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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倒是并未为难她,自始至终笑容和煦,温声问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诸如九天生活安乐否、餐风饮露习惯否云云。
她垂首恭敬地一一答了,末了听见天帝状似不经意地提道:“天庭与昆仑素来交好,如今王母娘娘座下神女遭此劫难,本座亦深感痛惜。听闻卿家有法子救回巫山神女,可当真?”
夏清翩一怔,暗自蹙起眉头。这事她并无十足把握,所以除了昨日在紫霄殿,他对谁都未提及,可是天帝却偏偏知晓了。
她略一忖度,斟酌着道:“小仙于此并无把握。只是千年前恰曾救过元神重创的瑶姬上神,今次只想着如法炮制,还不知是否可行。”
千年前蟠桃盛宴上瑶姬上神受创,教墨华清君带回蓬莱成了玉裳仙子一事,如今已算不得秘密。天帝闻言“哦”了一声,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见夏清翩抬首望来,遂温雅一笑:“这事说来也有天庭的责任,本座真心希望巫山神女能平安归来。毕竟是王母娘娘的爱徒,若真就这么没了,天庭与昆仑难免生隙。”
天帝皱着如剑锋般英挺的眉毛,面上尽是忧国忧民之色,甚是恳切地道:“也算是本座拜托卿家,请尽力救回瑶姬上神。卿家若有什么需要,也只管与本座说。”
帝俊眼中隐含热切,却怎么看怎么不得劲。众仙之上的天帝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能推辞,连忙起身抬袖一礼:“陛下折煞小仙了。小仙定当竭尽全力。”
天帝颔首微笑,摆了摆手道:“如此便要卿家多费心了。”顿一顿,神色转为庄重,“三日后天庭为卿家设封神礼,诸项事宜想必青帝会与你言明。”
封神礼?这么快?
她心中微讶,便问了出来:“可是小仙尚未通过五位帝君的审核,这封神礼是否早了些?”
封神礼上会赐上神封号以及神戳,只有得了这两样方能算得上成神。而她如今虽晋升神阶却仍以仙自称,便是这个缘故。
天帝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清清淡淡地道了句:“王母娘娘亲审了的,何须五帝再审?你已经是神官了。”
天帝的语气温和依旧,可她却下意识觉得那话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并未多想,只躬身应下。
19
三日后。
帘卷轻霜,晨光熹微,蓬莱仙境上空却是一片云蒸霞蔚。岛上百花齐放,峰蝶游戏,一时春光美景目不暇接。
然大和谐之下总有些小暗流。譬如在回廊边挤成一堆强颜欢笑多时的几丛金银花,其中一株终于耐不住打了个哈欠,埋怨道:“这大清早的也不知怎地了,一帮子花仙把人吵醒不说,还勒令开得娇媚。这都快入冬了还要出来干活,很累人的好伐?”
旁边另一株金银花幽幽一叹,语气哀怨:“没奈何啊,今日可是那位墨华清君的封神礼啊。我听适才飘过去的蒲公英说,帝座下令二十四宫必须排出‘墨华清君爱蓬莱,蓬莱因你而精彩’的字样。至于为何咱们起这大早,唉……”金银花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颇无奈地摇了摇头,“还不是咱们那位小主子昨个喝上了头,把这档子事全忘了,今儿才早起一个时辰临时抱佛脚。”
说到这位小主子,几丛金银花极有默契地齐声叹气。
一口气尚未叹完,回廊转角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白衣少年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奔了出来,一手理着袍带,一手整着玉冠,模样甚是狼狈。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脚不沾地的仙侍,一人捧着玉绥气喘吁吁:“宫主,您没佩玉绥呢!”
另一人拈着仙章一并气喘吁吁:“宫主,您没戴仙章呢!”
白衣少年额头冒汗,一把夺过玉绥和仙章,胡乱往身上一安。一瞥眼瞧见廊外乱七八糟的花丛,急得哇哇大叫:“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摆好阵型!”
廊下立刻钻出来几位花仙,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各色花朵排列组合。
这一耽搁,少年身后又呼啦啦跟上来一群宫人,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俱是落梅宫的花仙。这白衣少年正是当今落梅宫宫主——凌华清君尘月。
尘月见着身后一帮东倒西歪的花仙,急得跳脚,连呼:“阵型!阵型!都注意阵型!”
众花仙顾不上顺气,你推我搡地排齐整了,又在少年宫主的吆喝下咋咋呼呼地跑远了。
众金银花无奈扶额。
今日是墨华清君的封神礼,天帝不知是给昆仑面子还是给青帝面子,排场搞得相当盛大。先令紫霞和青霞俩姐弟在蓬莱上空布好彩霞,又教雨神架了一座虹桥直通凌霄殿,最后还派出数百名天兵天将列队相迎。声势之浩大,令众仙愈发笃定墨华清君的裙带关系牢不可破。
青帝瞥了眼最后入列的尘月,暗中叹息一声,到底没苛责。袖手一挥,领着苍蔚、锦回、夏清翩、两位上神并八位上仙,统共一十三人,踏上虹桥直往凌霄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