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最後停步在一扇精緻的雕花門旁。

這扇門鑲嵌在古樸的瓦牆上，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這兒似地。它旁邊沒有任何櫥窗，再遠一些就是別的店家。

Hermione來過霍格莫德村這麼多回，從來沒注意過這扇門。儘管它就杵在這裡最知名的巫師精品店旁，可它小巧的美卻完全被精品店的金碧輝煌給遮蓋住了。

「別猶豫呀，快推門。」

Pansy向Hermione眨了眨眼，俏皮的微笑映入Hermione眼中，怎麼看都多了幾分不懷好意的意味。

Hermione撇撇嘴。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Pansy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做出太超過的事。這麼想著，她一鼓作氣推開了那扇門。

那一瞬間，婉轉的啁啾突然響起。Hermione一驚，抬頭一瞧，發現門上方竟鑲嵌了一個通體銀白的鐵架，懸掛著同樣色系的鳥籠。那鳥籠實在懸得太高，以致於Hermione必須退開幾步，才能從遠處看清全貌。

鳥籠就像招牌似地在雪中輕輕晃蕩，籠中兩隻小巧的鳥兒通體靛藍，跳躍著吟唱甜蜜的樂曲。

Hermione怔然望著鳥兒閃著微光的尾羽，腦海裡閃過Pansy‘借’她的雙面鏡上，那形單影隻的絕音鳥。

「那面鏡子⋯」

「就是這裡的商品呀。」

Pansy嫣然一笑。

可這實在太荒謬了。絕音鳥從沒有被人為飼養的紀錄。再說了，它們怎麼可能在冰天雪地中存活呢？

「它們不是活的。」

似乎猜到Hermione的疑惑，Pansy笑著解釋。

「真正的絕音鳥只能活在最清澈的湖水邊⋯妳仔細看看，那其實是機械鳥，只是用了咒語讓它們看起來足夠生動。」

彷彿為了驗證Pansy的話，門‘啪嗒’闔起的那刻，鳥兒們便瞬間靜立不動了，猶如最精美的玩偶。

「可愛吧？」

Pansy邀功似地說著，眼裡閃著期盼的光，簡直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嘻嘻笑著期待別人的讚賞。

Hermione突然有些想笑。她是覺得有些可愛沒錯，不過可愛的並不是那兩隻鳥。

Hermione還沒來得及回答，門突然又一次被推開了。鳥兒的歌聲再次響起，一個女人從門縫探出頭來。

她推了推低低掛在鼻梁上的眼鏡，看清站在門口的兩人時，驚呼了起來：「Parkinson小姐！您怎麼沒事先說您要過來？還有這位⋯噢，您這次居然帶了人過來⋯？這是⋯」

「Hermione Granger，我的舞伴。阿姨，她這次是為了聖誕舞會的禮服來的，妳可得好好為她打扮啊！」

Pansy笑著把Hermione推向前去，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道：「這是漢娜夫人，她在這間店裡待很久了，至少從我小時候她就在這兒工作了。你等會兒有服裝搭配上的問題都可以問她，相信我，沒人比她更懂這些了。」

Hermione略有些懷疑地打量眼前這個女人。她的打扮看來並不時尚，反而有些過度簡樸，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母親般慈藹的中年婦人。

漢娜夫人以親暱的目光凝視著Hermione和Pansy兩人的互動，她眼裡閃著的那點寬慰笑意讓Hermione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說、妳很常來這家店嗎？怎麼看起來和漢娜夫人那麼熟⋯？」

她的音量似乎太大，漢娜夫人在門那頭聽到，吃驚地叫出聲來：「怎麼，Parkinson小姐沒跟妳說過嗎？這店是她家開的呀，不只這裡，巴黎、紐約和俄羅斯那兒也有他們的分店⋯不過這裡離他們老家最近，Parkinson小姐可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呀⋯」

女人之後到底念叨了什麼，Hermione完全沒聽清。她瞪大眼睛望向Pansy，卻又在對方來得及解釋之前，被漢娜夫人一把拉進店裡。

門後撲鼻而來的香芬薰得Hermione一陣暈眩。脂粉香、花香爭先恐後鑽進她的鼻尖，作為基調的草木香氣則悠悠尾隨在後，餘韻不絕。

等到她終於從香味中清醒過來時，眼前所見再一次驚得她說不出話來。

這裡的空間比Hermione想像中要大得多。米色牆壁上鑲著麋鹿角和樹枝，其上懸掛著禮服、帽子，間或夾雜幾束乾燥花、鏡子或油畫。大片木紋地板上排列著高高低低的木頭衣架及人形模特兒，旁邊還隨意放置著玻璃長桌與木櫃，桌上散落著各式首飾，木櫃上擺著高跟鞋。

充斥整家店面的色彩向Hermione迎頭砸來。天空藍、蘋果綠、酒紅、暗紫、條紋、圓點、方格⋯通通在Hermione眼前攪和成一團漩渦。法蘭絨、絲綢、亞麻、嫘紗⋯無風而動，輕輕搖曳著，每一件都在向Hermione招手。柔軟的羽毛緩緩飄落，剔透的珠寶盈盈閃爍。每雙高跟鞋都極盡所能展現最奢華性感的一面，向Hermione無聲高喊著：帶我回家！

Hermione後退了一步。她驚恐地望向Pansy，簡直不敢置信，她居然打算在這個集聚全世界禮服的店裡，挑出一件她要在舞會上穿的衣服！？

「這⋯這真的是妳的店⋯？」

「準確來說，是我媽媽的，不是我的。」

Pansy若無其事地打量著大堆頭衣裳，老練的模樣讓Hermione感到一陣氣急敗壞。

「而妳居然事前完全沒跟我說？！」

「我以為這算是驚喜⋯」Pansy收回視線，看向Hermione。又是那滿臉無辜的表情。「而且，你從來沒問我我家在做什麼⋯我以為妳不感興趣的。」

「⋯」Hermione啞然想起，其實Astoria向她提過的。

那時金髮女孩興奮地尖叫，極盡所能向她推銷Parkinson：「——和Parkinson在一起絕對是所有女孩的夢想⋯！！妳想啊，跟她在一起就代表妳能有數不盡的衣服可以穿，還有數不清的時尚雜誌可以看⋯她家的每一件禮服都是最美的！！還有時尚雜誌也是英國巫師界裡最有名的！！噢，死在最華麗的禮服堆裡⋯這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當然，那時Hermione對Astoria那彷彿快要融化的花癡表情，除了翻白眼以外，沒有別的反應。

Hermione是多麼懷念那時無憂無慮的自己啊。

再怎麼多的‘聽說’，都比不過親眼見證來得有真實感。

Hermione呆呆站在那兒，突然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哀。

她瞥向身旁典雅的銅鏡，鏡裡模模糊糊映出一個影子，有著蓬亂的紅髮，以及未經修飾的、學生氣的穿著。那只是個對未來惶惶不安的普通女孩，她不屬於魔法世界，卻也已經不再是麻瓜。

可Pansy Parkinson是完全屬於這裡的。

看著店裡讓人眼花撩亂的商品，Hermione第一次清楚明白了兩人之間的橫溝。

Pansy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怎麼？看傻了？」

Hermione搖搖頭。她深吸一口氣，將突然冒上心頭的悲觀想法甩得遠遠的。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她總會有辦法的。

“享受當下，Hermione Granger。”

她在心裡嚴厲地告訴自己，抬起頭拋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