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突变
“就不说我们还没走到欧亚大陆的边界，再远一些，关于新大陆的消息你也听说了吧。但是祖国五十年前才开始实行飞地计划，因此我们必须抓紧每一秒，持续的向外进发。”
“原来如此，感谢您接受采访，最后有什么要对读者说的吗？”
“祖国始终注视着所有国民，保持你们的爱国心吧，这份爱和永不停歇的变革，才是伟大祖国的强大之源。”
-------------《星光导报》1850年，7月刊的一篇采访
1.
“暗星！暗星！”原本寂静的寺庙里充斥着叫喊声，原先坐在楼梯上盯着艾莎的那个人，慌慌张张的冲上阁楼，“她们放箭了！怎么办！”
“莎耶！已经来不及了，快点告诉我‘哑巴’在哪！”
莎耶转过身对着那人开口说，“刚才我指名的那五个人留下，其它人从后门出去。我们会拖住外面的士兵。”
“不行的！”艾莎伸手抓住莎耶的手臂，“只靠你们是挡不住她们的，不要因为我在这里就硬是要藏着‘哑巴’，那样你们都会死！”
莎耶想赶去楼下保护自己的同伴，但是她迟迟不敢甩开艾莎的手。从楼梯上来的那个人再次盯着艾莎，她很清楚莎耶现在犹豫不决是因为眼前这个陌生人，也很清楚这个人并不知道莎耶的真实身份。她看得出来莎耶不想让陌生人知道真相，但是现在根本不是照顾一个人情感的时候了，于是她冲着莎耶喊，“暗星，你再不去和敌人交战的话我们就要全部死在这里了，现在不是隐藏身份的时候了吧！”
莎耶浑身颤抖，伸手拿开了艾莎的手臂，背对她走到同伴身边。莎耶不怪她，整个国家有数不清的人将希望和性命寄托在自己身上，就连她身上这件阿雯的衣服，也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能只想着艾莎一个人，她是敌人眼里的‘哑巴’，同伴眼中的暗星。
不能只是艾莎多斯的莎耶•妮克莱。
“莎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脚下的影子开始扭动，变成怪异的形状，慢慢的把莎耶吸入其中。艾莎看着莎耶一点点被染黑，渐渐沉入影子里，双腿发软跌坐到地上。她看着莎耶流泪的面庞，说不出话，“对不起，艾莎多斯。”
2.
只过了二十分钟，鹤将军的士兵们就全部化作尸体，散落在莎耶和尤勒莎周围。正如鹤将军所说，莎耶一从影子里出现，所有士兵立刻把矛头指向她，使得寺庙里莎耶的同伴们能轻易逃出包围。如果尤勒莎不在的话，莎耶一个人是无法做到这样把追兵全部解决的，只能在合适的时机选择逃跑吧。
现在，莎耶手里拿着夺来的剑，浑身是血，大口的喘着气。她的能力原本就不适合正面作战，鹤将军的士兵们又都是全副武装，把铁砂能流进的空隙缩减到最小。莎耶只能利用影子进行神出鬼没的攻击配合组织里的同伴教会她的剑技与武术，艰难的打败对手。
而尤勒莎面不改色，身上也没沾上半点污渍，只是流了些汗，刘海贴在额头上，让她痒得一直伸手拨弄它。大约有三十个人是被尤勒莎杀死的，换做平时连汗都不会流更不会花上二十分钟。毕竟尤勒莎很少在没有宝石的情况下与这么多人发生战斗。‘算是不错的经历吧。’她想着。
她们正前方的大树下，鹤将军靠着树，坐在地上，浅棕色的头发和兔耳被鲜血浸湿。她的脸被莎耶砍中，半边血肉模糊。尤勒莎没由来的觉得血的颜色跟鹤将军的头发很配。鹤将军看着莎耶与尤勒莎，笑了一声，轻轻的说，“要我对付两个怪物……实在是超过能力范围了，陛下。”
尤勒莎环顾四周，没发现艾莎的身影，于是开口对莎耶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艾莎已经知道了吧。”
莎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不过……”莎耶吸了几下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甜的味道？明明我身上沾着这么多血，但还是很明显能闻到，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呃，现在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吗。”听到这问题之后，尤勒莎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开始泛红，伸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然后把手递到莎耶鼻子下面，“是我身上的味道啦，我身体里流出的所有液体都是甜甜的味道。大概跟魔法有关系，可能魔法这种东西吃起来是甜的吧，连身体里的血都泛着蓝光，第一次见到艾莎的时候还特意切开给她看了一下，但她对甜味没有什么反应呢，大概是觉得蓝色的血就应该是那种味道的吧。”
“嗯，确实是很甜的味道，你说流出的所有液体都是这个味道？那……”
“喂！你想说什么？在这种情况之下真亏你能跟我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啊。”尤勒莎把手收回来，抹掉了汗水。
“不，我只是想问你的血是蓝色的话，皮肤看上去跟我们没什么区别。还以为会像兔子的眼睛那样，让你的皮肤颜色也变得奇怪。”
“原本是很奇怪的，像尸体一样恶心的颜色，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了。不对，你……”尤勒莎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啊，就算想逃避话题也没有意义。艾莎还在里面整理自己的心情，但是你迟早要面对她的，做好准备吧。”
莎耶闭上嘴，她曾经预演了无数次艾莎知道真相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但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比任何一次预想都要冷静。身后的寺庙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艾莎从正门口出现，走向莎耶，她的脚步越来越快，随后变成以跑着冲向莎耶。尤勒莎担心艾莎冲动之下做出过激的举动，想阻止她，但被从她面前掠过的艾莎看了一眼，便打消了念头。
‘好吧，让你们自己解决。’
艾莎冲到莎耶面前，抓着她肩膀，把莎耶整个人按到地上。自己骑在上面，抬起手砸向莎耶耳边的地面，土块像被激起的水花一样飞溅起来，地上留下了一个凹陷的小坑。艾莎用另一只手抓住莎耶的衣领，弯下腰，脸正对着莎耶。两人鼻尖几乎要撞上。
“你要我怎么做莎耶！现在就杀了你替夏克报仇吗？但是我现在怎么可能再把你当成‘哑巴’去看啊！莎耶，我想成为一个好人，想再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能夸我，说我在外面的世界学到了很多好的东西。你知道吗？对我来说，好人就是善良的。夏克她就是那样的人，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在这个国家里，她还能尽力成为一个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其它人的好人。但是，莎耶你杀了她！”艾莎再次敲击地面，“我不能视而不见，因为夏克她没做错什么，如果我对她的死无动于衷，那我一定无法成为我期望的那种人吧。但是，莎耶……你也是正确的，对不对？你做的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才是好的，你也和夏克一样是善良的人。这样的矛盾我无法承受，我根本不能解明它。娜雅不在这，没有人能告诉我应该做什么。”
艾莎两只手都撑在地上，眼泪滴在莎耶的脸颊，“我能确定的，只有我对‘哑巴’的恨意在慢慢的减少，起初明明恨得早一刻也好，要找到并且杀了她。但现在，我更在意和你共度的时候。到最后，莎耶，你竟然骗了我。你对我说的话里，有哪些是真心的，有哪些是为了瞒过我而说的假话？因为遇见了你，我开始怀疑自己所谓想夏克报仇的想法也是假的，只是想做自以为是的好事来满足自己。因为如果这份仇恨是真的……那我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动摇呢？”
“没关系的，艾莎多斯。”莎耶没有流泪，她伸出手抱住艾莎的头，把她贴在自己的脸旁。艾莎没有反抗，低着头轻声抽泣，“我爱你，艾莎多斯。因为我爱着你，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你有很美好的理想，你总有一天也能成为一个崇高的人。看着自己爱的人不断升华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你会成为你期望的那样。”
“不行！”艾莎知道莎耶之后要说什么，她在莎耶的怀里摇头，双手握紧，沙土被捏在手中，“我现在已经不能再替夏克报仇了，我知道你是‘哑巴’之后，内心的恨意几乎要消失殆尽。夏克已经被排到后面，原本看重的善良、仇恨，因为有你在我把它们全部抛开了。这样的我，只是虚伪的善良吧，有更重要的事就立刻转移视线，只顺从自己的欲望。”
“这不是你的错，你如果是冷酷无情的人，就能直接下手杀了我。但正因为是温柔的你，所以才会被感情驱使，才会有比起仇恨这种毫无意义的情绪，更重视的情感。”莎耶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不会要求你用这份情感来为我开脱。我绝不会让你讨厌自己，你会成为善良的人，伪善一词与你无关。等我们一起除掉阿苏赫之后，你就杀了我。我乐于成为你人生的助力，只要能填满你的内心，我就满足了。艾莎多斯，到那一刻就鼓起勇气吧，杀了我，完成善良的复仇。”
3.
莎耶很早就睡了，帐篷外艾莎和尤勒莎围着篝火，两人间的空气被沉默占领。尤勒莎看着艾莎一言不发的拨动着篝火里的枝条，踌蹴片刻，还是决定开口，“艾莎，你会怪我一直替莎耶保守秘密吗？”
“不会的。”火光照亮艾莎的脸，眼角通红，“尤勒莎你有自己的考虑吧，我不会生气。”
“是吗。”尤勒莎心想，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不会成为艾莎的慰籍，她绝对不会向自己撒娇，也看不到她任性的一面。但她是故意让两人处于这种关系的，‘因为我只想接受她可爱的部分，她的痛苦和悲伤却不想替她分担。’
“只是……我想见娜雅。”尤勒莎身子抖了一下，艾莎现在还不知道娜雅在替斯国做什么事吧。现在她心中认为最能依靠的，只有娜雅一个人，如果未来她了解到了更多事情，对娜雅也失去信任的话。她又有谁能倾诉呢？尤勒莎想到这里，便打算立刻转移话题，暗暗骂自己一句狡猾。
“现在想见也见不到吧。而且，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考虑。”艾莎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尤勒莎，“你知道除掉阿苏赫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我就知道你没想过。”尤勒莎双手交叉在胸前，两条腿搭在一起，“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艾莎你要听好了，并且认真思考过后，再做决定。明白吗？首先，这个国家兔耳的强势地位，很大程度上是依托于阿苏赫的威慑力。如果不遵守的话，肯定逃不过她的惩罚。国民们都是这么想的，那么，一旦她死去，这个规定不会简单的烟消云散。长着兔耳的人们会被积累了仇恨的国民们施与暴行，就算原先站在非兔耳一边的人也无法幸免。但是面对这样明显就是错误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重蹈负责的行为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那时候陷入混乱的红罡国里还会有想当上国王或者说皇帝的人，居心苟测的给两边人煽风点火，整个国家将会进入比现在还要疯狂的局面之中。而且别忘了，这里还被外国觊觎，乘乱攻入的话，没有阿苏赫的领导，红罡国转瞬就会被摧毁。这之后国民被奴役，再过上数十年又会爆发寻求自由的内战吧。艾莎，好好考虑，以你的性格肯定会把这些事当做自己的责任。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说，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艾莎没想过这么多，但她认为尤勒莎的想法太消极了，不应该所有事情都往坏的一面发展，“真的会这样吗？她们不会团结一致，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好吗？”
“那可比我说的那些要困难多了，没有能站在高处，真心把这个国家的未来放在心上的人指引是做不到的。原本莎耶她们是想着阿苏赫死后，自己站出来担当这个位置吧。”尤勒莎冷笑着，“但是她们明显没有这个能力。”
“啊，我明白了，只要有人帮她们就行了对吧，那不是很简单吗尤勒莎。”
“哈？什么意思？艾莎，这事情你可做不来，也别指望我啊。”尤勒莎有点自嘲的意思，虽然想做一个明君对她而言并非做不到，但是她了解自己的耐性不足，也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我算是斯国人。那么作为斯国人的我，打败了阿苏赫。所以，让斯国人暂时接管这里也没问题吧。就像，尤勒莎你的国家一样。”艾莎站起身，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无比正确的答案，“等我们打败阿苏赫之后，我就回去想办法找到娜雅，让她来这里解决这里的事情，就什么问题都没有，只要交给她们就行了。”
尤勒莎对艾莎的发言无法回应，她内心深处也有些许觉得把自己的国家托付给斯国人就没问题的想法在。但是她又很清楚，斯国人这样温水煮青蛙般的扩张方式，背后隐藏着的肯定是不可告人的可怕阴谋。而艾莎就像被娜雅给感染了一样，不知不觉中采用了斯国人的思考方式，身为外人，却能考虑将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国家交给斯国人。
‘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她们影响了吗。’尤勒莎看着天上月亮，正是半圆。一半皎洁一半漆黑，‘罢了，不管她们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想做的，只有见到姐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