們聽的情況。
「這樣啊,好吧……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好久沒跟人分享我的寶貝女兒了,就讓我這個老人家暢言一下吧……」
沒想到繪里會提出這種要求,婦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奈,表情倒是高興得狠,就這麼開始說起了她們的故事。
「我們兩家其實都不是東京人,但是我先生和朝日先生有幸一起被調職到了東京,智滿還拿到了上風的特別獎學金,她才能夠進去就讀的……真是我的乖女兒。至於朝日他們,那點學費幾乎算不上什麼……啊,我先生和朝日先生是下屬跟上司的關係,所以也有些差距。」
「特別獎學金?成績好所以學費全免的那種嗎?您女兒真是優秀。」
「哪裡哪裡,智滿就是特別愛念書而已,其他方面就沒那麼好了。紗夜就是一直在庇護她的存在,至今仍然很感謝那孩子呢。」
聽著婦人的描述,繪里一邊感到好奇,卻也不急著全部問出來,一邊讓婦人繼續感到開心,她默默記下了奇妙的地方。
「我是不知道在學校都發生了什麼事……紗夜告訴我,智滿因為家裡窮,其他同學看不起她拿的是獎學金進學校,所以欺負她的……當時我們就該念國立學校的,唉……」
只是婦人談起往事,果然還是無法避免悲傷的一段,她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
「一直到智滿做傻事以前,紗夜每天都還會來我們家和智滿一起讀書的,紗夜也很堅強呢,智滿被霸凌還站在她這邊,那紗夜肯定也很痛苦的……」
「呃……嗯……」
直到這裡,繪里不禁發出了錯愕的聲音,畢竟她所知道的事實與婦人的描述非常不符,真正一起上過學的同班同學指著朝日紗夜是和另外四人一起霸凌三友智滿的人,可是當事人的母親卻說她跟智滿是青梅竹馬,感情又很好,不管是誰聽到肯定都會跟繪里一樣感到困惑。
「所以呀,明明有紗夜陪著,智滿真是個傻孩子……也不找我們談談,明明轉學也可以的……唉……那孩子肯定是以為我們工作很辛苦,都不敢說了吧?」
講起了婦人的傷心事,她又變回了苦笑的表情,追究著無法改變的過去,讓在場的另外三人心都揪了起來。
「不過我說的這些,對妳們有什麼幫助嗎?」
下一刻,婦人的情緒突然切換,間接向繪里她們表示自己已經把大概都說完了,應該要輪到繪里開口了。
「這個嗎……還請您在聽的時候先別預設立場,但是聽了您的描述,我不得不確信了……」
繪里這麼說的時候,一旁的松浦果南和國木田花丸互相看了一眼,無聲地表示她們的推論錯了,而繪里終究是正確的,所以又都看向了繪里。
繪里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吞了一口水,她有點緊張地張開雙唇,努力不讓聲音有任何動搖。
「雖然過去了十幾年,曾經霸凌您女兒的人,現在正一個一個離奇死去。」
「欸……?」
婦人沒有愣住,而是立刻感到訝異,並且瞪大雙眼看著繪里,再望向果南和花丸向她們取得證實。
「據其他同班同學所述,朝日紗夜在學校也是霸凌三友智滿小姐的其中一人,他們總共是五個人,就是這五個人之中,六年前走了一個,這陣子也有兩個人連續死亡。」
「……怎麼會?」
對於繪里鎮定說出的事實,婦人並不是對有人死亡感到驚訝,而是繪里開頭所說的朝日紗夜,但是所有人都誤會了婦人的想法。
「他們是被殺的,雖然有嫌疑犯,但我們還無法直接抓住犯人,所以才會來找您……」
「可是紗夜她……」
繪里急著解釋,婦人則是完全沒有聽進去,發現到婦人的神情跟自己在說的事情好像有點出入後,繪里便先閉上了嘴。
「紗夜她怎麼會欺負智滿……」
婦人並非不相信繪里,正是因為相信她,所以才會錯愕並且感到混亂,一臉想要繪里給她一個解釋的表情。
「不……不如說這下事情都說得通了,如果朝日小姐如您所述,與智滿小姐感情甚好,那麼她極有可能是為了避免自己同樣受到欺凌,裝著與那些人一夥所以一起在學校欺負智滿小姐,但她並非真心,不然就不會每天一起讀書,是這樣吧?」
繪里就如婦人所示意的給了她一個解釋,也順便將打結的思路理了清楚,終於能夠鎖定唯一的嫌疑人。
「我不知道……」
得到了局外人的說明,婦人依然有些混亂,甚至開始不想接受所謂的事實,原本以為一切都過去的她,心口忽然抽痛了起來。
「抱歉,非常抱歉打擾了您,我們並不是想讓您混亂才來的,只是想知道智滿小姐的死因以及跟她關係親近的人……抱歉。」
看見婦人的反應,繪里趕緊結束了這個話題,因為她早已得到了想要的情報。
「難道……懷疑紗夜殺了其他人?在十幾年後?」
但是婦人並沒有跟著結束話題,還直搗核心,剛才說著朝日紗夜曾經參與霸凌三友智滿時還不至於擺出不相信的臉,現在卻一副「妳們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
「不……朝日小姐恐怕也是未來的受害者之一,我們正在竭盡所能保護她們,請不要擔心。」
好險繪里反應快,她直接對婦人說了謊,但也有一半是事實,婦人的表情也因此稍微安心了下來。
「所以我們要再去拜訪其它人調查整件事了,非常抱歉突然打擾您,為了不再有任何悲劇的發生,我們會盡力的。」
繪里也知道再繼續被問下去的話,說不定就會不小心說溜嘴,所以她決定趕快離開這裡,並簡單又恭敬地和婦人道別。
「這、這樣啊……辛苦妳們了……」
婦人沒有挽留繪里等人,就只是順著繪里的意,送她們離開了自己的家。
在離開公寓前,繪里的腳步都還跟平常一樣,直到她確定不會再被婦人看見以後,她們三個直接跑了起來,跑回了車上並直接開回了秋葉原。
12
人人都以為原本是四人團體的上原良太、北浦杏子、今川將輝以及橋口禮美分別是兩對非常相配的情侶,但是有眼睛的人看也知道只有北浦杏子的個性特別公主,老是纏著上原良太和今川將輝,而橋口禮美的存在,就只是北浦杏子的好朋友罷了,她看起來和兩位男性十分「哥們」。
直到朝日紗夜的加入,他們就開始不太一樣了。
兩位男子幾乎變成了北浦杏子單人獨占的情形,但是他們又分別跟橋口禮美以及朝日紗夜釋出好意,平時總是跟北浦杏子一起行動的橋口禮美,甚至開始比較常黏著朝日紗夜。
這讓朝日紗夜有點困擾,其實她沒有很想混進這種地方,但是整間教室的氛圍就是不跟著他們走,就會倒大楣一樣。
起初朝日紗夜還覺得只是交了新朋友,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敷衍地跟著他們打哈哈,誰知道他們竟然會開始霸凌三友智滿。
「對不起……」
「沒關係的,紗夜如果保護我,妳也會很難熬的,與其兩個人一起被欺負,還不如只有一個人,不是嗎?紗夜應該不會連這種邏輯都沒有吧──」
朝日紗夜在放學回到自己家以後,總是還會特地出門來到三友家的小公寓裡向她賠罪,但是三友智滿也總是擺出不在乎的態度。
三友的父母是雙薪族,母親也為了家計在外打拼,所以不到深夜,家裡是沒有人的,朝日紗夜過來時還會帶著自家的晚餐過來與她分享。
「可是智滿……」
正是因為家裡沒有其他人,朝日紗夜裝出了一副可憐的模樣拉住了三友智滿的衣襬。
「我不要連妳都一起被欺負,這樣就很好了。」
三友智滿雖然看起來就是書呆子,但是她長相本來就很秀氣,轉頭對著朝日紗夜說出這番話時也有一股英氣,根本不像她在學校那般任人欺凌的模樣。
「我怎麼忍心啦!」
不滿三友智滿的想法,朝日紗夜大聲地向她反駁,身體卻是往人家身上撲了上去,兩人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被推倒在地的三友智滿伸手抱住了朝日紗夜,她將眼鏡拿掉放在矮桌上,壓低了語調開口。
「不過有一點……」
「嗯?」
三友智滿突然使力翻轉身子,換成了朝日紗夜被壓在底下,她挺起身體由上往下看著朝日紗夜。
「那個橋口禮美對妳是什麼意思?」
「呃……」
沒想到會被這樣問,朝日紗夜的視線心虛地向一旁望去,並且伸手擋住了三友智滿的臉。
「我會跟她保持非──常適當的距離的。」
被逼問以前,朝日紗夜率先開了口,雙手也先行動作將三友智滿拉了下來,說是來這裡讀書──不如說是享受兩人世界。
但這是她們的最後一年了。
13
黑澤露比看著在車上打瞌睡的高坂穗乃果,一直猶豫著是否要叫醒她,但是對方是前輩,工作看起來確實又很疲累,於是露比便獨自望著橋口家門,決定等到對方出來後再叫醒穗乃果。
只是今天到了平常會去買晚餐食材的時間,露比仍然不見橋口禮美走出家門,不禁想著是不是對方今天早上出門就買好了?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了異狀。
「穗乃果前輩!穗乃果前輩!」
「嗚?哇啊!?怎麼了!?是說,我睡著了!?」
搖了搖睡在方向盤上的穗乃果,露比大聲地呼喚了她,讓穗乃果立刻從各種饅頭點心的夢中驚醒。
「現在是晚上六點,橋口小姐沒有出門……家裡的電燈也沒有開!」
露比沒有回答穗乃果的問題,而是直接向她報告了現況,換來了穗乃果的驚慌失措。
「嗚哇啊啊……我睡著了,露比醬也有睡著嗎?是不是我們都錯過了她出門的時間……」
「露比沒有睡著!不確定的話看行車紀錄器就可以確認了!」
穗乃果做錯事時總想拉著誰一起下水,不過露比強調現在並不是開玩笑的時間,並且開始嘗試在車內的螢幕上直接播放行車紀錄,不過卻被完全清醒過來的穗乃果制止。
「露比醬,這樣太慢了,妳在車上。」
穗乃果立刻就做出了決斷,她讓露比待在車上,自己走下車並靠近橋口大宅,她直接走到門前,沒有任何猶豫地按下了門鈴。
一秒、兩秒、三秒……直到二十秒都沒人應聲,於是穗乃果又再按了一次,房內依然沒有任何聲響。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裡面的人,按了兩次沒反應之後,穗乃果突然連按了好幾次,就想按到有人回應並且出現為止。
然而事與願違,不管按了幾次,甚至都開始刻意地按出節奏,就是沒有人來給穗乃果開門,讓穗乃果真的想回去確認行車紀錄器了。
「真的沒有出門嗎?他們家沒有後門的吧?還是知道我們在跟蹤,從窗戶跳出去了……」
回到車上的穗乃果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看著露比操作行車紀錄器,她們直接用三十二倍的速度快轉,然而行車紀錄器所拍攝到的門前,確實沒有任何人進出。
「會不會已經……」
「不可能……」
一個不好的預感湧上穗乃果的心頭,她知道露比想說什麼,卻還是開口否定了她,但是全身上下的傳來的躁動讓她做了一個會驚擾到附近居民的決定。
穗乃果想,事後如果有什麼責任,委屈一下園田海未讓她負責就行了,畢竟她自從當上警察以後,第六感還不曾失準過。
「呼叫緊急小隊,我需要破門工具!位置是B地點!」
按下對講機上的按鈕,穗乃果傳令給隨時都在待命的特殊小隊,當然海未雖然攜帶手機,但她並非隨時監控著對講機頻道,所以她當下還不知情。
一邊在車上焦急地等著緊急小隊抵達這裡,露比與穗乃果一邊也期待著會看見應該沒有出門的橋口禮美回到家。
不久後,事實證明了即使尾隨,在前三起命案都是在室內發生的情況下,她們仍然無法預防第四起的發生。
14
「我看見妳們手牽手一起走回家。」
橋口禮美將朝日紗夜帶到了走廊的角落,確保了沒有任何人經過以後,她突然這麼開口。
「什麼?誰?」
還以為要上演什麼得說好幾個對不起的戲碼,沒想到是這樣無由來的一句話,朝日紗夜沒有愣住,她是假裝愣住。
因為她自己心裡有底,然而她不知道會被看見,而且承認的話將會發生一椿大事。
「妳當我是那麼低級的人嗎?我不是要威脅妳,我只是覺得身為朋友,原來還被隱瞞了什麼……」
橋口禮美也感受得出來朝日紗夜在裝蒜,所以無奈地搖搖頭直接說了能讓對方稍微卸下心防的話。
朝日紗夜並沒有立刻相信這番說詞,而是有些狐疑地望著她,她可不認為同樣在霸凌同學的橋口禮美說的話可信。
「為什麼是她……」
見朝日紗夜沉默不語,橋口禮美最後小聲地喃喃了起來,用一副沮喪的模樣看向旁邊。
「……什麼?」
朝日紗夜從剛才開始似乎就沒有說出什麼完整的句子,她明確地聽到了橋口禮美呢喃了什麼,但是因此讓她確信一件事所以感到有些訝異。
「……就不跟她比較了,但我也很不錯的吧?」
「……啊?」
朝日紗夜自從認識橋口禮美後,本來一直都只是覺得她套別貼近自己,現在正式確認對方完全就是那個意思,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唉……妳誤會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就在橋口禮美似乎要解釋什麼的時候,上課鐘聲不湊巧地響了起來,兩人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到了同個方向,話題就這麼中斷了。
率先移動雙腳離開的是朝日紗夜,轉過身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橋口禮美抓住了手腕。
「過家家就好,聽我一個請求吧……」
「……下節下課吧?」
「呃,好吧。」
橋口禮美就像真的有求於對方一樣,擺出了懇求的表情,但是立刻被朝日紗夜的一句話給說服了,她就這麼放開了對方的手腕。
知道對方至少還願意聽,在解開誤會以前,自己都看起來像是想威脅卻又不被理會的人,橋口禮美就安靜地跟在朝日紗夜後面,一起快速地回到了教室。
雖然是班上的一軍成員,他們還是守本分的學生,不是時常翹課的人,所以北浦杏子看著難得遲到的兩人一起走進教室,有種自己被冷落的感覺,她只瞥了一眼同樣看向自己的橋口禮美,就避開了視線。
三友智滿就像北浦杏子一樣看向了朝日紗夜,但是她卻沒有向橋口禮美一樣看向三友智滿,而是迅速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四個人之間的兩人與兩人,正是從這時候開始有了些微妙的化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