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新桥那家于前两年开业的纪伊国屋书店，再往银座的方向走一段路就能看到那家味道在这个时代显得极其出众的拉面店——尽管还是纳米机器制造的合成食物，但因为原料大多是店主自己用独家的算法和配方制作，不论是汤料还是面本身都能把东京相当一部分拉面店甩出去十几条街。

当然，妹红和辉夜经常光顾这家店还有另一个奇妙到有些愚蠢的原因——她们和店主都喜欢来自芝加哥的古老摇滚乐队Fall Out Boy的音乐，尤其是那首《Immortals》简直百听不厌，好像这一首曲子就把蓬莱人的身份拔高到了世界守护者的程度。

“欢迎光临——啊，是藤原小姐和蓬莱山小姐啊。你们今天来来晚了哦。”那个妹红和辉夜早已熟识的服务生小妹用熟络的语气向两人招呼道。

“抱歉——”妹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今天出了点事，我们被港区的派出所纠缠了一阵子……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订位乖乖过来排队了，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不论什么时候这里都会有你们俩的位子的。”

两人把外衣和背包挂在门后的橱柜里，随后便迅速地在橱窗附近找了个舒坦的位子，等着店员小姐过来伺候自己。

果不其然，因为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店主知道这两个少女灵探来了，店里的音乐立刻就被切换成了那首酷爆了的《Immortals》，为迪士尼动画《超能陆战队》配的结尾曲版本。

【因为我们本就永恒不朽－

无需长久

只要当下就和我度过永恒

放下幕帘

无需长久

因为你我都将成为永恒——】

结果听到高潮部分，妹红自己都不自觉地摇头晃脑起来。

在辉夜惯例的抱怨以后，两人便迅速地完成了点菜的程序——反正这个季节的独家菜单应该还没出来，两个人都很清楚自己平时最想吃的东西。毕竟，妹红很清楚，以自己现在拮据的生活预算来衡量，菜单上不是每一道菜都能想点就点的。

“话说回来，劝我干脆凭着不死性节食的可是你，但为什么一到吃饭的时候你的身体就这么正直？”妹红弓起身子，颇为嘲讽地望向辉夜道。

“啊……那是因为我觉得就你一个人吃很不公平。”实在找不出借口的公主殿下不得不忸忸怩怩地把视线移到窗外。

橱窗之外，就是新桥灯火通明的街道。即使到了这个时间，整座城市也依旧繁忙得可怕。永不停歇的城市——这大概就是幻想乡里几乎从来不会见到的景象。

而就在妹红和辉夜同时望着新桥来来往往的行人出神之际，门边随着风铃和服务生小姐打招呼的声音传来的气息让妹红随之一怔。

“喂，你又怎么了？”

“嘘，别说话，辉夜。”妹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后便循着来者颇为甜美却又莫名熟悉的声音望了过去。

这下子，妹红的视线陡然便对上了进来的那个可爱金发女孩——让她感到奇怪的不仅是后者无意识间流露出的，强大到有些不正常的灵能；那女孩不论是声音，打扮的品味乃至长相本身，都让妹红想起了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旧识。

——八云紫，她怎么看都像是个没那么老油条的年轻版妖怪贤者大人。

当然，尽管只是一次短暂的偶遇，妹红似乎仍旧能够记起相当久远的时代自己在竹林里遇见过一次的迷途少女——那时的女孩也跟紫长得很像，但论及气质，她几乎可以和拉面店里的这个紫色调女孩完全重合。后者除了头发留长了以外，几乎就看不出太明显的差别。

仅仅是在一瞬间，走进来的金发女孩也向妹红投去了一个夹带着疑惑和少许震惊的神色。当然，因为城市生活制造的距离感，两人很快便像没事人一样偏移了自己的目光，唯恐因此招惹到麻烦。

“哟，是赫恩小姐啊！今天还是老样子的鲭鱼便当？”年届中年却仍旧面相英俊的店老板笑盈盈地问道。

“唔——再加一份秋刀鱼便当吧，我们家有客人。”

“好的没问题——”

此后，尽管拉面已经端上，Fall Out Boy的音乐也放得越来越嗨，妹红却一直就没有说话。直到那个赫恩小姐拿上外带的便当离开拉面屋，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妹红的辉夜才举着筷子开口道：

“喂，你别告诉我只是因为那姑娘长得像紫，就能让你看这么久吧？地球很大，长得像的人到处都有。”

“长得像，还散发着同质的力量，而且连穿衣打扮的风格都差不多的人可不多。”妹红一口气吃下去一大团面，接着才擦着嘴道：“别装傻，辉夜，那孩子跟紫长得完全一样——我想不出什么巧合能这么巧。”

“是吗？”辉夜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那并不是她经常会向妹红流露的神色：“姑且不论在这种时候跟紫扯上关系没什么好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没说？”

“嗨……”妹红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躺倒座位靠背上，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笑道：“说真的，现在我实在是没心情跟你讲那个故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人活久了就会开始出这种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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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外边的活动基本上算是结束了，妹红和辉夜在解决了饮食问题后，便搭上往东京湾方向的电车，不过十几分钟之后就抵达了自己那间位于一座烂尾建筑里的事务所附近。

因为拜托潜伏在这座城市里的河童以及被那只大尾巴狸猫统帅的同族帮忙，至少这个破房子现在还算五脏俱全——水和电都有不说，甚至连量子通信网络和足以保证安全的安保机器人都有了。

两个蓬莱人一路从电车站穿过港口边林立的巨型仓库，最后终于来到了彩虹大桥底下挂着【火鸟灵能灾害对策事务所】ｌｏｇｏ的白色破楼边上，现在看看这栋楼破旧的程度，当时原主对自己说的那句“这房子自从泡沫经济破灭之后就没人要了”的传闻恐怕确实不是耸人听闻。

而就在妹红自己打算点根烟吞云吐雾一番再开门进去的时候，辉夜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喂，你又在搞什么……”

就那一会儿，她飞快地注意到了辉夜握紧的拳头和显得陡然僵硬的肩膀。妹红循着月球公主的目光望去，发现自己的事务所门口，那个白光闪烁，阴森得让人想起恐怖片的地方，居然真的站着一个人——不，是一只长得像人的兔子。

“优昙华，我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来这个地方吧？”

“请原谅，公主殿下——现在我的优先服务对象是师父，她如果让我过来，我就没有任何理由不过来。”

铃仙．优昙华院．因番穿着一身在这座城市中的年轻女孩身上十分常见的浅棕色针织大衣和那身几乎没怎么变化的百褶裙加衬衣套装，月兔的面色沉静而毫无波澜，那对令人不悦的红眼睛一样透着沉重而清明的幽邃。

妹红注意到，这只高个兔子的臂弯之中似乎还抱着个牛皮纸封住的包裹。

“我才不想管永琳怎么样，”辉夜没好气地说：“那家伙怕不是又让你来送钱了吧？告诉她，本公主现在可以自力更生，让她好好操劳自己的跨国制药公司和UNOSC的事业吧！”

妹红不想插话，只是静静地摸出自己的中国产香烟，点着抽起来——这种烟的口感很重，重到大部分日本烟都达不到的程度。虽说辉夜很讨厌那个味道，但妹红却不认为自己能找到第二款如此适合她的香烟了。

“那不是我分内的事，公主殿下。”优昙华依旧保持着那种公式般的平静：“我的任务只是给你们留下这个包裹而已，至于看不看，那是您和不死人小姐的自由。”

说着，优昙华便将那只不算厚的包裹放在了地上，随后才向两人鞠了一个躬，道：

“祝你们好运，公主殿下、不死人小姐。”

随后，她便转身步入了港口昏暗的灯光之中。这座城市的夜晚通常会发生很多的离奇之事，当然，月兔在天上飞大概并不能算多么离奇。

毕竟，她们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和八意思兼一样重要的人类守护神。没有永琳的发明，没有兔子们的奔走，异化病夺去的生命也许还会更多，多到远远超出这个脆弱文明足以承受的程度。

大概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妹红不再以“铃仙”这个称呼跟那只月兔说话了。无所事事的千年时光改变不了太多事物，但仅仅是二十一世纪后期十几年的变化，不论是幻想乡还是外界，都足以让藤原妹红这个永生者体会到仿佛沧海桑田般的变迁。

对于蓬莱山辉夜，这个曾经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的仇敌，恐怕也是一样。毕竟，“人生已经如此不易，就不要互相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