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选择……”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凛冬的思绪突然飞到了别的地方。她想起了以前她作为社团领袖统领下属,为学校操场或一块空地的使用权大打出手的日子,甚至有时连原因都不问,仅仅因为血液沸腾,就愿意为这份躁动赌上性命。
那样闪闪发光的时刻,仿佛早已随着乌萨斯凛冽的北风,被遗忘在某个角落。
她问自己,我已经不是那个能领导大家笔直前进取得胜利的冬将军了吗?
她不知道。
听了感染者的这些故事之后,她对自己存在的原因产生了些许迷茫。
正常人生来就要和感染者对立吗?
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非此即彼吗,感染者掠夺了正常人可能存在的未来,那么正常人就要以血还之吗?这个报复的链条,到底如何才能终结?
她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凛冬能够确定。那是在毫无意义的斗殴,最大分贝的摇滚乐和捏扁的啤酒罐中无数次被确认过的东西。
“你预想的毁灭不能带来任何东西,你追寻的自由会因此背叛你。”
凛冬紧盯W的眼睛,她的瞳色鲜红,凛冬似乎在其中看见了未来的自己——被整合运动成员再一次抓住,然后无慈悲地处以死刑。
凛冬不惧怕死亡,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高于她生命的东西。
“哦~有意思,冬将军不打算站在我们整合运动这一方是吗?”
W的语气前所未见的冰寒,几乎要将那烈烈燃烧的红瞳一并冻结。
凛冬将手中握着的固体炸药丢在地上。草坪是柔软的,弹了几弹后,固体炸药滚到了W脚边。
W并没有伸手去取。
“我可以允许你和你的这几个朋友一起加入整合运动。”
凛冬摇头。
“如果你不愿意,我甚至可以瞒着塔露拉绕过感染这一道程序。你们生活在整合运动,但依旧是健康的。”
仍然摇头。
“那么你的意思是,没得谈?”
“这不是靠谈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凛冬已经做好了觉悟,她相信真理和古米也做好了准备。
要捍卫一部分人的利益,手上就必定会染上另一部分人的鲜血。战斗是活物的本能,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十万年,百万年。从生物的第一次蠕动开始,斗争的基调就已经被确定,从未更改。
生命,本就是和世界战斗,从数亿种失败的结果中所得的唯一的奇迹啊!
现在,W说因为斗争太过残酷,就要将这世界毁灭,去追寻那空无一物的自由……
那还不如不要出生。人的出生也伴随着其他生命可能性的毁灭,甚至更加残酷。
凛冬已经有了决断。
“我不会加入整合运动,我相信我的同伴和我的想法相同。”
事实也正如此。
古米不顾身边整合运动成员手中雪亮的尖刀,对着天空举起了她的平底锅:
“帅啊凛冬姐!!我们根本不要加入什么整合运动!古米才不关心世界几点爆炸,古米只想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厨!!”
不,世界爆炸了你还怎么当大厨啊。
凛冬扶额,她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真理的视线和她再度相对。
“……对不起。”
“……为什么?”
“……最终还是陷你们于险境了。”
“……没关系。”
“……?”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凛冬的心重重抖了一下,她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感情。在目光相对并理解了真理的瞬间,她只觉得有一股力量贯穿四肢百骸,让她想仰天长啸!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追寻的东西。在切尔诺伯格中学的天台,猎猎的风吹起她的袍角,她曾以为这不过是青春期的冲动,两罐啤酒,几场约架就能冲淡。但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这是她生命的源动力啊。
争斗。
和以前不同的是,从前的争斗没有缘由,仅凭本能行之。而现在,凛冬有了应用暴力的理由。
她握紧了拳头。
“既然如此,时间还有,冬将军该不会忘记我们还有最后一局吧。”
W的声音如冰。
凛冬将视线重新转回她身上,W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举重若轻。现在她周身几乎要被实质性的红焰包围,凛冬见过这一幕,在那个引发巨型源石技艺的龙女身上。这似乎是强大的感染者们的独特天赋——在她们暴怒的时候。
“好。”
凛冬已经做好面对任何情况的准备。她调整了下手脚的状态,甚至拉伸了一下自己的腰和背。
W就这么看着她,直到凛冬重新站直。
“最后一局……”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W的话。
“最后一局再猜生死岂不是很无聊,这游戏玩了四局,我已经烦了。”
“那么,就让我们进入真正的生死相搏吧。既然你喜欢争斗的话,无论结果如何,应该都不会有怨言。”
W语气森寒。凛冬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对手,战斗惯常使用炸药,背上背着拉特兰的铳,怎么看都不是擅长近身搏斗的类型。如果对方肯拉下面子,用炸药和铳的话,那自己……
“好。”
她等着W将铳卸下;体内战斗民族的血液复苏,空气在燃点边缘徘徊,凛冬的肌肉微微颤抖。
她在期待这场战斗。
可是——
在凛冬真理古米以及在场诸多整合运动成员的目光中,W走到草坪的外侧,坐下了。
“……生死相搏?”
“我从来没说过我要亲自上场。”
W从口袋中重新掏出了地下监狱自动升降台的遥控器。这次是对面的草坪,在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响声过后,好像有什么在烟尘中出现了。
沙尘灰雾落下,凛冬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你是……”
“没错,是我。”
温和的女声,听起来已经有成熟女性的风范。凛冬看着她的身影,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
“为什么你会……!”
“这很难理解吗小凛冬,”女人用略带轻佻的语气称呼她,但这只能让凛冬的眉头皱的更紧:“因为我现在已经被感染了呀。”
是吗,连你也加入了整合运动吗?
女人跨出一步,踏过漫天的灰,真正出现在凛冬面前。
“好久不见了,小凛冬。”
“是啊。”
她直视着女人和她同样的冰蓝色眼眸,想叹气,最终还是忍住了。
“好久不见,前辈。”
女人的表情依旧温和。
“小凛冬,你长高了。”
“已经不是那个你一声令下就能为你打倒所有敌人的先锋了。”
“是啊,我一直觉得当先锋对小凛冬来说太过屈才,你应该做领袖才对。”
两人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凛冬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她以为这场死斗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她将W打倒,带着同伴一起离开切尔诺伯格;二是被W打败,和同伴一起下地狱。
但现在连对象都变了。
前辈还是当年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现在的她鼻梁上甚至还架了幅眼镜,看起来知书达礼温柔和善。但只有和凛冬同时进入社团的人才知道,在前辈看似温柔的外表下,潜藏着多么可怕的暴力因子。
毫不夸张的说,在当年切尔诺伯格的学生社团中,只要有心争斗,必定会听过她的名字!
“喂,你们是来叙旧的吗?看看天好不好。”
W不满地出声提示。凛冬抬头望天,铅黑色云已经在切尔诺伯格上空开始聚集,是天灾云,而且这天灾云似乎呼应了塔露拉的召唤,和其它天灾云相比,显得格外巨大。
“现在距离天灾降临还有三个半小时,考虑到之后出城的时间,你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快点做个道别开始战斗吧。”
W说完这段话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对身边的整合运动成员低声耳语,对方应声而去。不到一分钟,那个整合运动成员提着一把斧子和一把刀出现在凛冬和前辈面前。
“我不想看斗殴。”伴随着W的话语,前辈率先捡起了刀。
“就是这样,怎么办呢小凛冬?”
凛冬笑笑,对女人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在前辈毕业后,我已经成为了社团的领袖,所以。”
所以你也有要守护的人了对吗。
真拿你没办法啊小凛冬,做不成朋友的我们,做起敌人来是否能旗鼓相当呢?
前辈摆出了熟悉的姿势——那是她惯于使用的打斗起手式。凛冬看着这熟悉的姿态,唇角露出苦涩的微笑。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对前辈的最大尊敬,对敌人的最大尊敬,便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将其击败。
生死无悔。
凛冬曾经猜想过切尔诺伯格的学生社团都臣服在前辈脚下的原因,她觉得前辈看起来平平无奇,也不像有多强的力道,按理说不可能让那么多人恐惧。
但只有到真正变成敌人生死相向,凛冬才惊觉前辈是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速度奇快、步伐灵活、抗击打能力也很强。不过最可怕的还是力量,以前凛冬见到被前辈一拳打飞的人只会耻笑他们的弱小,现在的她脸颊接触到前辈的刀风,就已经快要被那股气势镇压。
还有时不时的源石技艺……
又是一次短兵相接,凛冬偏头吐出一口血水,刚刚选择用身体格挡前辈一击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不仅没有给前辈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还让自己吃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耳边嗡嗡作响,耳膜好像被前辈打穿孔了,她勉力压下想呕吐的感觉,目光凝在前辈身上。
这次,要后发制人……
凛冬手中的斧头闪着冰冷的金属光芒。斧子的特性本就和刀不同,势大力沉,追求的应是一击毙命。
她沉下心思面对前辈和前辈的刀,心中却生出了一些别样想法:
如果真的到那最后一步,自己到底能不能下手?
她不知道。
……不过现在也无暇顾及就是了。
刀光在冰冷的空气中闪动,前辈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这一刀从上方掠过,凛冬低头,几缕发丝被削断,从她眼前飘落。若刀锋再低半分,此刻凛冬别说发丝,就连眼睛都得一起消失。
绝不可轻敌!
她将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前辈身上。前辈一击不中之后立刻又发动了新的攻击,刀势连绵不断。凛冬在这银色的世界中,只能凭借战斗本能寻找机会。
斧头完全被她当成了格挡的棍棒,刀身与斧身相交,摩擦出一溜火星。
好机会!
此时前辈的刀已在最低点,若要再度挥下,还需一段时间。此时凛冬只需将斧头举起,就可以断她左臂。
但……
又是刀与斧相交的清脆之声。前辈退后三步注视着她,眼神有些阴郁。
“刚才是你的机会。”
“……”
“你的觉悟呢?”
“……”凛冬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相对。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抛下简短的语言,前辈重新执刀攻来,凛冬握紧手中的斧子。
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似乎也体会到了警察署长的两难。一边是曾经自己的首领,一边是现在的同伴,和自己。
带着这样的思量,她继续挣扎在战斗中,刚才凛冬的失误好像让前辈更加认真,刀势更加狂猛。凛冬只能全力挥击,想用这样的方式逼退前辈,获取一点喘息之机。
不过,有什么东西在凛冬心中慢慢浮现。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她想起了从前还跟随在前辈身边的时候前辈惯常的战斗风格。那时的前辈惯用的武器也是斧子,在对敌时能一斧解决绝不多用第二斧。
现在这连绵不断的刀势压制,根本不是前辈的风格。仔细思考,除了开始时前辈以刀为诱饵吸引她注意力然后出的那一拳之外,前辈根本没在实质上对她造成威胁。
连一道真正的伤口都没有。
“又在出神了?”
凛冬突然感受到背部的疼痛,她从思考中醒来,发现前辈已经拿着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输了啊,还是。
“为什么?”
“在成为感染者后,我也想了很多。我有父母,有恋人,我本想抛弃他们独自生活,但最终发现我做不到。”
“放弃这份温暖真的很难。”
前辈将刀缓缓下压,凛冬闭起眼睛。
她知道,这是前辈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要做吗?
……做不到。
没有时间了,如果现在不动手,前辈真的会杀了自己!
要做吗!
刀锋的寒冷让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凛冬感觉到脖颈上实体的痛感,是血,血已经从刀尖流下。
真的要做吗?!
“你的名字……是叫凛冬对吗?你好啊,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伴了。”
记忆中的前辈温柔地笑着,那是手中还空无一物的自己,是前辈将这把斧子和学生社团一并交给自己,用行动告诉自己活着的意义。
“从今天起我就要毕业了,时间可真快啊。”
再次闪回。记忆中的自己只是站在前辈身后,表面不说话,心里早已有三十米的惊涛飓浪。
“这个给你,带着这个走下去吧。”
左臂突然被碰触,凛冬讶异地看着前辈从头发上取下那条她经常带着的发带,系在自己的左臂上。
“这是我们社团初创时那面旗帜的一部分,代表我们乌萨斯人意志的传承。小凛冬,现在你已经是社团领袖了。”
说完那句话的前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台。凛冬看着她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握住了那红色的一角。
是的,这就是意志的传承。
记忆中的前辈和现实中的前辈面孔重叠,红色的旗帜依旧在自己臂膀上。
凛冬记起了自己的理想。
那是对着前辈离去的背影,对着心脏立下的誓言。
“再见了,小凛冬。”
前辈的表情变得冷漠。
现在刀锋已临,凛冬的心突然变得无比镇定。
是的,唯有这份理想永不能辜负!
“噗——”
是利器贯入肉体的声音,斧子被凛冬捡起,然后在长刀削下头颅的前一秒,砍在了前辈的背上!
血液飞溅。
凛冬抱着斧子爬起来,她亲眼看着前辈和她同样的蓝眸在她眼前一瞬间暗淡了。前辈的嘴唇在蠕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她的手,握住了那面旗帜。
“你做了什么?!”
W的目光转向真理,真理没有理她,她掌心中红色的光芒悄然散去,书本封皮上红色的五角星还残留着没有消耗完的源石波动。
真理的视线停留在已经失去生机的前辈身上。凛冬那一斧虽然造就了可怕的伤口,但绝不致命。她到最后还是想留手。
真正结束前辈生命的,是来自真理的源石法术,红色光芒贯穿前辈的眉间,留下了致命的伤痕。
第二次杀人,没有预想之中的恐惧和悲伤,连迟疑都几乎消失,她只是挑了个最合适的时机而已。
真理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很想笑。
原来改变真的就在一瞬间。
书封面上的这颗五角星形源石是真理的叔叔送给她的,她无比珍惜地将它镶嵌在了自己最爱读的书上,希望真知的光芒能够永远照耀着自己。
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不愧是精研源石技艺的真理同学,连这种地方都能夹带私货。”
W鼓起了掌,眼底没有任何情感。
“虽然这种手法让我觉得恶心,不过我依然要夸奖你们的勇敢,游戏结束了。”
不,应该换种说法。
考验结束了。
W指挥在场的整合运动成员将地面的尸体打理干净,其他还活着的人继续送回地下监狱呆着。原本平静的水面像被突然投进一颗石子,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W在乱哄哄的人群中走到凛冬面前。她蹲下,替凛冬擦干净脸上的血:“该走了,塔露拉的天灾是无差别攻击,我不能保证在她手下保护所有人。”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一个无聊的游戏?为了这个游戏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值得吗?”
凛冬的眼睛盯着W,W回望,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锋,碰撞的结果是W突如其来的调笑:“没错,也许我只是觉得单纯杀戮的任务很无趣,所以才费尽心思寻找你,给我带来点乐子。”
是这样吗?
W一直都很确定凛冬并不会加入整合运动。那是一看便知的事实。凛冬蓝色的眸子中没有仇恨,没有仇恨和恐惧的人要如何才能体会被掠夺的痛苦?
但意义并不止于此。
天灾云和半小时前相比变得更加巨大,几乎要掩盖整个天幕,黑色闪电和低沉的惊雷于云间涌动,这是死亡的宣告。
“看见了吗?这不仅仅是天灾,塔露拉的力量在里面占了主导。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不是毁灭,而是一次新生。”
“对你而言,我就是如同天灾这样的东西吧。”
她对旁边的整合运动成员示意,后者立刻将凛冬拉起,走向门外。在那里,来时的车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机器的声音低沉有力,随时可以发动。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对你怎么样,聪明的冬将军,猜到这点了吗?
W抚摸着自己胳膊上的源石碎片,望向天空,天灾确实马上就要来临,这不是第一次见识到的场景,她几乎可以听见风中感染者的咆哮,和所剩无几的乌萨斯人的哭喊。再过两个小时不到,切尔诺伯格就将化为历史的一部分,与整合运动的光辉永存。
但她很明白,塔露拉要的不只是破坏和毁灭,和自己一样,她也有着更高层次的追求。
不过她追求的是什么W就不甚清楚了,她只能确定,那一定是非常,非常……
那么自己呢,自己又为什么要做如此多余的事情?
哈,她被自己的多此一举逗笑了。
大概只想种下一颗种子,然后看着这颗种子会变成什么样吧。
萨卡兹、乌萨斯、感染者、健康人、各处的感染者反抗组织、整合运动、各种宣称能够带来和平与自由的组织、还有那个新出现的医药公司——叫什么来着,罗德岛?
W从不觉得他们能解开最终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复杂程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或许穷尽一生也不会有任何答案。
但她在那两个人身上看到了可能性。在整合运动和健康人之外的第三种可能,一个不需要将现存人类全部毁灭也可以找到的解,或许就隐藏在这两个人身上。
那么,就由自己推她们一把吧。在此之前,要将这美丽而残酷的世界的本质告诉她们。
这就是这个无聊游戏的初衷。
“冬将军……我很期待未来的你带给这世界的变革。”
不过在此之外,W还有其他的理由。
她很清楚塔露拉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想法,那个龙女绝非池中物,现在不过是在相互利用,她们迟早有一天会因为理念不同而刀兵相向。
为了防止那一天到来时可能会有的结局,她必须要找到更多可能性。
云压的更低了,闪电在云层间乱窜,雨的味道中和了血的味道,预示着一场浩大的毁灭即将来临!
“嘛,这次真的到了该和切尔诺伯格说再见的时候了。”
W将目光投向更远的远方,穿过硝烟、穿过灰尘、穿过时间。她仿佛望见了切尔诺伯格西城区,有一个萨卡兹女孩儿走在孤独的放学路上,她的周围是窃窃私语的乌萨斯人。他们说她是该死的异类,是害所有人去死的感染者,为了他们的利益,必须要杀了她。
真是幸福的时光,那时的自己还有老师、还有父母、还有他,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虽然活的辛苦,却依旧有梦想。
她将目光收回。整合运动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只等她一声令下,所有人就可以在时间内离开切尔诺伯格躲避天灾。
走吧。
怀着对人类和世界的思考,一起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吧。
——世界被雷光笼罩,陨石从天而降。
毁灭的奏鸣曲响彻天地。
暮色为之颤抖。
终结已至。
整合运动发起突袭168小时后,乌萨斯帝国下属切尔诺伯格城遭遇不明原因突发天灾,正式宣告毁灭。
“我们的家……”
“那里已经不是家了。”
凛冬站在荒野中,整合运动已经撤离,w走前给她们留下了一辆车,足够她们到达最近的移动城市。古米坐在车里,而真理站在她身边。
三个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一片血红的切尔诺伯格,无数的陨石从天而降,凛冬看见有一颗落下,位置正是她们曾经生活过的切尔诺伯格西城区。
一阵压抑的哭声传来,古米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方向盘上,放声痛哭。
凛冬依旧沉默地注视着切尔诺伯格的毁灭。W这次无聊的游戏让她多了很多从未有过的思考。所谓自由、所谓毁灭、所谓新生、所谓拯救、还有生命的形式、意志的传承……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
这就是成长吗?
凛冬抚摸着左臂上的旗帜,前辈的血还沾在上面,她能够感受到那冷却的激情。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她有些迷惘,但就在此时她突然感到一阵暖意,手被握住了。凛冬转头,是真理。
“你觉得我变了吗?”
凛冬明白真理在说最后时刻动用源石法术杀了前辈的事情。她摇头,对真理露出微笑。
“我觉得我变了。”
真理握紧凛冬的手。
“我杀死那个瓦伊凡少年之后就一直在想,哪怕要我自己死,我都不想再杀任何人了。但后来……我看见凛冬你被她压在地下,用刀指着脖子。那时,我是真的没有一丝犹豫,只是简单评估了出手时机,然后就那么做了。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啊,我们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凛冬无言地将真理揽进怀里,十一月荒野上的风很大,她不想让真理受凉。真理的体温和从前一样偏低,但此刻凛冬并不觉得。她感受着真理的存在,终于获得了一丝确定的温暖。
这个世界非常残酷,所有人都挣扎在生与死的界限上,无法逃脱。大部分人索性随波逐流,过着活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但有些人不同,他们在降生之时就被上天馈赠了非凡的命运,哪怕时移世变,他们被打倒在泥土里。也终将站起,为自己认定之事流尽最后一滴血和泪。
凛冬正是这样的人。
她的血液中涌动着永不停歇的激情,这份激情也回馈着她,日夜在耳边低语着她的理想。
“我的理想……”
那绝不是一句空话,为了这个理想,她愿意燃尽自身——
直到化为照亮世界的巨焰!
“我有一个梦想,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想创造一个让真理这样的孩子们,永远不会流泪的世界。”
这世界依旧残酷,人人竞争,奋发向上,但不会有那些故事中的苦痛。所有人都能凭着自己的努力获得应有的回报,萨卡兹亦然,感染者同样。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矿石病被解决的基础上,矿石病一天不被攻克,对感染者的歧视就一天不会停止。那么这样的世界将永远不会到来。
现在,正是需要奋斗的时候。
凛冬将目光最后一次投向切尔诺伯格,那里埋葬着她的童年,少年。过往的一切都消失了,永不能再现。
但——
万物陨落在血与泪的世界正中,将仅存的希望全部化为白夜前崭新的啼鸣。
一切旧秩序都将消亡。
而我们将从废墟中站起,创造全新的未来!
END.
谨以此文,献给这美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