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海未離開後的小木屋，顯得相當冷清。

小鳥獨自一人坐在客廳，喝著剛泡好的熱咖啡，哭腫的雙眼無助地看著電視。

──她的雙眸已經失去了光芒。

這時，一個淡藍色的魔法陣出現在小鳥的後方。一道金色的身影透過魔法陣傳送了過來。

「妳果然在家啊。」

繪里望著小鳥說道。但這並沒有讓她回過神來。

一落地面，繪里便直接走向了廚房。

她輕觸著咖啡壺，上面殘留的餘溫讓繪里大約知道小鳥究竟呆坐了多久。

繪里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了帶有『Я』字的馬克杯，緩緩地將剩餘的咖啡倒入杯中。

「我記得糖在……」

繪里早已熟悉了小鳥擺放東西的習慣，很快就找到了方糖。

「不知道這樣的溫度能不能融化呢……」

回到了客廳，她直接坐在小鳥身旁。同時也注意到桌上的咖啡幾乎沒有變少的樣子。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妳明明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

「妳知道嗎？其實我有點後悔……」

「──或許我當初就該殺了海未。」

從剛剛開始都宛如斷線魁儡小鳥。一聽到關鍵字，倏地站了起來。

「如果這次有人膽敢傷害海未醬……就算對方是繪里醬，小鳥也絕對不會原諒妳的！」

在激動的情緒下，小鳥不自覺地散發出自己的力量──不，那確實是有意挑戰自己主人權威的殺意。

原本停留在屋外休息的鳥兒們，一齊飛向空中。頓時之間，周遭陷入了足以窒息的寂靜。

面對來自摯友的殺意，繪里依舊一臉淡定的看著電視。

過了一會兒，繪里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馬克杯。

僅僅一個小動作，卻讓小鳥的身體猛顫了一下。

──小鳥的殺意減弱了。

儘管非常的細微，繪里卻清楚地感受到了。

然而，繪里並沒有發動任何能力。

在惡魔的世界裡，惡魔本身就會畏懼比自身還要強大、且位階要高的惡魔。

而小鳥是繪里最為信任的惡魔。她之所以會感到害怕，是因為小鳥曾經見識過繪里真正的力量。儘管那股強大的力量並不是針對自己，但那令人無法忘懷的恐懼感，已經深深烙印在小鳥的靈魂深處了。

「害怕嗎？」

聲音中蘊含著不可忤逆的氣息。

會被殺掉──至少小鳥是這麼覺得的。

正當小鳥猶豫是否以沉默作為回答時，繪里自嘲了一聲。

「我究竟在問什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在這極度緊張的空間裡，繪里的聲音讓小鳥的心頭不由自主地刺痛著。

小鳥鼓起勇氣抬起了頭。這時，才注意到繪里流露出一副孤寂的苦笑。

──那是小鳥第一次和繪里相遇時，繪里所露出的表情。

小鳥勉強嚥了一口唾液。原本束縛自己身體的那份恐懼感似乎消失了。

「……確實，身體的本能讓我畏懼著繪里醬。但這並不能代表我就會因此遠離繪里醬。」

「繪里醬，妳是我無可取代的家人、摯友……也是我唯一認可的主人。」

小鳥單膝跪在了繪里的面前，並牽起了繪里的右手，輕輕地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會對海未醬的事情讓步。這次就算要與繪里醬對抗，我也會拚上性命的。」

那雙清澈的眼眸堅定地望著略有冰冷的湛藍。

「妳應該很清楚……存在於回憶中的園田海未已經不在了吧？」

「繪里醬，這種時候……如果是希醬的話……妳又會如何呢？想必是一樣的吧。」

小鳥微微一笑。

繪里望著這樣的小鳥，不禁用左手撫著自己的額頭，輕微地把瀏海往上一撥。

──當然……我會不計一切代價奪回來的。

但……如果是希自願離開我的話，我是否還能夠繼續堅持下去呢……？

那個總是沐浴在鮮血之中的自己，竟然會被一名天使救贖什麼的……

繪里一想到這裡，不禁輕笑了一聲。

「我知道了。不過沒關係嗎？交給試圖殺害海未的兇手……」

「雖然我並不清楚詳細原因……但想必是海未醬拜託繪里醬的吧……？」

「……」

繪里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回想著那時的觸感。

從未想過傷害海未的她，可能是因為被海未的決心所動搖了吧……

等回過神來，自己的手已經刺穿了海未的胸膛。

……為什麼我那時候會笑呢？

是因為海未終於可以解脫了嗎……還是說……

「繪里醬……？」

繪里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沒什麼。只是頭有點痛……」

「請讓我看一下。」

小鳥雖然屬於魅魔一族，但卻有著類似治療的能力。

而在歷史上，魅魔一族卻從未有過南氏的魅魔……

「……」

小鳥在觸摸到繪里的瞬間，稍微愣了一下。

繪里察覺到了小鳥的反常，但只是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謊言……被識破了呢。

儘管如此，小鳥依舊照著平常的方式替繪里進行治療。

在淡色的光芒消失後，小鳥的手離開了繪里。

「這樣有好一點了嗎？」

「謝謝。但每次看到都覺得很神奇啊……」

小鳥對著繪里輕笑了一聲。

「這可是秘密唷。」

◇　◇　◇

一瞬間就能夠輕易壓碎一個人的意志，彷彿鮮明能見的滾滾殺氣如怒濤般逼近而來。

面對如此逼迫的氣場，加百列毫無反應──不，應該說是愣住了較為恰當。

忽然之間，一道愉悅的笑聲劃破了這段足以窒息的寂靜。

「原來就是妳把『暴君王』給殺掉的啊……這實在是太有趣了。沒想到那傢伙竟然會輸給比自己還要年幼許多孩子。」

「以貌取人的話，小心吃虧的是自己喔？」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以年紀來說，他確實比你大上許多。對吧，流放者？」

繪里聽到加百列這句話的那一瞬間，臉上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想必妳也知道我們此行究竟為何而來。我希望妳能夠以魔族首領的身分，謹慎做出選擇。」

就在加百列眨眼的瞬間，繪里的身影從遠方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加百列試圖拉開與繪里之間距離，卻發覺自己的雙腳正被迪貝魯的鐵鍊給束縛在空中。

「什麼時候──！」

繪里的拳頭如拉弓般慢慢後退。身旁流漏出的力量正逐漸往右拳集中。

加百列冒出了冷汗，她很清楚……這絕對不是這副半殘的身體能夠承受的攻擊。

「妳、妳別忘了，這具身體可不是我的喔！」

「我也沒忘記丘基爾是怎麼對待海未的。」

如同拉到全滿的箭矢離弦般，加百列只聽到破風的響聲──拳頭直接貫穿了加百列的身體。

加百列的胸口至腹部直接開了一個大洞。傷口被繪里的火焰灼燒著，不斷侵蝕著丘基爾的身體。

「咕嗚……！」

鮮血從喉嚨湧出，聲音被埋沒其中。

加百列的意識逐漸地遠去。勉強抬頭注視著那冷血的惡魔。

「無論幾次，我都會讓你們體會到失敗的滋味。」

繪里左手推開了奄奄一息的加百列，讓她直接從空中墜落。

加百列耳中迴盪著繪里的話語。在身體落地之前，加百列離開了丘基爾殘破的身軀。

繪里看著沾滿鮮血的手，輕輕地舔舐了一口。

濃烈的血腥味立刻衝擊著繪里的味蕾，但這只是令她露出了一抹冷笑。

◇　◇　◇

位於『聖堂』的其中一間房間中央擺放著大理石製的巨大圓桌，四周圍滿了豪華座椅。

除了少數幾個位子是空的之外，還有一個空位與眾不同。

椅子上刻精美的浮雕，除此之外還鑲滿了各式各樣的貴重寶石。

眼看就快到了開會時間。天使們陸陸續續地走進了會議室中。

隨著人數逐漸的增加，會議室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正當時間來到整點，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乘著微風來到了會議室。接著，喧嘩聲戛然而止。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嚴肅沉重的表情。直到有人咳嗽了兩聲，大家才趕緊找位子坐下。

這時，一名全副武裝的護衛走了進來，並直挺挺的站在了門口處。

在寂靜的環境下，門口傳來盔甲發出來的沉重聲響。

就在光芒映入眾人眼簾時，上級天使們一齊起身，對著進來的天使鞠躬行禮。

「「「恭迎米迦勒大人的到來！」」」

米迦勒的羽翼與一般天使的不同，是六對金色的羽翼。他身上穿著白底金邊的盔甲，頭戴著全罩式的頭盔。

雖然看不見容貌，但卻能夠從體型上來判斷性別。

對於他們的禮數，米迦勒並沒有給予任何的回應。只是靜靜地往那張最豪華的椅子走了過去。

坐下之後，米迦勒才揮了手揮，示意大家坐下。

「想必各位都已經聽說了……加百列失敗了。」

米迦勒的聲音並不像是一般男性會有的聲線，那是帶有一點點的回音加上複數人的聲音。

這時，一名天使手持著報告站了起來。

「回報大人。這次的失敗是因為丘基爾的身軀無法承受加百列大人強大的力量，才會讓肉體崩毀。另外就是……第三代魔王突然現身的關係，導致派出的百名天使全軍覆沒。」

「原來如此。」

他冷冷地說道。

「我可以理解成──你認為加百列會輸給絢瀨繪里……的意思吧？」

儘管看不見米迦勒的表情，但所有人都能從氣氛上感覺的出來……那名發言的天使，讓米迦勒感到了不悅。

「大、大人，這是小的口誤。加百列大人怎麼可能會輸給那種骯髒的生物！要是宿主有足夠的實力，加百列大人輕輕鬆鬆就能讓──」

「夠了！」

米迦勒壓抑不住自己的不悅，大聲喝止了那名天使的發言。

「看來……你是打算把這一切過錯丟給因此喪命的丘基爾身上啊。還記得向我推薦丘基爾的人是誰嗎？」

天使似乎想起了什麼，而開始顫抖了起來。就連手上的報告也因此散落在桌面。

「是……是我……」

表情漸漸崩潰的天使，連滾帶爬的跪在了米迦勒的位子旁邊。

「米迦勒大人，我能夠彌補這個過錯。請您再……再給我一次機會……！」

站在門旁的護衛似乎是看不下去，而一手抓起了求饒的天使。

「吾王，請問該如何處置？」

「嗯……流放吧。剝奪他的翅膀、權位，並禁止任何人與他有交集。」

「明白了。」

聽到自己即將將失去一切，天使開始死命掙扎了起來。

「求求您饒命，我、我還有家人啊！」

「放、放開我！」

「啊啊啊──米迦勒，你這比惡魔還骯髒的天使！」

「──我將用一輩子來詛咒你！」

目送罪人離開後，全員都不禁嚥下了一口唾液。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米迦勒輕笑了一聲。對於剛剛的辱罵毫不在意。

「我這不是按照你說的，留你一命了嗎？還真是個貪婪的人。」

過了一會，護衛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崗位。而米迦勒也繼續主持著會議。

「想必各位都知道……我是個非常討厭謊言的人。」

「我並不喜歡濫殺無辜。但若這個世界沒了秩序，那麼便會大亂。還請各位諒解。」

宛如死神的口吻般，令大家紛紛勉強帶著笑容，一同點了點頭。

──沒有人願意起來反抗嗎？

大家腦海都浮出了相同的疑問。

但又有誰會願意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呢？因此在場的天使們也都只是默默地低著頭，希望能夠趕快結束這一切。

「如果沒有人願意提供更好的意見，那麼今日的會議就到此為止吧──」

「請等一下。」

原本以為終於能夠結束的眾人們，紛紛向出聲的人看去。

那是坐在與米迦勒最近的位子──上級天使－烏列爾。

戴著黑框眼鏡的烏列爾，稍微整理了下手上的資料，並站了起來。

「米迦勒大人，還記得您施放在園田海未身上的多重魔法嗎？」

「嗯。」

「那麼……我這邊有個提議。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　◇　◇

好像是受到驚嚇般，使海未猛然起身。

「這裡是……？」

海未環顧著四周，發覺自己正處於未知的森林之中。

這時，一股濃烈的腥臭味乘著風而來。

海未痛苦的摀住了口鼻，但終究只能勉強擋住少許味道。

她順著味道的方向看去……好幾具支離破碎的屍體就在海未的四周。

原本綠油油的草地與樹木，全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海未嚥了口唾液後，鼓起勇氣向臭味來源走去。

地上的屍體除了天使之外也包含了惡魔的屍體。

「……戰爭？」

看到這般景象的海未，浮出了一個最合理的答案。

「啊啊啊──！」

伴隨淒厲的慘叫聲，天空落下一名渾身是血的天使。

天使正好墜落在海未眼前。他似乎還有一口氣在的樣子，不斷發出痛苦的哀號聲。

在看到天使的胸膛被直接掏空後，海未有些畏懼的向後退了幾步。

「咕……」

血水直接淹沒了喉嚨，讓他根本無法像一般人一樣說話。

天使伸進口袋中，用僅剩的力氣抓著一條項鍊。

那是一條可以放入小張照片的金項鍊。

他看著手中最後家人的照片，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在項鍊落到地面的同時，也宣告了這名天使的離去。

「究竟是什麼殘忍的……」

當海未尋求解答而抬頭仰望時，一道漆黑的身影迅速穿過由天使組成的小隊。黑影直接來到了隊長的面前，用那雙爪子粗暴地扯掉了隊長的右手臂。

儘管隊長身受重傷，但依舊試圖採取抵抗行為。隊長單手緊抓著對方的頭盔，一道強烈聖光直接侵蝕了敵人的頭盔，一頭燦金長髮也隨之映入眾人眼簾。

「絢瀨……？」

僅僅一瞬間的真面目，頭盔再一次遮住了繪里的面容。

忽然之間，擾人的滋滋聲侵蝕著海未的腦海，同時也控制了海未的行動。

眼前的畫面模糊不清。當一股劇痛從胸口傳來，海未才一臉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胸膛。

繪里正用那雙惡魔的利爪刺穿了海未的胸口。

為什麼會……？

海未一臉疑惑的看向繪里。

只見那雙湛藍失去了光芒。冷笑的她，嘴裡似乎在說著什麼……

最終，海未只能緩緩合起雙眼，與自己逐漸失溫的身體……一同沉睡下去。

◇　◇　◇

意識漸漸回到現實的海未，此時感受到一種說不出口的沉重感。

她緩緩地坐起身子，一手扶著自己發疼的頭。

那是……夢嗎？

或許是還沒睡醒吧。海未就這麼直接解開了睡衣的釦子。

海未不斷摸著自己的胸口，雖然沒有傷口，卻讓海未開始注意到那個一直留在胸口處的傷疤。

難道說……真的是她弄的？

海未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自己否決了。

我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呢……

這時，房門隨著吵鬧的聲響粗魯地被打了開來。

海未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小鳥壓在了床上。

原本想推開對方的海未，在聽到耳邊傳來陣陣哭聲後，便打消了念頭。

海未輕輕地撫摸著小鳥的頭。

原本想說一些安慰的話，但卻又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好選擇保持沉默。

這時，眼角餘光映入了一抹燦金，讓海未身體不自覺地震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夢的關係，讓海未打從心底對『絢瀨繪里』這個人感到了恐懼。

這細微的反應當然也被繪里發現了。

「我有這麼嚇人嗎？」

繪里帶著淡淡的笑容，坐在了床邊。

「不是的。我只是──」

「開玩笑的。不要這麼緊張。」

「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和絢瀨小姐講話講到一半……」

「叫我繪里就好。那天晚上的事，我稍後會向妳交代清楚的。但現在……」

繪里的視線落在小鳥身上，這也讓海未點了點頭。

「這孩子……是真的很擔心妳的。妳知道嗎？在惡魔的世界裡，主僕關係是非常重要的。但她卻願意捨棄一切，來換回妳。」

海未感受著一絲絲柔軟的亞麻從指縫流過。一種矛盾的情緒逐漸湧了上來。

「為什麼……要對我這個陌生人如此付出呢……」

「對小鳥來說，妳依舊是她所熟悉的人。只不過……已經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了……」

「熟悉的……陌生人……」

海未嘀咕了幾句後，沉默地皺起了眉間。

一段時間過去了。小鳥似乎是因為過度的疲憊而陷入了熟睡。

向繪里尋求同意後，海未將小鳥抱回了房間。

海未在關上門之前，還不忘回頭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

小心翼翼地下樓後，正在廚房的繪里示意要海未隨意找個位子坐下。

「辛苦了。」

繪里把泡好的兩杯茶端到了桌上。

「真意外啊……妳不是不喜歡喝茶嗎？」

海未一臉疑惑的問道。但在她看到繪里臉上吃驚的表情後，也露出了同樣的面容。

「海未，妳……」

「誒……為什麼我會……？」

「不是恢復記憶嗎……」

繪里苦笑了一會後，坐在沙發的另一側。

──或許是因為某種原因，使海未身上的多重魔法變弱了？

繪里一臉嚴肅的思索著。

見狀，海未的臉上頓時浮出了滿滿的歉意。

「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事的，請不要自責。那麼……在開始談正事之前，我想請妳先答應我一件事。」

「能否請妳先告訴我是什麼事呢？」

「關於那天晚上的所有事……全部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並不希望妳牽連到那孩子。只有這一點，希望妳能夠答應我。」

聽到繪里突然說出這些，海未心裡也有個底了。

──口頭保證……妳就不怕我食言嗎？

原本想說出這句話的海未，在看到繪里臉上的表情後，便吞了回去。

「……我明白了。這是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私事，我絕不會遷怒於他人。」

繪里點了點頭後，將那天晚上包括自己殺了丘基爾的這件事交代了一清二楚。

唯一沒有交代的……就是繪里自己是第三代魔王的這件事。

「……事情就是這樣。」

「我認為我做的事是正確的，所以我不會道歉的。」

海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更別說有一絲動靜了。

過了大約十分鐘後，海未直挺的身子宛如傀儡般動了一下。

「……？」

空氣中混雜著一種不屬於三人的氣味，儘管非常不明顯，卻還是被繪里給察覺了。

「海未？」

繪里對著眼前行為詭異的海未抱持著戒心，並試著開口呼喚對方。

海未遲了幾秒後，才緩緩轉過頭來，面向繪里。

「是的。請問怎麼了嗎？」

繪里倏地站了起來，並怒視著臉上毫無表情的海未。

「……妳是誰？」

「唉──」

只見海未深深的嘆了口氣，露出一副相當無奈的樣子。

「沒想到這麼快就露餡了。雖然我本來就沒有要隱藏的意思……」

海未起身來到繪里的面前，並向繪里伸出了手。

在對方碰到自己的前一刻，繪里迅速打掉了對方的手。

「看來……就算是猛獸，也是能夠被馴服的呢。」

「妳什麼意思？」

「妳就是曾經試圖毀掉整個世界的流放惡魔，絢瀨繪里。對吧？」

繪里一聽到對方知道自己的來歷，立刻就用左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並壓制在牆上。

「閉嘴！」

「一如往常，還是不喜歡提起往事啊？但是……」

海未抓住了繪里的左手。繪里的臉上立刻浮出了痛苦的神情，並鬆開了手。

「請妳注意一點。園田海未可是我們很重要的容器。」

繪里的左手正被純金色的火焰侵蝕著。整隻手被迫露出了真正的模樣。

──那是一雙只剩烏黑骨頭的手臂。

肩膀與手肘關節處長著一根向外的尖刺。指骨的部分則是呈現細長且亮黑的爪子。

很快，一團青色的火焰反吞噬掉了金色的火焰。原本駭人的骨頭也跟著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

繪里握緊雙拳，神情不悅的注視著海未。儘管想殺掉眼前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卻也只能壓抑著內心即將爆發出的殺意。

「我是七大天使的代表－米迦勒。我並沒有要和妳對立的意思，只是希望妳能夠歸還原本就屬於我們的東西。」

「東西……你說海未是物品？」

「園田海未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按照天界的規定來說，應該要處理掉她的，但念在還有她還有利用價值──」

米迦勒尚未說完，繪里便刻意提高音量嘆著氣。

「你們這些天使真的是夠自私的啊……所以我才討厭你們這些高官位的天使！」

「我並不奢望你們這些汙穢的生物會理解。」

米迦勒坐回了沙發上，但繪里卻覺得畫面相當的詭異。

──因為那是用女性的身體做出男性的坐姿。更別說海未是最注重行為舉止的女性。

「請妳搞清楚自己的責任。魔界可是會因妳一時的任性而走向毀滅的喔？現在後悔還來的及，只要把園田海未交給我，我們之間的過節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繪里似乎想到了什麼而微微勾起了嘴角。

「米迦勒，你是否有個能夠讓自己付出一切的人？」

米迦勒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看著繪里。

「世界的平衡還是毀滅什麼的，我才不管這些東西。我會當上魔王，只是為了保護自己重視的人罷了。」

「哼，我本來就不認為妳是那種會乖乖聽命的惡魔。但最沒想到的……妳竟然是個笨蛋。」

「隨便你怎麼說。」

米迦勒搖了搖頭後，起身來到繪里的身旁。

「……小心妳身旁的那隻肉食鳥。一不留神，妳可能就會被啃食殆盡了。」

他刻意壓低音量說著，彷彿深怕被第三人聽到一樣。

語落。海未的身體就這麼直接癱軟在繪里的身上。

「……那是什麼意思？」

繪里輕輕將海未放在沙發上，同時也思考著米迦勒最後的話。

這時，陰暗的角落裡閃爍著一對鮮紅的視線。

原本應該會察覺到異樣的繪里，此時卻只是不停的來回走動。

不久，那團極小的黑影在被繪里察覺到之前，便消失在陰影之中了。

◇　◇　◇

小鳥突然睜開雙眼坐在了床邊，靜靜地望著門口。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進來的啾啾，急忙似地飛到了主人的身旁。

「辛苦了。」

小鳥用指尖輕撫著啾啾的頭頂後，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呵呵──這下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