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恋从未像今天这样佩服过自己胡编乱造和临危不惧的本事，她在偷偷溜回城堡的时候被刚从外面回来的麦格教授和莫里斯教授抓了个正着，立刻面不改色地胡诌了一个半夜不睡觉跑去禁林找发光曼德拉草叶子结果空手而归的凄惨故事，格兰芬多的前任院长和现任院长用两种不同的表情看着她，随后又十分一致地决定让她去校长办公室而不是大礼堂或是休息室待着。

“我以为格兰芬多的学生应该至少分得清乱来的场合，爱城小姐。”麦格教授从那副方形眼镜后面严厉地瞪着她，“夜不归宿一整晚已经犯了严重的校规，结果你竟然还溜出城堡去了禁林！在你决定干一件蠢事之前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后果？如果你昨晚遇到什么危险的东西——格兰芬多扣五十分！”

“校长，是不是稍微严重了点？”莫里斯教授连忙为自己学院的学生辩护，“你看，爱城小姐只不过冒了次险，而且——”

“只不过冒了次险？”麦格教授锋利的眼神立刻向他投了过来，“你是觉得非要学生躺进校医院才算严重吗，赫伯特？噢，我差点忘了，在你还在霍格沃兹上学的时候，比这严重的事情干过不止一次，还是说你认为当了教授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不、当然不是，校长。”高大的中年男人立刻像个被训斥的学生一样败下阵来，“我认为……呃，好吧，我是说，格兰芬多再扣十分。”

前格兰芬多院长的威严已经震慑住了整间校长办公室内的空气，华恋低着头不敢说话，莫里斯教授显然也不敢再辩驳什么了。

“不要以为光是扣分就能解决问题了，爱城小姐。”麦格教授盯着拼命想要降低存在感的华恋毫不留情地说，“你需要增加一份额外的变形课作业，两张羊皮纸，关于上周讲到的阿尼玛格斯。另外，你还需要被关禁闭——”

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忽然闯入了校长办公室——那是一只银白色的，十分漂亮的鹰，它穿过墙壁飞进来，落到麦格教授面前的桌子上开始开口说话。

“校长，找到胖夫人了，在级长盥洗室附近的画像上。”这声音来自拉文克劳的级长天堂真矢，短暂的停顿过后，它又说，“另外，格兰芬多四年级的学生爱城华恋不见了，我们没有找到她，不知道她是否遇到了危险。”

华恋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麦格教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拔出魔杖也召唤出了她自己的守护神，一只虎斑猫在银白色的光芒中诞生，它绕着它的主人跑了一圈，然后停在刚才那只鹰消失的位置等待指令。

“转告天堂小姐，我马上过来。”麦格教授说，“至于爱城，不用再找了，她正巧在我这儿。”

虎斑猫穿过墙壁跑了出去，麦格教授起身走到一边，在墙角一个盆状的大型容器旁边停了下来。

“爱城小姐，关于你关禁闭的具体内容我们稍后再进行探讨，不过，在我回来之前，你就暂时在这里待着。”她说话的时候把魔杖的杖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随后从里面抽出了一条闪光的银色丝线，为此，华恋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我的脑子里已经塞了太多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学生违反校规招惹的麻烦，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疯掉！”她抖了抖魔杖，将那根银色的丝线扔进容器里，然后神情严肃气势汹汹地走向门口，经过华恋身边时，深绿色的长袍带起一阵强劲的风，“跟上来，赫伯特，关于你管理学生过于宽松的态度，我认为我们同样也需要仔细探讨一番。”

莫里斯教授连忙跟了过去，不过他飞快地拍了拍华恋的肩膀表示安抚，甚至调皮地朝她眨眨眼吐了吐舌头——这的确让华恋紧绷的神经放松了那么一会儿。

校长办公室内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安宁，华恋暗自松了口气，她站在因为只有一个人而显得有些空旷的屋子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里面唯一的一张椅子摆放在办公桌后面，她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坐上去休息休息的想法。

有许多探究的目光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向她投过来，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曾经她第一次进入神乐家那间挂满画像的屋子时也被这样的目光所包围。画像们在成为画像之后总是无所事事，它们喜欢对一切陌生的新事物表现出好奇——即使是霍格沃兹的历代校长们也不例外。

“哈，又是一个格兰芬多！”她只不过伸手去碰了碰办公桌上那个飞速转动的像是地球仪一样的东西，那位第一个毕业于斯莱特林的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就冷不丁地出声，这让她差点又多了一条被扣分的理由，“惹是生非，总是惹是生非！”

“你这是什么意思，布莱克？”戴莉丝·德文特说，“难道斯莱特林就不会惹是生非？”

“我可没那么说。”菲尼亚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显然他刚刚的话引起了众多毕业于格兰芬多的校长们不满，画像们开始小声争执起来，华恋缩了缩脖子决定让自己置身事外不要被卷入其中。

她放弃了研究麦格教授的办公桌上到底摆放着什么东西转而来到角落，刚刚那个盆状的大容器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这的的确确就是个盆子，它由石头做成，内里看起来非常浅，石盆的边缘雕刻着如尼文和许多符号。盆子内盛着一些看上去像是液体又像是一团雾气的东西，华恋猜测它是由许许多多麦格教授刚才从太阳穴里抽出来的银丝线组成的。

这到底是什么？

华恋稍稍俯下身去想要一探究竟，但就在这时有一幅画像注意到了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说：“总是喜欢未经允许就窥视别人的秘密，对吗？真是个典型的格兰芬多。”

华恋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这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说话，她慌忙抬起头，发现这是离她最近的一幅画像，来自霍格沃兹的前任校长，战争过后被平反的英雄——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

这个黑发、鹰钩鼻的男人看上去像他的声音一样阴沉、冰冷而刻薄，他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过来，华恋不禁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别这么严肃，西弗勒斯，要知道好奇心和探险精神是十分可贵的。”当代最伟大的巫师、霍格沃兹至今最受人爱戴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笑呵呵地说道，华恋循声看过去，白发苍苍、蓄着一大把胡子的慈祥老头俏皮地冲她眨了下眼睛，“米勒娃可不会把她的秘密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那些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故事，如果我没猜错，大概都是关于历届新生们分院的内容——毕竟在从前她一直负责这件事。”

“如果你想要用点儿东西来打发时间的话，孩子，我建议你不妨低头再看仔细些。”老校长的语气十分轻快，“魔法非常神奇，它能让我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见到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人，你说是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教授并没有回答他。

华恋重新让注意力回到了石盆上，她被那些轻轻流转的银色液体吸引着逐渐凑近，她觉得自己仿佛拨开了一层厚厚的云雾，一些原本难以看清的东西即将浮现在她眼前，随后，一阵坠落感抓住了她，她整个人“掉”进了盆子里。

就在华恋“落地”的同时，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正身处霍格沃兹大礼堂的正中央，而正如邓布利多所说，麦格教授一手拿着分院帽一手拿着一张长长的羊皮纸，正一个个高声念着上面的名字。

新生们拥挤在她的身后，华恋尴尬地思考着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无论是教授还是学生们都没有一个在看她，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着各自的动作。

“哈利·波特！”

她听见了这位击败了伏地魔的英雄的名字，戴着圆框眼镜的黑发男孩儿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穿过她的身体走上前去，分院帽在他头上停留了很久，最终才喊出：“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华恋随之看过去，在熟悉的金红色海洋中看见了一对顶着火红色头发，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又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中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莫里斯教授——他那个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长得高大了。莫里斯教授在表达完欢迎之后转头去和他身边的一个女生说话，华恋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不过其实要说“变化”倒也算不上，因为她仍旧还在霍格沃兹大礼堂中，只是天花板上的装饰稍微有些不同，而格兰芬多长桌边上也多出了许多刚才的画面中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她没有找到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版莫里斯教授，但在低年级生里看见了一个矮个子男孩儿，他有一头乱糟糟的浅棕色卷发，但是容貌太稚嫩，华恋不确定这是不是那位教授的年幼版本。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麦格教授的声音又开始念羊皮纸上的名字，一个叫做“凯瑟琳·格温达”的女孩儿穿过她上前戴上了分院帽，华恋并没有太关注新生的分院过程，但是太过漫长的沉默让她不得不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

这时间也太久了——那个女孩儿被宽大的分院帽遮住了几乎大半张脸，帽子思考的时间比先前那位哈利·波特还要长，主宾席上的教授们开始露出疑惑的神情，但阿不思·邓布利多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意外情况，他推了推他的半月形眼镜，笑眯眯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华恋心里一惊，老校长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自己一样，但是经过刚才的实践她已经明白记忆中的人们是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道视线是投向那个女孩儿的。让分院帽为难了足足有快十分钟的女孩儿最终被分进了格兰芬多，她摘下帽子后欢快地跑向了长桌，丝毫没察觉到四周投来的好奇的目光。

华恋也感到好奇，倒不是因为分院的时间太久，而是因为那张脸——这个女孩儿有一个彻头彻尾属于西方人的名字，但是相貌很明显就是来自东方。

那个看上去像是莫里斯教授的小男孩儿第一个凑上去和她打招呼，两个孩子很快就开心地交谈起来，画面在这个时候又变了。

这一次不再是霍格沃兹大礼堂了，她发现自己站在通往天文塔的楼梯上，而麦格教授正气冲冲地朝这边走过来。现在的天色看起来像是在深夜，华恋立刻就明白她这是要去抓某个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夜游的学生了。

她跟着麦格教授爬上了天文塔顶层，推开门的时候她几乎是和麦格教授同时抽了口气——一个穿着格兰芬多长袍的学生背对着她们站在天文塔最边缘的位置，只要稍稍再往前一步就会毫无意外地掉下去。

“格温达小姐，你在干什么？”麦格教授慌忙说。

那个学生回过头来，华恋认出了她，虽然长高了不少，容貌也更加成熟些，但这的确就是曾经让分院帽为难了十分钟的女孩儿。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惊讶，在看见麦格教授后反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教授，不用紧张，我可不是想要干什么蠢事，”华恋听见那个女孩儿说，“不过我的确是要从这里跳下去——如果我的飞来咒足够成功，那么这就会是个精彩的魁地奇独创招式。”

“你说什——格温达！”

女孩儿在她们面前纵身跳了下去，华恋慌忙跑过去，她听见一句被吹散到风里的咒语：“Accio！”

一把扫帚破空从远方飞了过来，它在女孩儿下落到一半的时候抵达了她面前，她伸手抓住扫帚，然后迅速翻身上去。

“成功了！你成功了，凯茜！”身材高大的男生从角落里骑着扫帚飞过来迎接了她。

“小声点儿，赫伯特！”凯茜立刻说，“你为什么要出来？麦格教授在瞪着我们呢！”

这之后，场景又发生了变化，华恋从刚才惊心动魄的天文塔上来到了校长办公室，这时候坐在那张椅子上的还是邓布利多，麦格教授站在他身边满脸气愤，而老校长则是一脸温和地笑着——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高瘦的黑发男生，他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而那件斯莱特林长袍上绣着一个家徽。

华恋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是他们先挑衅的，教授，”男生开口说道，“格兰芬多的那群家伙先惹事，他们激怒莫里斯，我只是教训了他们一下。”

“这不是你公然向同学施放恶咒的理由，”麦格教授冷声道，“你让那个孩子至少要在校医院躺上一星期！作为斯莱特林的级长，你——”

“米勒娃，我想这孩子并不是分不清是非，”邓布利多打断她的话说，“他针对的只是先犯错的人，并没有把矛盾扩大到两个学院之间不是吗？不过，孩子，我想你应该明白，就算是对于犯错的人，也不要轻易使用黑魔法。它的确强大，令人畏惧，但只能为我们制造敌人而不是朋友，一旦你沉迷于此，就会很容易让自己落入深渊——告诉我，你与莫里斯先生和格温达小姐仍旧是朋友，对吗？”

“是。”男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明白了，教授，我会注意的。我们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很好，孩子，这就足够了。”邓布利多满意地点点头，“这是非常难得的一份友谊，请务必要倍加珍惜。”

老校长的话音落下，周遭再次变得模糊，这次画面没有再进行重构，华恋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向上拉扯，随后她从这些杂乱的记忆中脱离出来，脚下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到了地上。

“哦，小心点儿，爱城小姐。”一只有力的手赶紧拎住她的后衣领让她不至于摔倒，莫里斯教授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来，“你该庆幸校长让我一个人回来把你领走，不然要是让她看见你乱动冥想盆，恐怕又得再扣个几十分了。”

“冥想盆？”

“就是你刚刚使用的这个东西，”莫里斯教授指了指那个石盆说，“如果把一段记忆从脑子里抽出来放进去，我们就可以通过冥想盆再次观看那些过往，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来重审自己的记忆，许多时候可以发现一些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但可不要擅自去窥视别人的记忆，一般来说，没人会因此感到高兴的。”

“不过，我明白你藏不住的好奇心，而且既然正主没发现，那这次我就当没看见。”莫里斯教授朝她狡黠地笑了笑，“好了，关于禁闭我有些事需要通知你，介于花柳小姐提前占据了校长办公室的名额，所以麦格教授大发慈悲让你接下来一个星期到我这里来关禁闭，每天晚餐过后，八点到九点，记得准时来格兰芬多院长室。现在，先去见见你的朋友们吧，她们都非常担心你。”

“好的，教授。”华恋听完后稍微松了口气，比起严厉的校长麦格教授，和自家好脾气的院长共处一室当然要好上太多了。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袍子跟着莫里斯教授离开校长办公室，不过在门口又停了下来。

“教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的好奇心终于还是占据了上风。

“什么问题？”

“凯瑟琳·格温达，你认识她吗？”华恋刚刚说出这个名字就注意到莫里斯教授的表情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但那一瞬间的表情深奥得让她看不明白，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一样，又像是某种空洞、茫然，同时夹杂着悔恨的悲哀，“啊、那个……我刚刚在麦格教授的记忆里看见过她，分院帽在她头上戴了十分钟才得出结论，有点好奇而已，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莫里斯教授很快又恢复成平日里温和亲切的样子，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会感到好奇是当然的，任谁见过那个不寻常的场面都会好奇。凯茜……凯茜她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女孩儿，据她说，分院帽当时在她头顶上说她具有四个学院的特质，关于究竟让她去哪儿纠结了很久，她说她和分院帽进行了非常激烈的讨论，最后自己选了格兰芬多——当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毕竟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凯茜自己知道。”

“我和凯茜……我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又补充道，“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凯茜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麦格教授过去的记忆中游览了一番的原因，华恋当天晚上做了个梦，这不是个新鲜的梦，但自从到霍格沃兹上学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梦见过这些了。

在十一岁以前，华恋的梦境中经常出现一间旧房子，两层阁楼，带一个不大的院子，有一条深棕色非常活泼的雪达犬——可是在华恋的记忆里，她和爸爸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也根本没有养过狗。

这天她在梦中又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再是个周岁都没满的婴儿，而是穿着格兰芬多的长袍，手里拎着猫头鹰的笼子和行李箱站在院子里。她想起自己不久前刚刚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出来，告别了相处一学期的朋友们回到了家中，她的家——面前这座房子里传来交谈声和厨房用具相互碰撞的声音，她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愉快起来。

华恋走上前推开门，那只深棕色的雪达犬立刻扑过来迎接她，她一边高举猫头鹰笼子让里面的小家伙不那么警惕，一边开心地揉着大狗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头。客厅里的交谈声稍微停了一会儿，她听见爸爸喊她的名字，于是放下行李跑了过去。她的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份不会动的麻瓜报纸，而她的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二话不说先给她丢过来一个魔咒——华恋感到头顶一阵发痒，伸手去挠了挠，结果发现发痒的位置长出了一对猫耳朵。

这引来了全家人的一阵大笑，华恋一边埋怨一边扑进了妈妈怀里，然后她抬起头，第一次在梦中真正看清了妈妈的相貌——是凯茜。

华恋睁大了眼睛，她想要再看仔细些，但是画面在这时开始变得扭曲混乱起来，她听见雪达犬在院子里高声吠叫着，外头起了一阵黑压压的狂风，不一会儿，狗叫声消失了，好几个穿黑袍子看不见脸的家伙闯进来，妈妈把她和爸爸推出房子，但自己却留了下来。华恋大喊着，可是声音传不出喉咙，一股力量将她飞速拽离，她被抛到空中，紧接着又落下——然后她醒了。

格兰芬多女生寝室的天花板映入她的眼帘，华恋发现自己从床上摔了下来，后脑勺隐隐作痛的同时她还感觉到头顶有些痒，她伸手去摸，发现那里真的像刚才的梦中一样长了一对猫耳朵。

思绪茫然地飘荡了一会儿后她将目光落在桌上空掉的糖果盒子上——这是凉从霍格莫德韦斯莱魔法把戏坊买回来的糖，它们有各种不同的动物外形和丰富的口味，她记得在睡觉前吃过一个牛奶味猫咪形状的。

“Lumos！”

华恋拿过盒子借着魔杖的荧光看了看上面的说明，它们写道：“缤纷动物王国——给你带来与可爱生物合二为一的绝妙体验（时效两小时）！”

这时候，凉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像是从什么噩梦中惊醒一般，用一种心有余悸的口吻说道：“梅林啊！我梦见我变成了一只根本不会飞的鸟，他们把我扔出去，然后我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华恋，你脑袋上怎么回事？！”

“我觉得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凉。”华恋看清她的样子后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浑身上下长满了羽毛！”

“教授，遗忘咒有恢复的办法吗？”华恋在羊皮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母，咬着羽毛笔忽然问道。

“一般来说是没有的，”莫里斯教授一边在学生作业上写着评语一边回答，“为什么这么问？你的魔咒论文？”

“唔……算是吧。”

“遗忘咒是一种不可逆且没有反咒的咒语，如果想要恢复被咒语抹去的记忆，只能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或是更加高深复杂的其他魔咒来强行找出这段记忆。”莫里斯说道，“但是，其能否成功完全取决于施咒者的魔力以及被抹去的记忆到底有多深。如果只是一段很小的记忆，比如有人让你忘记了今天的早餐到底吃了什么，那么只要一个与之魔力相当的巫师就能轻松化解这个咒语。”

“那如果是更严重一些的呢？”华恋追问道，“比如——把一个人的存在彻底从记忆里抹去？”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状况了，”莫里斯停下笔开始向她详细解释，“关于记忆的魔咒有两个，一个是用于修改记忆，它的目的不是‘消除’而是‘改变’，中了这种魔咒的人一般不会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而修改记忆的魔咒也远不如遗忘咒严重，它们可以由施咒者本人进行解除。但如果是遗忘咒，那就大不相同了，中了遗忘咒的人记忆会有明显的空白，他们能够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是根本想不起来内容。如果用遗忘咒将一个人的存在从某人的记忆里彻底抹去，那么我只能说，非常遗憾，因为首先能够做到这点的巫师魔力绝对很强，即使是圣芒戈最优秀的医师也无法做到破解它，而其他的非常规手段——它们大都十分残忍，与麻瓜监狱里的酷刑无异，是被魔法部明令禁止的。因此，如果出现你所说的那种情况，那么那个中了遗忘咒的人绝无恢复的可能。”

“没有办法吗……”华恋的声音变得有些恹恹的。

“怎么了，爱城小姐？这听上去可不像是单纯为了完成论文。”莫里斯转过身来仔细看着她，他轻轻挥动魔杖召来两个杯子，咖啡和牛奶在他的指挥下分别泡好，随后，他接过了咖啡，而盛有牛奶的那一杯飞到了华恋手边，“既然你的禁闭时间还没有结束，而我也正好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要做，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向你的院长倾诉一下烦恼？”

“谢谢。”华恋把热牛奶捧在手里，盯着乳白色的液体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教授，我……我爸爸是个麻瓜，而我从记事以来就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从没见过妈妈，曾经我一直以为她也是个和爸爸一样的麻瓜。”

“爸爸不记得妈妈的长相，说不出妈妈的名字，家里甚至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找不到，不仅如此，连一丁点有其他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我五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个巫师，也就是那一年我在家里找到了一个上锁的盒子。”华恋回忆道，“任何麻瓜的办法都不顶用，那个锁明显是被魔法保护起来的，一年级的暑假，我用开锁咒才打开了它——里面只有一个写过两页的日记本，没有署名，但我知道那是妈妈写的。她说她很爱我，又说她很抱歉给爸爸施了遗忘咒，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所以，你想要恢复你爸爸的记忆，对吗？”莫里斯用轻柔而温和的嗓音说。

华恋点了点头。

“我对此表示非常遗憾，华恋。”格兰芬多院长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他叹息道，“但是不如换个方向去思考你母亲这么做的用意如何？”

“……换个方向？”

“巫师和麻瓜的爱情从来都是悲剧居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会成为两者之间的阻碍，我们尚不能下定论你的父亲是否是在知情的情况下选择婚姻的，但我认为，这个遗忘咒的背后一定有苦衷。”莫里斯说，“以你的年龄来推算，那么在你出生的那一年距离战争结束才过去两年，黑魔王虽然已经被消灭，但他的不少忠实随从仍旧兴风作浪了好一阵子才慢慢被抓获，他们崇尚纯血至上，一切和麻瓜关系密切的巫师都是他们的眼中钉，那一段时间巫师界并不能算多太平。虽然这只是猜测，但——或许你的母亲只是想保护你们。”

“可是……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华恋抿了抿唇，闷声说，“教授，我之前在冥想盆里看见了你的学生时代，除了你和教授们，其他所有人我都不认识，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我总觉得……”她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换一个委婉的说法，“我总觉得，你一定认识我妈妈，教授。”

莫里斯愣了愣，随后又轻轻摇头：“华恋，就算我真的认识你母亲，但根据你目前所知道的这些信息，我们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而且，在我的学生时代，除了与我关系最为要好的几个朋友之外，其他人我也没有太多深刻的印象，更别说这么多年之后他们都分别在做什么了。”

他喝了口咖啡，整个人慢慢沉浸到了一种苦涩的悲伤中：“而我最要好的那些朋友们——他们全都离我而去了。”

“抱歉，教授。”

“不，没关系。”莫里斯很快从深沉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看着华恋，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令人舒心的柔和，“华恋，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并不是所有忘记的东西都应该被想起来，有些时候，隐藏的真相被挖掘出来，反而会让人感到痛苦。或许，让它永远埋藏下去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