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本能的讨厌雨天,连续的冬雨终于让她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柏木再次把熟睡的麻友抱进房间的床上,独自开车到银座五丁目,少来银座的由纪靠着GPS在街道钻来钻去,却始终找不到停车位。烦躁之下索性把车开上了人行道,便匆匆钻进一家名为“三越松”的吴服店里。
“该死,怎么不找个有停车场的地方。”
柏木不喜打伞,隔着街道走进来,披肩的长发已经微微湿润,漆黑长发走进灯光下立刻晕出华贵的光彩来。
“柏木进店必须穿和服。” 低沉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听起来如少年一般。
原本趴在柜台小睡的女子抬起头,绮丽到不可思议的脸孔,W型的嘴唇涂着闪亮的啫喱散发出甜蜜性感的气息,眼神轻蔑,嘴唇却娇俏嘟起让人难以责怪,是浑身上下都招摇着骄傲的光辉的小女人呢。
这样一个辉耀之姬沐浴在充满古意的橘色灯光下,懒懒的瞟了眼柏木。
柏木左右看了一眼,“河西不在吧。”语气平静柔软,全然不见进店的阴郁火气。
“下午突然想起要做饭,出去买食材了。”像是回想起高兴的事情,一直散发着轻蔑傲慢的眼神孩子气的细细的眯了起来,W型的嘴唇轻轻撅起,露出小小的虎牙,顿时魔性皆退,现出本质的稚气甜美来。
“所以到现在还没回来?”由纪想了想,路上耽搁的不少时间,应该已是到了宵夜时间。
“嗯,吃坏肚子去睡了。”小女人晃了晃脑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河西桑早晚被你祸害死。”知道又是这只吃不死的味痴做饭放倒了河西,由纪挑了挑眉毛,抢过小味痴身下的凳子安稳坐下。
“喂,那是我的凳子!”小味痴不爽拍了下桌子,语气顿时暴戾起来。
柏木不以为意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反正你用不着坐着。Tomochin.”柏木勾着小指,点了点下方,柜台下面,娇俏的小女人下半身空无一物。
“啧。”W型的嘴唇轻轻的啧了一声便不再出声,被称作tomochin的小女人支着只有一半的身体跳上柜面,安稳的“坐”了下来。
无论上半身长得再漂亮,现下的状况都非常的诡异,柏木却熟若无睹小口咽着冰冷的茶水。tomochin也毫无待客之礼,自顾自的玩起粘着水钻的美甲。比起严肃保守的柏木,她更像是银座里走出的时尚代表,尽管现在看上去不像个正常人类。。
突然tomochin抬起头来,飞快的跳起来内室奔去,而空悬的下半身居然在移动过程中,慢慢的显出美好的形状。
果然是像幼儿一般的圆润甜美呢。
柏木饮尽杯里最后一点水,静静的站起来。
漆黑的长发覆盖了整个额头,脸色苍白,整个人散发出“体调不良”意味的河西,靠在tomochin身上却微微勉强撑直了身体迎接柏木。
“好久不见,由纪桑。”
河西深深鞠躬行礼,请柏木到内室。
柏木欠了欠身,先行进入内室,坐在主座右边的坐垫上。
“河西桑,新年为何不见你回本家”
虽然这么问了,柏木毫不在意的接过河西倒的热茶,抿了一口,微微点头。
河西显然更在意沏的茶是否让对方满意,直到由纪点过头才笑了笑。
“您会需要我的,怎么敢擅自离开呢。何况带着TOMO也不方便。”
河西摸了摸tomochin的小臂,将听到自己的坏话忍不住暴躁起来的小女人按回座位上。
“那,河西桑,你已经闻到了天变的味道么?”
由纪微微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笑,眼神一如既往清冷幽深。
“由纪桑身上有这样的征兆呢。”河西握着茶杯,舒服的摩挲着杯壁传来的温暖。
“麻友没有吗?”
“非要说的话,麻友桑的气,和大岛桑的气,非常的合衬。像是平静的水湾,非常清澈美丽的水色呢。由纪桑此时却像初冬的清晨一般,涌动着浓郁的灰白雾气。要拨开它,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在经历?”由纪微微思索着,并没有放过重点。
“说不定是这样。您需要同伴吗?”河西并不在意由纪的紧张,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由纪欲言又止。
“很久以前,我就在想一个问题。想必,这个问题很久以前河西桑就已经想过了。”
柏木抿了抿嘴唇,深深的看了眼河西。并在河西眼神里得到了相同的笃定。柏木接着说下去。
“柏木家,是否真的在依靠龙子的力量?”
柏木家除了当年雪音那代遭受重创,险些淡出人们视线。在没有守护兽的三百年来,柏木家的道路几经起落,靠着家族谨慎操持和御三家相互扶持,并无动摇根本。反观遭受重创的辟邪,几经轮回,却始终无法自主苏醒。每代的契约主出生皆能感应到辟邪的气息,不多时便能找到辟邪的宿主,然而因为伤势过重,始终无法唤醒辟邪。到由纪这代才寻到上古龙子的石中玉作为唤醒辟邪的介质。换句话说,柏木家寻找辟邪,就像寻回当初强盛的道路一样,然而走在这条路上,柏木家已然强盛起来。与其说辟邪在庇佑柏木家,不如说这个家族需要某种象征神力的东西成为保持昌盛的能量。所谓的守护兽,也许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有这样的质疑的,并不只柏木一个人。
“您没有麻友桑的时候已经做得很好了。”河西笑了笑,直言不讳。今年才刚刚过成人礼的柏木,做得已经和历代家主一样好。
柏木却立刻否定了河西的话,“但父亲,祖母,每代的家主都有觉悟,我所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顿了顿,柏木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仿佛触到了苦恼之处,由纪下意识甩了甩头。
河西伸出手,手掌贴住由纪的前额。
“是的,包括您的父亲,祖母,每代家主,包括与我一同日夜忍受错失痛苦的雪音君,都曾向我倾诉过这样的苦恼。但我很高兴,这样的您即将寻回失去的半身。”
从雪音那代起,开始为柏木家祈福的巫女河西,用甜美娇柔的声线和柔软炽热的掌心抚慰着年轻的柏木家主。
“不快点订契约,你的半身说不定就要跑掉了。”tomochin粗鲁的扯回河西的手,一边粗声粗气的挑衅柏木。
柏木撩了撩头发,把弄乱的刘海拨回原位。
“现在我还不想订契约。”
不想订契约的柏木家主,柏木由纪绝对是头一个。
不只是河西一脸不可置信,tomochin更是恶声恶气的拉着柏木的领口的丝带,“喂,不许一个人做这种决定啊魂淡!”
正如tomochin所说,契约并不是一个人的决定。柏木淡漠的握住tomochin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住她的手腕向下施力,轻松的扯离她的控制。
“不是说,我还有一定要经历的变数么?只有我一个人才有的。”
“如果订下契约的话,您的气和麻友桑的气都将会改变。所谓前路上的障碍,并不是要您直接撞上去呢。”
“若是将麻友的气也改变了呢。比起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更担心不必要的意外之灾。所谓的障又不是火山,跨过去便是。”
柏木低头专心看着丝带扯开的线口,微微皱了皱眉。
“每次来都要扯坏点什么,喜欢激动的毛病怎么几百年也没有被契约同化掉。”
由纪阴郁的扯开领口的扣子,黑色的衬衫下面,依旧是形状美好的锁骨。只要有一个缺口,便再也藏匿不住的性感,为此需要忍受过多下作的视线,是由纪讨厌自己身体的原因之一。
“你分明是嫉妒我和TOMO共享生命。”没错,这个名为tomochin的傲慢小女人,正是河西巫女从时光长河的彼岸牵回的永生之鬼。这个很喜欢河西的恶鬼似乎经常为给自己取了一个和半身一样的名字引以为荣,板野友美。
板野炫耀着晃了晃右手尾指的契约纹,绮丽的脸孔再次笑出了嚣张的小虎牙。略带少年感的沙哑嗓音得意的笑了起来。
柏木也忍不住笑了,轻轻扣住tomochin的尾指。
“说起来,这些天,我发现自己多了个有趣的能力。”
柏木饶有兴致的仔细观察起那契约吻,似一圈金线环住手指,细看却是一行行不知名的符文缓缓流动。随着字符间的流动,折射出细碎美丽的光圈笼罩着板野的手指。
“所谓契约,不是除了破坏契约书,或者单方面消亡才会失效吗?”柏木慢吞吞的说着,手指开始抚摸板野的尾指。
被不同以往的轻柔力道抚摸,tomochin挣扎起来想把柏木推开,然而河西和柏木之间的契约压在自己和河西的契约之上,双重契约的作用下,板野无法对柏木使用妖力。只是靠着身体的力量挣脱柏木的束缚。柏木懒懒的松开手,看着被反作用力推倒在地的板野,用轻柔却冰冷的语气,慢慢说着。“板野友美和河西智美的契约无效。”
像是放慢的镜头一般,柏木看着板野,圆润可爱的小腿,下身慢慢消失在空气中,板野的尾指上小圈的金色流光也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无声消去。板野转过头,对着河西张开口,正张阖着,上半身却倏然消失了,连声音,也一并消失了。
“tomo..”
一直在旁静坐的河西飞快的跳起来,一边拔出和服腰间的匕首,在手腕上划出血口,病弱的身体闪电般飞奔到内室的四个角落,将血滴在角落的法阵中,口中不停歇的念动咒语,站在四门中心处,待到脚下的法阵完整的显现出来,河西双手飞快的结起手印,将手掌按在法阵中心。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刚刚消失了的板野友美再次出现在法阵的中心,四门和中生门法阵的白光渐渐汇聚到河西的掌心,慢慢凝结成金色的一团,泛着金光的符文流动着耀目的颜色。河西的手掌按着板野的背心,将新的契约送进板野体内。伴随着,因为承担力量而崩裂的皮肤渗出的点点血迹,河西和板野的尾指处再次出现了金色的光圈。
柏木等到法阵完全消失后,才走近前捏起板野的尾指细看,虽然依旧是看不懂的符文,一眼过去,柏木还是发现了两段符文细微的不同。
“果然是重新订的契约吗。。。”
柏木看了眼板野,虽然此刻气力全无,双眼露出狠绝的恨意死死盯着柏木。
柏木刚想说些什么,板野飞快的移开目光,挣扎着伸出双手搂住虚脱瘫倒的河西。
“和tomo重新订契约,已经抽空了我现有的魔力。原本有我和您一同接受变数,现在能往前走只有您一个人了。这也算不得不为之的,必须您独自经历的惩罚吧。”河西苦笑着望着柏木,“您的能力已经随着辟邪的来临觉醒了,不管你是否担忧会伤害麻友,请务必带着她一路前行。”
“祝君武运昌隆。”
河西握着染血的尾指,轻轻的行了一礼。
柏木也郑重回礼,慢慢退出了“三越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