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下了公交车，心情格外的好。而这一次倒不急着往家里跑，她走进商业街的店，一边想象奶奶收到礼物的样子，一边逛着货架。
“好贵啊……”
消费观念只停留在便利店的她，在装饰品面前发出了感叹。幸好奶奶也不喜欢花哨的装饰。
最后，她挑了一件奶奶做不出来但是很喜欢吃的糕点。
走出店门想回家，才发现自己已经平时回家的路口很远了。
天甚至有些阴。
因为打工的时间很紧，垣赶紧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跑。
而为什么不横穿巷子过去？这么想的人一定不知道她不按原路走，回到家的时候肚子有多饿。
从熟悉的巷子拐了进去，后甩的鞋底扬起一把尘土。带着风，垣回到居住了五年的街道。
“啊…小垣……”
便利店的老板娘碰见她，投以极不自然的笑容。
“翔子阿姨，怎么了？”
“没…没什么。”
翔子仿佛在刻意避开视线，快步走开了。
“真奇怪……”垣望着她的背影，继续往家走去。
没多久，老旧的公寓便出现在视野中。垣一步步走近，远远透过铁栏杆似乎看见了二楼的走廊外堆着东西。
更重要的是，公寓周围都摆上了施工的告示牌。
阵阵不安由心而生，她回想到翔子阿姨的表情。
一定出了什么事…
她很不情愿地想，几周前的事开始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的脚步越发沉重，但她急切地想要确认是自己错了，于是脚步越发变快。
垣跑了起来，冲着翻过隔离带，踩上台阶磨下斑驳的铁锈，发出比以往都大的声响。
到了二楼，垣看清了。之前看见的堆放物正是自己的行李，就在自己家门前。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的身影步过行李，走到奶奶家门前，缓缓停住。
…叩叩。
…没有人回应。
…叩叩……
…奶奶没在里面……
…叩叩、叩叩、叩叩……
……
砰——！！！
垣用尽全力朝门砸了一拳。之后，她全身就没有了力气，瘫在地上，脸色不太像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片刻，她猛地想到了医院。
…没错…奶奶一定在那里……
她爬着想起来，可一双纤细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肩膀。
“小垣，你没事吧？！”
垣木然地扭过头，是女店主，似乎被刚刚的动静吸引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奶奶在医院吗……？”
“奶奶……”也是和翔子阿姨差不多的反应。
“…奶奶在哪里……”垣不依不饶。
店主避开她的视线，沉默良久。也许是不忍垣继续这样下去，或者明白垣总会知道知道真相。她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奶奶…走了……”
“……”
尽管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垣的内心仍然不可阻挡地坍塌了，泪水扑簌而下，像极了天空随之而来的一场雨。
店主在雨声中，陪到垣渐渐平静。然后，慢慢把事情经过道出。
这周的周二，房东奶奶在外面突然倒下。大家连忙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可该发生的却始终没躲过。
大家都觉得，该让垣回来一趟。但最终没有，因为在赶往医院时，奶奶就在救护车里叮嘱了。
“原因是心脏病，也已经很久了。”
“…为什么不让我回来……”坐在门边的垣抱紧膝盖，内心复杂。“难道我是外人吗！？……”
“奶奶不会那么觉得，这里的所有人也是。她会这么说，总是有考虑的。奶奶可从来没犯蠢过。”
实际上店主也猜得出来，毕竟她看着垣在这里生活了五年，除去畏畏缩缩的半年，另外四年半都没少向房东奶奶撒娇。
总把乐观和坚强展现给人看，却也是脆弱的人。
雨来得不久，很快就停了。
葬礼如本人希望的那样简单。结束后，大家都在想着这件事要怎样对垣说，这时候却冒出来一个人，自称继承人，来收掉这栋旧公寓。
那个人据说是奶奶的儿子，而店主之所以只管他叫继承人，那是因为她不认为奶奶会有这种带孝子，连葬礼有没有出席都不知道。
“大家当然不可能让他动手，可也没人想到他竟然会在夜里偷偷过来。结果，这栋公寓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消失了。”
“…抱歉，我们什么都没做到。”
“没有的事，不是你们的问题……”
垣拿手臂擦掉眼泪，捡起行李堆里面的收纳袋，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这段时间暂时到我家住吧？……”
“谢谢…但是不用了。”
“那你有地方去吗？”
垣顿了一下，然后拿起一件衣服，塞进里面：“…我会想办法的。”
“如果没有地方安身的话，我是不会让你乱跑的。”店主也站起来，望望外面，对她说：“你看，大家也来了。”
垣回头看去，一张张熟面孔都出现在楼下，慢慢向这里靠近。谁也没有说话，或许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最合适的。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想做些什么。
垣的东西本来就很少，一个有她半个人这么大的收纳袋就足够装下全部。然后，她把包提上肩膀，对着前来这里关心她的人鞠了一个躬。
“小垣……”一个声音忽然从人堆里传出来，“我家有空余的客房，不介意的话就过来住吧，想住多久都可以！”
其他人纷纷响应，说出了自己能做的事。
“…谢谢大家……”垣的眼依然红着，可似乎又要哭出来，勉强忍着，“但是…我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们不会介意啊！——”
“算了吧。”店主忽然开口，像是想通了什么， “如果小垣真的想走，我们拦她反而是我们的错了。”
比如，这里失去了一个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垣看了看她，露出一点微微的笑：“店长……谢谢。”
然后迈开腿，从人群让出的路走向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