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2012年的夏(1)

作者:茄汁浇饭
更新时间:2019-01-24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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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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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流水账的故事,没有高潮也没有结局。除了两个女主角的部分互动、转班和去老师家补课的设定之外,全都是真人真事。还挺怀念的。也不是什么爱情故事,就是记录一下高中生活。高三太累了记不起来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就写不下去了(。顺便再说一句题目是因为故事发生在2011-2012年,而且my little airport有首歌名字叫《悼2012年的夏》,虽然跟歌词没有关系(。


沈雁回从理科平行班转入了文科重点班。父母都反对她的这个决定,可她觉得,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物理有多难。虽然她对化学和生物仍保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兴趣,但物理实在是她的头号敌人——对她而言,那不是木桶上的短板,说是个怎么都堵不上的大窟窿也不为过。高考结果出来时,如果成绩实在不理想,又有什么资格谈论兴趣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沈雁回在分班考试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理科,即使文科生在高二上学期不得不同时上九门课,做九份作业,而理科生已经丢弃了政治和历史这两个包袱。


她就读的高中一个年级统共只有十个班级,重点班占了五分之三,两个文科班,四个理科班。刚进校时的分班考就已经将大家按意愿和成绩划分了一遍,所以到第二次分班考时通常很少有什么人员变动。经过一年的共同生活,原本班级中的老师和同学都已经彼此熟识,有了默契,像她这样后来才转入的学生心中时常会涌起一股疏离感,用杨绛先生形容老王的话来说,就是“失群落伍的惶恐”——从小到大学过那么多篇课文,沈雁回最记得的就是这句——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不住宿,甚至连晚自习也不参加的学生。她从来没有住过校,没有体验过集体生活。八个人住一间宿舍,没有上床下桌那么好的条件,得睡上下铺,抢到下铺的人能高兴三年;桌子也是没有的,每个人都自备一张可以在床上使用的小折迭桌;熄灯前写不完作业是很稀松平常的,每个人都有不同款式的充电台灯;夏天晚自习结束得晚,得争分夺秒地洗漱,必要时几个人一起挤进洗澡间也是常有的事;实在不想手洗衣服,就把脏衣服都打包塞给来探望的爸妈;吃腻了食堂也可以试着叫外卖,就是拿的时候得藏着掖着——这些都是她在高一时听来的。她家就住在附近,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快的时候十分钟就能到学校。父母工作忙,没有时间照管她。学校规定走读生参加晚自习,放学时必须有家长来接,因为没人能接她,所以她不上晚自习。像她这样情况的学生,这个班里原先是没有的。


其实她的性格并不沉闷,和她接触过的人都觉得她阳光开朗平易近人,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在新班级里她忽然显得格格不入,沉默寡言,加上个子又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后排,周身像是生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她跟别人结结实实隔离了开来。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人无视她,大家都很热情友善,但她却觉得非常孤单。新老师的授课方式也和原先的不同,毕竟在理科平行班时,大家对文科的科目总是比较懈怠,她不得不比别人多花一些时间来消除这些差距。


在学习方面,她除了物理很糟糕以外,数学同样不太好,基础倒是还行,但一遇到提高题就犯难。虽然不久后物理就将被她抛弃,除去会考之外不用再多费心思,但数学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抓紧的。于是父母自作主张私下里联系了数学老师,也就是她的班主任,安排女儿周六到他家补习,据说花费了不少。


她的数学老师姓谢,颇有些名气。她所在的江南小城,教育质量在省里排倒数第二,学校虽说是市里第二好的中学,但十年才只出了一个考上人大的,原本是能进北大的,但对调剂的专业不满意,所以说到底,还是没出过能上北大的,不过这个人大校友就是这位老师的学生。在家长心里他就是名师,更不用说他儿子还是远近闻名的省高考状元了,理科生,高考成绩是750分,说出去,其他省的考生能震破胆,一早就出国深造了,听说拿的公派奖学金,读完大学就直博了。老师好像还有个女儿,只是比起她哥哥来显得默默无闻,沈雁回没听谁谈论过她。


但很快她就了解了其中的原因。从高二上学期的第二周起,她就不得不牺牲休息时间去补习数学。她家跟老师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于是自行车也不骑了,改坐公交车,每次花在路上的时间一来一回就是两个小时,颠得她头疼。在老师家补习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两个男生,但她都不认识。谢老师对人总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上45分钟就让大家休息10分钟,跟在学校里一样。上课的房间被布置得像个小教室,下课时他们可以到客厅里休息。但两个男生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倒没有继续解题,只是聊起了天。沈雁回跟他们素不相识,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就去了客厅。她打量起老师家中的装潢,发现一面墙上有些装饰用的相框,仔细一看,有他跟师母的合影、儿子在国外的观光照、全家福……沈雁回一愣,全家福里的这个女孩是——


“爸爸爸爸爸,你看见我昨天放在桌上的杂志了嘛?”“我哪里晓得哟,问你自己呀。”她循着声音转过头,看见穿着浅绿色睡裙的少女正从房间里走出。少女也注意到了她,顿时怔在原地,只一瞬间,眼睛睁大,脸也涨红,面色跟睡裙忽然变得很相衬。她急忙捂住脸转过身,啪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沈雁回还没反应过来,谢老师从厨房出来递给她一杯水,笑道:“平时大家都不到客厅来,这丫头习惯了,还以为没别人呢。”沈雁回也笑了,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被班里同学叫作阿昀的女孩就是谢老师的女儿。她早该想到的,谢昀谢昀,跟谢老师同姓呀。那个下午,她没再去谢老师家的客厅,直到走的时候经过,也没再看见那个浅绿色的身影。


在这之前沈雁回几乎没有注意过谢昀。不,应该说她对班上的同学统统没有多加注意,但周一早读时她忽然心头一热,环顾了一圈教室。原来谢昀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上去心不在焉,一手托腮倚着窗框,一手扶着大开本的英语书,把它勉强竖在桌上,说是在早读,但嘴巴根本没有动过。不知是沈雁回的目光带有温度,还是谢昀太过敏感,总之她竟准确地察觉到了有人正盯着自己看,而且好像天然就知道盯着她看的人是谁,朝沈雁回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然后立刻把脑袋埋进竖起的课本里,像只鸵鸟一样。沈雁回发出轻不可闻的笑声,收回目光开始了自己的早读。会特别注意谢昀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昨天的接触让沈雁回觉得她和其他同学都不一样,倒不是说她人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她们相识的地点不在学校,当时的身份也不是彼此的同学。


沈雁回从来不睡午觉。高中里每个人都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老师也格外强调午休的重要性,但沈雁回总是神采奕奕。午休时大家只能伏在课桌上休息,她很不习惯这样,总要溜出教室,不是到篮球场边的阴凉处坐着,看精力过剩的男生打篮球;就是到教学楼最高层的走廊里吹风,趴在栏杆上可以俯瞰大半个校园。这天中午她又偷偷溜到球场边,刚坐定谢昀就来了,在她身旁坐下。


“你都不午睡的嘛?”谢昀抱着膝盖好奇地望向沈雁回。


“……我不习惯那样睡。”沈雁回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过谢昀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因为有过前两次几乎算不上接触的接触,她想当然地以为谢昀是个腼腆害羞的女孩。


“那你喜欢打篮球啰?”谢昀朝球场的方向努努嘴。


“嗯,高一还经常打的。”沈雁回原本所在的班级里有几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女生,都挺喜欢打篮球,一起参加过重点高中联合举办的女子三人篮球赛,成绩还算不错。


“那你觉得这里边谁打得最好?”沈雁回心下了然,明白谢昀喜欢的男孩子就在其中,但不知具体是哪一个,凭实力选了穿海蓝色T恤的男生。


“哈!”谢昀笑着说,“我等下要去告诉他。他肯定开心死了。”


“你男朋友?”沈雁回问得很直接。


“不是啦,我发小,”谢昀摆手解释,“跟我家住对门,是我哥的小跟班。”


沈雁回又仔细看了看那个海蓝色T恤,认出了他是10班的班长。10班是理科重点班里的重点班。她还在理科平行班的时候,班主任常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的物理好吗?”


谢昀脸微微泛红:“这个——要看参照系的!如果跟他们两个比,那我肯定烂透了啦。”还是不太清楚谢昀的物理到底怎么样,沈雁回想,这就像问方向时,对方回答你正北偏南一样。


其实沈雁回知道,谢昀不是跟她一样睡不着来看人打篮球的。她们还不熟悉彼此,甚至没有正式认识过,而且谢昀也不像是爱看篮球的人。总之,她这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事出有因。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沈雁回歪过头问。


谢昀听了立刻站起身,拍拍校服,俨然一副要走的架势,但又没有迈步,表情有些纠结,像是确实有话想说,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沈雁回仰起头,表情真诚地看着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原因。


“就是——就是那天,我平时不那样的——”


沈雁回顿时笑出了声:“不哪样的?”


“就——就傻不愣登的。”


“我没觉得啦。”


“那最好啦!”谢昀说着冲她比了个鬼脸,转身跑了。她走之后,沈雁回埋头抱住膝盖笑了好半天。


周二的中午沈雁回没有去球场,在教学楼顶楼的走廊吹风。学校面积不大,建筑倒是挺多,最主要的三栋教学楼像一个房间的三面墙,中间围着一大片绿化带,绿化带里有假山有小路,像个花园,有时大家饭后会在里头散散步。教学楼之间以走廊相互连接,这些路平时只有老师走得最多,因为他们的办公室大多集中在B栋,而学生大多在A栋和C栋。最上一层的走廊是没有顶的,沈雁回趴在栏杆上,一只手臂枕着下巴,一只手臂垂在半空中。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格外清醒,她心中的目标很明确,随之而来的烦恼也很明确。这是高二的第三周,她很担心十一假期之后就要迎来的第一次月考。本来她最紧张的是数学,但一想到历史、政治和地理那些要人死记硬背的东西她就头大。她现在虽然是个文科生,但却一点也不愿意记这些东西,她更偏爱灵活一点的题目。其实她很喜欢数学,喜欢那种一旦有了解题思路,就可以靠着推理运算得出答案的感觉。不过,题目不能太难,否则她还是不喜欢的。


她总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从高一起就是,但那时候她跟谢昀还不相识——谢昀从这里经过,试探着叫了她的名字。沈雁回很惊讶,以为她又是来找自己的。


“嘻嘻,找你干嘛呀,我刚好路过而已。”谢昀把手背在身后,好像拿着什么,不愿意让沈雁回看见似的。


“你拿的什么?”但沈雁回问得很直接。


谢昀吐了吐舌头把手伸出来给她看,是本语文阅读理解练习:“老谢非要我在他办公室自习啦。”


沈雁回先是一愣,紧接发出一阵大笑,惊得谢昀赶紧把她的嘴给捂住。等沈雁回用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再笑了,谢昀才松开手。


“我有那么好笑吗?”


“我是笑老谢这个称呼。”


“这个又有什么好笑的嘛。”


“那天不是还爸爸爸爸的?”


“喂!”谢昀气得直跺脚,但又不得不提醒她,“快点回去啦,等下他到教室看见我们两个不在就完蛋了。”


回去的路上沈雁回才知道,谢昀经常在午休结束前不久从那条走廊经过,因为谢老师总把她抓到办公室去,盯着她自习和午休,“否则真不知这丫头会野到哪里去”——谢昀模仿谢老师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沈雁回想,如果他知道我中午都在做什么,也许会对谢昀宽容一些。她也是才知道,因为总看见她出现在这儿,谢昀高一时就已经注意她很久了,但她总是背对着走廊,从来不知道身后都有谁经过。还有,原来大家私下里都管谢老师叫老谢。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应该叫你小谢?”沈雁回自然从老谢和谢昀的关系推出了这个结论。


“你要想叫我是不介意的啦,”谢昀眨眨眼,“其他老师平时就喜欢这么叫我。”


“那还是算了。”沈雁回一想到这是一群四五十岁的伯伯阿姨对谢昀的称呼,就觉得如果她真的叫谢昀小谢,那岂不是老了好几十岁?


“你是不是今天去楼顶,明天就去球场呀?轮流来的?”谢昀好像对她充满好奇。


“也没有,看心情,或者看天气。”沈雁回不觉得自己的行动有什么规律。


谢昀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就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不久老谢就踩着铃声出现在教室前门:“都醒醒,该上厕所的上厕所,准备一下好上课了。”他天天都这样,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即使每天下午的第一节课并不都是数学,而且有一个很好笑的地方是,他会把厕所说成次所。


班上的语文老师姓翟,按照惯例,大家偷偷地叫她老翟。老翟在高一开学时就规定,每堂语文课她都会抽出五分钟时间让一个同学做报告,按学号顺序来。报告的内容不限,可以讲讲最近看过的书和电影,也可以谈谈自己的生活经历,目的不在于锻炼大家的口才,只是想让同学们有个展示自我的机会。唯一的要求是必须脱稿。一个学期下来每个同学差不多都能轮到一次,运气好的能拖到下学期。沈雁回因为是新来的,从没有做过这种报告,遭遇了老翟的特别照顾,被插在中间,掐指一算她的死期就在下周五。


她很紧张,相比起开学时的自我介绍,可能这才算是她第一次真正在这群陌生的同学面前亮相。听了几次已经有经验的同学做的报告,她感觉更加焦虑。可是她又何必为了这些事情烦恼呢?她完全不需要在大家面前经营什么形象,反正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转班生。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决定随便找本小说看看,之后胡乱介绍一通就好。沈雁回做报告的时间正好排在谢昀前面。语文课上老翟宣布了这个消息后,谢昀在课间跑来问她有没有想好报告的内容。


“没有。一时半会还想不出来。”


谢昀笑得有些调皮:“你可亏大了,我们都是好早就开始准备的。不过别担心,只要不跟大家重复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那我要一个个去问他们都打算讲什么吗?”沈雁回面露难色,有一大半同学她都叫不上名字。


“不用不用,你要是想好了就告诉我吧,我可以告诉你有没有人跟你重复,我全都知道!不过要早一点呀,嘻,我也怕跟你重复的。”看着谢昀真诚的笑脸,沈雁回莫名觉得心安。


晚上沈雁回定下了报告的内容,是一本海因里希·伯尔的中篇小说,叫《丧失了名誉的卡塔琳娜·勃罗姆》,看起来篇幅不长,内容似乎也挺吸引人。她高一学《流浪人,你若到斯巴……》时就很喜欢这个作家,但一直没有再看他的作品,这次正好是个机会。谢昀隔天向她保证,绝对没有人跟她重复:“我听也没有听过这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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