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银狼

作者:天理鹤情
更新时间:2019-05-18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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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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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罗德岛准备接收的新雇佣兵,名叫拉普兰德。


这次任务需要你和她合作完成,明白吗。


凯尔希博士这么对清道夫介绍道,任务是指之前定下来的,拦截一车药品原料的任务,那个本是定为清道夫一人去完成,凯尔希不是个容易变卦的人,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一定自有她的理由。


她倾向于单独行动,不过与其他人合作也没有问题。


“那就合作愉快啦。”


穿着一身黑的对方伸过来手,黑色风衣下露出同样漆黑的热裤,她似乎很喜欢黑色,鞋子、佩刀,统统都是黑色的,但只有她自己本身白得不像话,杂乱的银白色长发、缺乏色素而呈现出石英般颜色的眼睛,在那白得几乎显病态的腿上,清道夫看到了匕首绑带和源石结晶。


她是个佣兵,同时也是个矿石病感染者。


清道夫盯着眼前的狼,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那是大约十二小时前的事情,现在两人的所在地是哥伦比亚边境的公路,一路上清道夫对她的印象就是聒噪,这个叫拉普兰德的人不停地向她搭话,同样是鲁珀族,差异为何会那么大?清道夫感到头痛,同时开始怀念罗德岛那位染病的天灾信使,怀念她的笑脸和蓬松的尾巴,她的存在是清道夫的治愈源泉。


不过,现在没有空怀念这个了。


手中作为盾牌使用的巨剑猛地一沉,清道夫知道自己档住了对方压下来的刀,但这远没有结束,这人是双刀使,一定会迅速对躲在巨剑后的自己发动攻击。不出所料,在剑身变轻的同时,黑色的刀刃已经像蛇一样绕了过来,她将巨剑往坚实的土地中插去,顺势翻身一跃,摸出腿上的匕首刺向狼的喉咙,对方也非等闲之辈,这种轻巧的攻击果然被轻松防下了。


趁着她防御的间歇,清道夫拔出嵌在土里的巨剑,快速与她拉开距离。


“作为一只老鼠却用着这种重武器,你还真是有趣啊!”


罗德岛的调查员曾经也有问过清道夫为何要用这么沉重的巨剑,矿石病影响了她的性格,但还不至于影响她的智商,她听得出来调查员的问话是出于好奇,这个人则是嘲讽。


这点激将法就想惹怒她的话,未免也太小瞧了。


清道夫不为所动,保持沉默。狼的速度很快,厚重的巨剑不一定能捕捉到她,盲目消耗体力可能会让自己处于劣势,而这匹狼攻击欲望很强,她一定会攻过来。权衡后,清道夫握紧剑柄,随时准备抓住她的破绽作出反击。


“不说话吗…真没意思啊,但是,能应付我的攻击说明你很强!我喜欢强者!”


狼径自发出高亢的大笑,手中的双刀像暴风骤雨般袭来,每刀都往致命的方向走,清道夫格挡着对方的进攻,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找不到破绽。


两人开的车,在十分钟前翻在公路边熊熊燃烧,此刻终于爆炸了,拉普兰德完全无视了背后的爆炸声,火光中提着刀的她看起来就像恶鬼。


太狂妄了……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没了交通工具以后我们要怎么过去?


清道夫从事暗杀十余年来从没有见过同时集强力、狂妄、高调三者于一身的家伙,暗杀者需要保持低调,四处张扬无异于宣告世人快来宰了自己,自大又会使人轻敌,轻敌者总有一天会败北。


这个人狂妄,但绝不轻敌,她是认真的,那份杀意无疑是想在这里就将自己置于死地。


每个敌手都会被她百分百的杀意吞噬,所以这么恐怖的人的名号才没能传出去吗。


看来杀死她然后继续完成任务,又或者被杀死,只能二选一了。


“喔…表情变得有趣了。”


两人在公路上相持了十数回合,清道夫的手臂和腿负伤了,她少有地觉得手中的巨剑竟然如此难以挥动,,对方在激烈的攻势中也并非未伤分毫,高速挥出的撩斩被拉普兰德险险避过,剑气令她的脑袋瞬间就裂了一道大口,顿时血流如注。


“有趣,太有意思了!”受伤后的她攻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强,比起回避伤害,她更喜欢冒险的进攻,甚至那会让自己丢命也不在意。


……真是可怕的家伙。若非矿石病影响,清道夫想自己现在一定快要被恐惧所支配了。真的能杀掉她吗,清道夫表示怀疑。


一辆运货卡车从两人身后驶来,拉普兰德缓缓地活动了一下她那满是血的头颅,抬起握着刀的手。她会用这个机会发动什么致命攻击吗——清道夫周密地计算着,事态发展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即便是这个已经基本丧失正常情感的人,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车从两人面前开过,拉普兰德的身影消失了,清道夫原以为她会从哪个角落发动进攻,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反倒是那辆卡车减速了,然后掉头开到了清道夫面前。


车门打开了,清道夫在下面仰着头,看见拉普兰德将刀从司机的脖子里拔出来,然后把他的尸体踹了下去。


无辜的男性沃尔珀的尸体跌落在清道夫脚边。


银灰色的狼在座位上笑着,作了“请”的手势,向她递过来满是血的手。


清道夫皱了皱眉,收起刀坐上了这辆抢劫来的车,车子开出百来米,驾驶座上的拉普兰德突然发出爆笑,在满是血腥味的车厢里大笑,这人脑子一定有问题。


“你啊,虽然话不多,但真的好有意思啊!”她说着就两只手都离开了方向盘猛地抱上来,怕刚才的战斗又来一次的清道夫赶紧伸手扶住。


“……不开的话就把位子让出来。”


“不要那么冷淡嘛,刚才的战斗真有趣,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清道夫别扭地控制着方向盘,她可没觉得半点有趣,车的事情晚上得怎么跟凯尔希博士汇报才好。


“之后就让我们好好合作吧,清道夫小姐。”


“……”


“你啊,难道不想想凯尔希为什么要派我和你一起行动吗?是不是你是一个棋子,你被抛弃了呢?”


“我本来就是棋子,只需要执行意志。凯尔希博士做的决定,自有她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喜欢你的信任!”


她那满是血的脸凑近过来,咧开大笑的嘴中露出獠牙,清道夫闻到混杂在血腥味中浓烈的野性气息。


和这种人真的能合作吗。她今天第二次质疑自己。


拉普兰德的尾巴在她身后摇晃,看着只让人心焦,清道夫开始怀念普罗旺斯毛茸茸的大尾巴。


若不是清道夫在车开出去足足一分钟后才想起来就这么把尸体丢在路边不妥,赶紧把车又倒回去,她要应付的事情就又多一件了。


“老鼠果然是老鼠。”拉普兰德对她的反应大加嘲笑,倒车回来处理尸体的行为在她眼里是自己乱了阵脚的证明,“我和你都那么强,把追过来的家伙都杀掉不就好了。”清道夫没理她,但也不掩饰自己有被惊到,楞谁看到有无辜路人突然就死在自己面前都会震惊,她虽然做着脏活,却对杀人并无兴趣,她向往的是更加平和的生活。


……当然了,造化弄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过上什么普通生活的。


烧到报废的汽车和尸体大喇喇地丢在公路上,好在这条道路往来车辆不多,暂时还没有其他车辆经过,像是刚才的交战得到了她的承认一般,拉普兰德竟然主动帮忙处理尸体,打开货厢,这辆车是个运衣车,太好了,麻烦事又少了一件。


清道夫从死去的沃尔珀男人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找到了驾驶证,他名叫萨赫•查拉,钱包里有一点钱,和一张印有他和妻女合影的相片,她看着上面定格的欢笑,陷入沉默。


因为自己的过错,又有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了,然而自己的内心没有半点波澜,果然是已经坏掉了,变得像源石矿那样铁石心肠。清道夫把驾驶证和相片塞进背包,记下上面的地址。


“在忏悔吗?有我的份吗?”拉普兰德观察到她的动作,饶有兴致地问道。


“差不多吧。”清道夫语句含糊地只回答了前半句。


“觉得我这种人面目可憎?”


“没有。我没有感觉,而且我手上沾过的血并不比你少,没有资格对你的道德进行批判。”


身旁的拉普兰德对这句回话显得很满意,大笑起来,“很好,你有做恶人的自觉!”,她动不动就会笑,仿佛除了笑以外就没有别的表达情绪的方式。她扭开广播,调到自己喜欢的电台,里面在播一首叫作“心碎的次数”的,鲁珀乡村歌手琼斯的老歌,她脸上带着激战留下的血痕,兴高采烈地跟着哼唱。


热衷于杀戮的疯子偶尔也有属于常人的一面。


卡车慢慢驶入市区范围,周围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从上个加油站之后由清道夫掌舵,两人在加油站的收费区处理了伤口,换掉沾血的衣裳,但没有吃饭,拉普兰德反对在这里吃,她说市区有个地方卖的汉堡特别美味,是刚出炉的面包夹纯兽肉芝士和酸黄瓜做的。


“我喜欢吃,你喜欢吧?超绝美味,比我做的还好吃,我打赌你一定会喜欢,这点等待是值得的。”


她谈论汉堡的语气像小孩子,和交战时判若两人,她还会做菜?清道夫怀疑地看了看她,冷着脸扬起半边嘴角。不论多严酷的环境,多糟糕的饮食她都能接受,不过作为一个扎拉克族人,她的确是有点偏爱肉和奶酪,除了草食动物们以外,谁不喜欢呢。


清道夫熟练地应付着进入市区的盘查——幸好伪造证据随身携带,连着车一起烧毁就糟了——将卡车开到拉普兰德说的那家店铺的位置,很遗憾,那里没有什么汉堡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居民楼。清道夫看着她的脸色阴沉下来。


“美味的汉堡店应该不止一家,再找找吧。”


清道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可能是怕拉普兰德在街上闹事。她今天讲的话是平日几倍还多,毕竟单独行动是不需要交谈的。


“…说的也是。”


拉普兰德接受了这个提议,清道夫松了口气,话说回来,她应该也不至于在这里就大开杀戒,但转而一想她在行驶的车上对自己突然发动偷袭,会做什么事还真是难以界定。


两人在市内兜兜转转,找到了另一家汉堡店,“一模一样的味道!”拉普兰德对汉堡大嘉赞赏,是挺好吃的,清道夫一边咬着汉堡,边查看着凯尔希发送过来的情报,今晚有辆载满乙虎醇的原料车将在市内一间工厂停留,劫持这辆车,然后开到指定位置和罗德岛的工作人员交接。


了解。


过目一遍后,她把情报分享给拉普兰德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对方那眼睛带有伤疤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外的表情。


之前清道夫对自己能否和拉普兰德顺利合作表示怀疑,实际共事后,她发现那是自己的误解,她狂妄又激进,但合作时候不会扰乱该有的作战计划,与她合作与其说是轻松,不如说清道夫已经到了无所事事的地步,她高调的武艺换了另一种方式表现,经由她下手的敌人绝大部分还来不及开枪就已一击毙命,即便有漏网之鱼,狼也会在下一秒咬断他的喉咙。


她用刀尖指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用残酷的笑话取乐:“我请你吃我做的千层酥。”


清道夫可笑不出来。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交战结束,或许称为单方面屠杀更正确。清道夫打开车厢检查货品,拉普兰德提着刀从二楼下来,之前她用手里的其中一把,将对面的枪手钉在了墙上。她不知从哪个尸体身上搜来一包烟,正悠闲地衔着。


拉普兰德最先进来就带她破坏了几个关键的警报设备,而且她对城市街道很熟悉——这个清道夫之前就有所疑问,不过雇佣兵都是满世界跑的,来过某个城市也不奇怪,但了解到这种程度,在这里应该生活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嗯?啊,是,何止是很熟。”


她吸了口气,火红的星光快速燃烧,拉普兰德把烟蒂掷在地上,烟蒂在她脚下像敌人的尸体一样被碾碎。


“托某个人的福,我在这边受罪了很久啊。”


拉普兰德嘴上这么说着,却嗤嗤地笑了起来,看来并不讨厌颠沛流离的生活。


做这行的人每个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清道夫倒也没有去刨根究底。


与罗德岛方面交接完成是在凌晨三点,新车也一并送来了。之前清道夫将车辆损毁的事情告诉凯尔希的时候,她并没有很惊讶,像是这早就在她预料之中。


两人目送交接车辆离开。


在这不上不下的时间,拉普兰德提议去酒吧坐坐,清道夫自己一个人不去那种地方,但也没有很抗拒酒精,单纯只是不会去而已,喝到第三杯时候,她的头开始痛,清道夫想起来到了每天的例行吃药时间,可能是酒精对药会有什么影响,从洗手间回来后,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比平日还要眩晕,她跟拉普兰德说,不要再向自己搭话了。


清道夫低垂着头,沉默地坐在位子上等待眩晕感消退,拉普兰德那毛茸茸的尾巴在眼前像钟摆一样摇晃。


不开口时候的她就只是一匹雌狼,那尾巴比普罗旺斯的要短,也没有那么蓬松,颜色也不一样,但从她身上传来和普罗旺斯身上相似的气味。


她不晓得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拉普兰德开口。


“你一直在盯着我的尾巴,怎么,想摸摸看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像从酒吧的另一头传过来。


清道夫没有拒绝,她朝那银灰色的尾巴伸出手,抚摸到的触感比想象中要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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