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x绫波零（。一直觉得丽香最大的萌点是“优等生”这个绰号……整个脑洞都是对不善言辞的女朋友的控诉，被她看见可能会被暴打。
绫波零常常觉得世界上到处都是难以解释的谜团。大多数时候她对这些谜团毫无兴趣；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她才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比如遇上明日香的时候。如果非要用某样东西来把谜团具像化，她会选择肥皂泡。在她看来，所谓难以解释的事情之所以会产生，很大概率是因为观察者的角度有误，或者当事人没有说出实情，一旦这两个前提都被推翻，谜团就会像肥皂泡一样自然而然地破裂。就她短暂的人生经历而言，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发展的，但明日香却是例外，她是这群肥皂泡里最顽强的一个，零从来都没能窥见她破裂的瞬间。
和其他人不同，零对明日香的在意是从绰号开始的。十四岁那年，明日香跟随父母从德国搬来日本，在第一中学二年A班就读。因为有四分之三的德国血统，明日香的身材和长相尤其吸引男生的眼球。不论她出现在哪里，总有数不清的目光追随。情书塞满了柜子，只要一拉开柜门就会哗哗啦啦地涌出。剑介和东治甚至还会偷拍她的照片，然后私下贩卖给其他男生。女生则相对安静许多，只会偶尔谈论到她，程度远不如男生热烈，除去认为她过分高傲以外，似乎并没从她身上看出更多特别之处。一向安静沉稳的零更是连相关讨论也没有参与过，直至发觉自己多了一个绰号，才真正开始注意明日香的存在。
虽然零从小到大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但“优等生”三个字一经明日香说出就仿佛变了味。撇去体育不看，明日香每门功课的成绩都以极其微弱的差距屈居第二位。第一名自不用说，是零。可零的运动神经相当不发达，体育往往只能拿到及格分。她不止一次听见明日香小声嘀咕，为什么统计排名的时候不能算上体育成绩。无论怎么想，这样的绰号好像都是明日香不甘心的产物，总之，绝对没有丝毫褒奖和称赞的意味。因为不想激化潜在的矛盾，零从来没有对此表示过不满。何况不久她就发现，几乎所有同学都遇到了相同的问题——原来明日香给每个人都取了绰号。零得出的结论是，或许明日香只是无法正常说出别人的姓名。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不过这样一想，“优等生”似乎就不再饱含敌意了。
“喂，优等生，这次的小组作业你和我一起怎么样？”
听见明日香充满活力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红发少女正双手叉腰站在一旁的花坛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触电一般收回视线，转而盯着手里的书发愣。成绩再好也抵不过不擅长交流这个死穴，除去真嗣以外，没有人会主动邀请她加入小组，明日香是第一个打破常规的人。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慌乱。
“为……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班上最聪明的两个人在一起做作业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我平时都是和哥哥——”
“你说笨蛋真嗣？他不要你了啦。”
“为什么？”
“他想和自恋狂搭档。”
升入大学以后零从真嗣那里得知，他和薰其实是借着这次小组作业的机会才真正亲近起来的，只不过他没有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打算，而完全是因为听说妹妹被人撬走了，这才不得不鼓起勇气去找薰。但十四岁的零对此一无所知，只能在遭遇“被哥哥抛弃”的打击之后选择天真地相信明日香，“理所当然”成为她的搭档。
零对明日香的印象极其有限，只知道她“是个高傲的人”、“总排在第二名”、“喜欢给同学起绰号”、“但似乎没有恶意”，连人家的全名都没有记住。课间填写小组成员表的时候，零握着钢笔顿了足足两分钟之久，在“明日香”三个字前后留出了大片空白，硬着头皮把表格递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自己补完吗？”
明日香接过表格飞快地扫了一眼，抬起头望着她，表情既无奈又好笑：“我们现在可是拍档耶，结果你只知道我叫明日香？”
“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没有在听。”
坐在明日香右手边的真嗣听到这句坦白的回答差点没把手里的铅笔掰断。作为哥哥，他对妹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零所谓的“不擅长与人交流”并不是指她沉默寡言的表面现象，而是说她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头疼。尽管和新同学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明日香的强势很容易就能让人明白，她讨厌被人无视。有些人已经因此倒了大霉。零简直就是在往枪口上撞。真嗣丢下铅笔，双手握拳，时刻准备把妹妹从明日香跟前救走。
“惣流·明日香·兰格雷。”世界大战并没有爆发。明日香平静地摊开作业本，露出姓名栏，把表格原封不动退还给零：“亲手写一遍应该可以记得更牢吧。”
晚上回到家中，真嗣和零谈起课间的这个小插曲。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作出了让真嗣大吃一惊的评价：“我觉得惣流同学似乎没有恶意，应该不难相处。”一时间真嗣竟然无法判断零究竟是眼光独到还是在说反话。他所能做的只是送上一句诚挚的祝愿：“希望你们的小组作业能够顺利产出。”零当时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成绩垫底的哥哥会认为第一名和第二名在一起居然写不好作业。
然而事实残忍地证明，真嗣的想法完全正确。周六晚上在惣流家讨论作业的时候，无论零提出什么观点，明日香都有看似合理的反对意见，甚至就连她准备放弃争执，想要喝上一杯凉水的时候，明日香也坚持宣称喝温水会比较好。作业毫无进展。或许是时候收回之前那句评价了。她一言不发地整理好散落在地板上的资料，抱着书包困惑地望向明日香。明日香不甘示弱回应了她的目光，但却很快就转移了视线：“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是对我有意见吗？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怎么样？”
“那么这个作业一个人做应该也没有问题。”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我们就自己做自己的好了！”
“我知道了。”
零站起身，拎着书包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前往电车站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既然明日香这么抗拒与她合作，又为什么要邀请她加入自己？难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想要捉弄她吗？这种消极的态度能让她得到什么呢？完全没有任何好处。一个小组交两份作业只会让人笑话，她们会被看成不懂团队合作的傻瓜，老师也一定会感到头痛，不知道该怎么给小组计分。想到这里，零在半路停下了脚步。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意外发现明日香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一副措手不及的表情，和先前争论时舌尖嘴利的模样完全不同。
“优——优等生！”明日香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你——干——干什么突然转过来！”
“因为想要回去找你。”零歪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明日香，“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现在是要去坐电车吗？”
“是。”
“那我陪你等电车。走吧。”
零杵在原地纹丝不动。她不明白，这个明日香是之前主动向她发出邀请的明日香，还是刚才蛮不讲理已经和她拆伙的明日香？
“为什么？”
“你好像很喜欢问为什么耶。天这么晚，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外面。”
“所以——你一直跟着我？”
“才没有一直！只是突然想到，出来看一眼而已！”
“车站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一个人没有问题，你可以回去了。”
明日香哭笑不得地看着零：“优等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会说话？”
零睁大了双眼：“我说错了什么？”
“简直就没有说对过。”明日香翻了个白眼，不等零继续发问就接着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组作业——”零深吸一口气，“还是一起完成比较好吧？”
明日香顿时笑得眉眼弯弯：“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等电车的时候，零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不理解明日香有关“对错”的定义。什么是对的话？什么是错的话？为什么这样说是错的，那样说就是对的？如果对错的标准全凭明日香主观决定，那她们要怎么才能正常交流？
“惣流同学——”
“叫我明日香就可以了。”
“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
“今天的讨论——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你感觉那么生气。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算了吧。”
“可是作业——”
“明天下午继续，我会努力配合。”明日香比划着打电话的手势，“到家后和我说一声。”
电车恰好到站，零在窗边坐下，茫然地望着车外的明日香。世界上怎么会有明日香这么难懂的人？简直比习题册上的五星竞赛题还要难解。零的心头涌上了无数疑问：她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又到底说错了什么话？明日香对待其他人也是这样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吗？她们到底能不能顺利完成作业？最后一个问题是最重要的，她希望明日香也能有同样的觉悟。
到家之后，零对照成员表上的信息拨通了明日香家的电话，但却迟迟没有吭声。
“优等生？”
“嗯？”
“好歹说一声‘我到家了’吧！我差点以为这是骚扰电话！”
“抱歉……我到家了。”
零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叹息。
“明天下午两点，我会去车站接你。”
“我知道了。”
第二次讨论进行得异常顺利。她们的最终成果得到了全班最高分。因为是小组作业，所以两人的分数是一样的。零猛然意识到，或许明日香只是因为成绩一直屈居第二位，所以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奇怪。那么，只要继续缩小成绩上的差距，她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改善，对吧？于是从那以后，每次遇上小组作业，零都会主动找到明日香。
过了很久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正如真嗣所说的那样，这次小组作业几乎是一切感情的开端。其实这句话不仅适用于他和薰，也同样符合她和明日香的状况，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发觉。
升入高中之后，明日香出人意料地变得格外正经，不仅没有给新同学起绰号，而且还宣布不会再用绰号称呼老同学，唯独零是个例外。“优等生”三个字几乎贯穿了她的高中生活。她始终不能理解明日香的固执。大大方方喊出她的名字真有这么困难吗？
课后在麦当劳讨论习题的时候，零双手捧着热巧克力，貌似苦恼地看着明日香：“明日香，我不明白，为什么只剩我还会被叫绰号……”
“因为其他人的绰号都不好听，而且也不是什么好话。优等生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在夸你。真心实意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日香的表情格外真诚。
这么认真的明日香实在不多见，零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但是，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想的吧？”
明日香舔了舔沾着番茄酱的下嘴唇：“这可就难说了。”
“什么？”
“我说，搞不好我从一开始就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夸你。”
零摇着头笃定地说：“不会，以前你是很讨厌我的。”
“怎么——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难道不是吗？因为总是排在我后面，所以感觉很不甘心……”不知道为什么，零忽然觉得自己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
“我明白了……你不是不会说话，是脑筋直得没有办法。”明日香低下头，笑得肩膀不停耸动，“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快点把以前对我的错误印象都修正一遍。”
其实零一直都想问明日香，为什么她们第一次小组合作会闹得那么不愉快，可每次话到嘴边都觉得翻这种旧账实在没有意义。或许明日香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就算问出口也不一定能听到答案，反而还显得她特别斤斤计较。她不愿意在明日香面前显得斤斤计较。
认识明日香以前，零虽然一向少言寡语，但却非常坦白直接；遇到明日香之后，她第一次当面收到“你真的很不会说话”的评价，每次开口之前都提心吊胆，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什么惹得对方不开心。对此真嗣表示：“大概每个人遇见明日香以后都会有这种感觉。不过你不一样，大家发现这点以后躲都来不及，只有你肯主动和她交朋友。做明日香的朋友一定很辛苦。”零没有反驳哥哥的话，但心里却非常清楚，明日香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难以相处，尤其是当她发现明日香再也没有生过她的气，反而总是对她露出笑脸的时候。
“没有讨厌过我吗？”零低声重复了一遍。
“没有。”
“我不明白。起初你对我的态度很差。”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我。”明日香托着下巴望向窗外，“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第一，转学过来以后却只能做第二，但你的体育没有我好，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真正的问题是，你总是故意忽略我！”
零愣愣地看着明日香的侧脸：“我不是故意忽略你的。”随后她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你确实很讨厌我。”
“不是讨厌……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好奇。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了解你。”明日香的脸色微微泛红。如果这是害羞的表现，那么零就是头一回见到害羞的明日香。
零歪过头思索了几秒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所以，明日香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明日香猛地咳嗽了两声：“才——才没有这回事！”
零的嘴唇抿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原来那时候明日香只是想要引起她的重视。虽然这种心理听上去像小学生一样幼稚，但不知道为什么，零觉得明日香可爱得让人发笑。
“不许笑我！”简直是气急败坏。
零听话地敛起笑容，但笑意却仍能从声音里传达出来：“明日香真的很可爱。”
在零看来，别人眼中高傲冷漠的明日香其实只是一个不够坦率的小女孩，只要不吝惜自己的关注，就可以发现她身上有无数可爱之处。零时常会感到庆幸——幸好别人都不了解明日香，幸好明日香只想引起她一个人的注意，幸好她没有对明日香避之不及，幸好她们成了朋友。
可惜，当零意识到自己还想更加深入地了解明日香时已经太迟了。大学期间她们没有继续做同学，明日香远赴欧洲念书，两人虽然一直保持着电子通讯，但再次见面已经是五年以后的事情了。
“优等生！”
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零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她立刻抬头四处张望，丢下结伴而行的同事，不顾脚下踩着怎么也穿不习惯的高跟鞋，快步走到了明日香面前。
“明日香！”
“好久不见。”
明日香的笑容热情洋溢，可零却因此忘掉了重逢的惊喜，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失落——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否也有别的女孩像她曾经一样幸运，能够窥见明日香的笑脸。
“好久……不见。”
“见到我不高兴吗？我还以为会感觉很惊喜呢。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了吗？”
“不……”
正当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话的时候，她的同事走了上来。于是她长舒一口气，转而介绍两人相识。
“‘优等生’是怎么回事？”同事好奇地发问。
“是国中时我给她起的绰号。她念书的成绩可是一级棒。”不知道为什么，零隐隐感觉明日香的语气有些生硬。
“国中时就认识了啊，看来是老朋友啰。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零，我先回去啦。”
“好的。”
告别同事之后，零和明日香沿着人潮汹涌的街道缓步而行。
“你们是朋友吗？”
“算是吧，因为同期进入公司，又都是女孩子，所以交往稍微亲近一些。”
“但是，只有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当然。”零在心中默默叹息。早在五年前她就清楚地意识到了，她不只想做明日香最好的朋友，她还想更进一步，离明日香再近一点。
“零。”明日香顿了一顿，“我——”
零打断了她的话：“你叫我什么？”
“难道我只能叫你优等生吗？”明日香的语气简直委屈到了极点，“明明什么人都可以叫你的名字。”
“不，只是第一次听见你这样叫，感觉很特别……”从十四岁开始，零就一直盼望着听见明日香喊出她的名字，而不是只用优等生这个绰号来称呼她，但却一直没能如愿。明日香真是固执得让人无可奈何。
“因为不敢直接叫你的名字，所以才起了绰号。因为害怕被你发现只有你才有绰号，所以给每个人都起了绰号。我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绞尽脑汁的感觉，居然是在这种事情上。”
零顿时愣在原地。原来这个绰号根本不是第二名对第一名不满的产物。那它是什么？
“为什么不敢直接叫我的名字？”
“因为第一眼就喜欢你，又不知道要怎么靠近你。”
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忽然感觉无数肥皂泡都在这一瞬间破裂了。所有看似无解的事件背后都有原因，只是明日香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全盘托出，而她又过于迟钝，没有及早察觉明日香的心思。念中学的时候，她们在小组合作上总是特别默契，原来不知不觉中，这种默契早已悄悄拓展到了其他方面。
“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叫我的名字了呢？”
“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了啊，再这样叫你，你会被笑话的，刚才不就是……”
“但是，名字所有人都可以叫，‘优等生’却是专属于你的。”
“优等生真的可以专属于我吗？”
这是零第一次听出明日香的弦外之音，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不会说话的毛病一定让明日香受了很多委屈，必须换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来表达心意才行。于是她握住明日香的手，毫不犹豫地亲吻了明日香的嘴唇。感谢高跟鞋让她不必踮脚。
“优等生？”
“嗯……专属于你了。”
“这是你说过最动听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