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这并非我第一次见到黛娜·雷耶斯。在莫拉告诉我关于她的真实身份以前，我一直认为她只是个为幕后黑手充当帮凶的NSA特工。可实际上，作为埃莉诺的女儿，她是幕后黑手的一部分。
不过她既没有被冠上“雷恩”家的姓氏，也没有继承母亲的红头发。在她的身上，我似乎能够见到更多基因改造的痕迹与实验品的特征。
“她想干什么？”我焦急地问。
帕莎没有回答我，或者说，这个小坏蛋不打算直接告诉我。
“我不认为妳的妹妹能够战胜雷耶斯女士。”AI说。
帕莎的眼睛也许比苍蝇的还要多，监视器从6个不同的角度显示着莫拉与黛娜的画面，甚至有她们的面部特写。针锋相对的年轻姑娘们似乎一直在争吵，莫拉坚决，黛娜恼火，我想米德加德的公主一定也正为了被她好心释放的犯人去而复返愤怒不已。可是我无法听见她们的声音，因为小坏蛋关掉了监视器的扩音器。
突然，莫拉的动力装甲启动了。她向黛娜冲去，如同一头开始捕猎的野兽。我从未想过莫拉会主动发起进攻，难道她不担心动力装甲的猛烈撞击会使朋友受伤？
“莫拉！住手！莫拉！”我从内侧用力敲打实验室的玻璃，然而完全无济于事，莫拉丝毫没有减速。
可黛娜·雷耶斯接下来的表现更令我简直难以置信。
她们俩很快就发生了正面碰撞。黛娜不仅没有如我所害怕的那样被撞飞，反而仅仅以双手就承受了动力装甲的撞击。尽管巨大的冲击力使她连续向后滑行了至少20码的距离，地面上为此留下了极深的印痕，但最终莫拉的前进被成功地阻挡了。
一个人仅凭肢体的力量就能对抗外骨骼动力装甲！在济州岛海滩上被后者逼入绝境的美军坦克乘员们是不会相信这一切的。
而当黛娜开始反击，我甚至产生了怀疑，之前我设置在废弃工厂里的那颗震撼弹是否对黛娜·雷耶斯产生过真正的影响。
她竟然给了莫拉一个沉重的过肩摔！近1吨的重量被黛娜·雷耶斯轻松地举过头顶，然后如同塑料模型那样扔在地上。幸运的是，动力装甲的自动平衡系统及时开启，莫拉立刻就站了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却并没有受伤。
但是黛娜比她更敏捷。动力装甲的右臂立刻被拳头击中，40毫米双联装榴弹发射器变成了碎片，破损的金属和残余的几枚榴弹一起飞散出去。
在今天以前，我只在一种时候见过类似的场面。
那就是在《超人》，或者其他和超级英雄有关的电影里。
莫拉还能反击，动力装甲的右臂直接打中了黛娜的头部。然而后者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即再次擒住莫拉的胳膊。动力装甲粗壮的手臂在她的控制下成了两条脆弱的火柴棍，仿佛随时会被折断。我几乎又要害怕地叫喊起来，只不过现在我才明白真正应该担心的对象是谁。
帕莎也许看透了我的内心，监视器将莫拉痛苦表情的特写刻画得十分清晰，以至于到了令我恶心的程度。
“妳想折磨我吗？”我感受到了自己无能的愤怒。
AI依旧保持着沉默，黛娜·雷耶斯却在此时松开了手。她似乎正对莫拉诉说着什么，而莫拉的回答则是挣扎着再度起身，试图再次发动攻击。我的妹妹有着极其倔强的个性，任何人都很难让她轻易认输。
接着监视器上又出现了丽贝卡的身影，她在举起自动步枪的同时大喊着，莫拉很快操作动力装甲向一侧退走。女巨人在这一瞬间开火，子弹准确击中了黛娜的左膝，轻便护膝碎片四溅。
丽贝卡一定希望能够在不杀害对方的前提下限制黛娜的行动，不幸的是她的努力也成为了徒劳的举动。小口径自动武器对生化改造人的威力甚至不如动力装甲的拳头，黛娜即便中弹也依旧纹丝不动。丽贝卡立刻进行了一连串补射，子弹几乎撕烂了目标膝盖与小腿附近的所有布料。
可无论弹雨怎样落下，对黛娜都难以构成伤害。中弹部位的皮肤短暂闪烁着银白色的微光，仿佛有某种魔法正完美地保护着黛娜的身体。一簇火焰在这时飞向黛娜，这是动力装甲肩部发射器内仅存的一颗防空导弹，也是莫拉最后的手段。然而黛娜竟然挥手挡开了它！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是某个讨厌的小坏蛋故意将负10倍速的慢镜头在我面前播放了3次。
这大概会是我一生中最为尴尬的实况直播。坠落的导弹掉进了一堆计算机主机中，爆炸在电子山谷的中心地带创造了一个小型缺口。火焰燃烧，但仅仅持续了几秒就被自动消防系统喷出的固态灭火剂完全解决。
“哦！”藏在暗处的小阴谋家终于出声了，“从1930年开始连载的《金发女郎布朗妮》，还有《倒霉的萨克》和《父与子》，《大力水手》和《黄孩子》……雷耶斯女士根本不知道收集这些漫画书有多么麻烦，她在我的大脑里挖走了一小块！”
胜利者的牢骚。
事态的发展让我无暇去在意这个傲慢的小东西。当入侵者们一筹莫展之时，防守者开始行动了。黛娜的头一个目标是丽贝卡，女巨人试图横过武器以抵挡对手的拳头，可是战略步枪却在瞬间被折成两段。它的缓冲也没能起太大作用，丽贝卡壮硕的身体向后摔倒，撞在地板上。
其实我原本以为她会伤得更重，不过能够击破动力装甲的拳头这一次似乎有所保留，只是解除了女巨人的武装。
莫拉冲了上来，她试图用动力装甲撞向黛娜，后者仅凭轻松一跃就躲开了这次冲锋。更“精彩”的是，黛娜的身躯在空中翻转一周后，竟然跳上了动力装甲的后背。莫拉一定从没见到过比自己更敏捷的人，她慌乱地摇摆着，显然是希望能将这位“超人”甩下来。这样的努力注定要失败，黛娜扯下了动力装甲的背架，撕开电池外壳，像熟练的工人从果园里摘下苹果那样将能源匣与机体彻底分离。动力装甲瞬间停止运作，成了瘫痪在原地的一堆废铁。打开紧急弹出装置成了莫拉唯一的选择，她从动力装甲中逃了出来。
我以为她首先会努力摆脱“超人”的追击，可妹妹不愿妥协的程度超过了我的想象。她没有逃走，而是拔出手枪。几发子弹擦着黛娜的耳朵飞过，不成功的点射没能造成任何伤害。黛娜跳下动力装甲，莫拉尚未反应过来，她已近在眼前。手枪被抓住了，枪管在下一秒就碎成了破烂的零件。莫拉还打算挥拳反抗，可是黛娜却轻巧地闪开，然后将双臂由对方腋下伸过，从背后牢牢扣住了莫拉。
仿佛是传说故事里的半神英雄，将凡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别伤害她们！”
我能做的只有再次用颤抖的手举起起爆器，发出可笑的威胁。
帕莎很安静，取而代之的是从监视器中突然传出的争吵。我意识到AI结束了对实验室的声音阻断，而莫拉则正在大吵大闹。
“凯特！”我听到她在叫着我的名字，“放了她！让她离开那个鬼地方！”
“嘿，安静！坏脾气的小野兔，安静！”
黛娜的控制让莫拉无法挣脱，可她的叱责虽然响亮，语调却格外温柔，丝毫也不像是在对几分钟前还刀枪相向的敌人说话，反倒犹如安抚着大发雷霆的女友。甚至于，她对莫拉的昵称令我极为短暂地产生了妒忌。
“我不能允许妳把凯特带走！”莫拉喊道，“芙洛拉讨厌她，芙洛拉会伤害她的！”
“埃莉诺有自己的安排。”黛娜说，“埃利斯博士并不珍惜我们的宽容，毫无疑问她本人也对接受惩罚有所准备！”
我不清楚埃莉诺对我的“安排”会是什么，但莫拉显然并不认可米德加德人的自作主张。
“只有恶人才应该接受惩罚！”她用更激烈的动作尝试挣脱，“凯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
“埃利斯博士打算与中国人合作，破坏我们的AI。”黛娜回答，“这就是她所犯的最大错误。”
假如亲耳听到这句话，S女士和她的同僚们又会作何感想呢？
“凯特只不过是想要阻止芙洛拉疯狂的计划，不让世界上的一半人在明天日出以前莫名其妙地死去！”莫拉几乎在声嘶力竭地为我辩护。
“明天日出以后会有一个新的世界在等待着我们，还有她。埃利斯博士在听取我们的解释之后会明白这一点的。”黛娜的声音显得很冷淡，她那充满厌倦的表情以特写的形式出现在监视器上。
我在她眼里或许已经成了偏执的岳母。
“凯特不会喜欢的。”莫拉反驳道，“芙洛拉的想法……会让很多无辜的人牺牲。凯特是科学家，真正的科学家从来不会做出这样枉顾人道主义的事！”
“弗里茨·哈珀在拜耳公司生产化学武器的时候，奥本海默在新墨西哥制造原子弹的时候，还有北野政次在满洲用中国人做伤寒病菌实验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科学家身份。”黛娜冷冷地说。“无论凯特·埃利斯是否在乎人道主义，她的研究已经永远地改变了这个世界。”
听到自己的名字与那些充满争议的角色，乃至于凶残的战争罪犯相提并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件心情复杂的事。我不打算为自己辩护，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才更重要。
“但是最糟的改变还没有到来！”莫拉说，“我们有机会阻止芙洛拉，告诉她，那样做是不对的！相信我，黛娜，妳并不是真正乐意替芙洛拉干那些事，妳只是太爱她了！”
黛娜的眉头紧紧拧起，可是手臂却放松了下来。莫拉趁机从她的怀抱中挣脱，跑向倒在附近的丽贝卡。
女巨人似乎刚刚从短暂的晕厥中苏醒。“该死，我第一次被个头比自己小的人揍……”丽贝卡苦笑着，莫拉努力帮助她坐起来。
“妳不会有事的。”黛娜走了过来，“也许会断1、2根肋骨，但不会死。”
“谢谢妳的好心。”莫拉冲她吐了吐舌头。
一切都像是某次体育训练后队友间的闲聊，而非刚刚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妳也只是因为爱着凯特·埃利斯，才重新闯进这里的，不是吗？”黛娜向她的姑娘叹着气，“妳提到她上百次，仿佛永远都说不完……可妳一次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在前一天晚上我们做*爱时。”
“做*爱？！”
惊叫着喊出声来的人是我！
没有比获悉这样的事实更能令一位监护人震惊的了。天晓得这只“小野兔”还瞒着她可怜的姐姐做过些什么！
而更尴尬的是，我忽略了某个狡猾的小坏蛋。实验室的对外广播系统不知为什么打开着，我惊慌失措的叫声被完完全全地传到了外界。
丽贝卡在咳嗽的同时笑了起来，帕莎则在“她”的拟音系统中发出小孩子拆开圣诞礼物时常有的惊呼。两位当事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难堪的表情，莫拉摇头，黛娜耸肩，看起来就像是在违反了门禁规定后被父母当场逮住的姐妹俩。考虑到实际年龄，也许我更该找年长的莫拉聊聊她们的行为问题。
“妳只是睡着了！”她说，“其实我叫了妳许多次——就在妳耳边。”
“为了确认我是否真的睡着了，好让妳有机会逃走。”黛娜并不显得惊喜。“是的，我知道。”
“可妳最后还是放我走了。”莫拉显得理所当然，“因为妳明白我……不，明白凯特才是正确的！妳不说，可妳的想法如此——和芙洛拉的不一样！”
黛娜默然地注视着她，没有再和刚才一样流畅地针锋相对。莫拉大约认为这是个说服对方的好机会，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重复“凯特是对的”或者“妳应该站在我这边”。可惜米德加德的公主有自己的立场。
“我不会背叛埃莉诺的。她创造了我，也养育了我。”黛娜拒绝了莫拉的劝降，毫不犹豫。“我只站在她那一边。”
“她是妳的妈妈，可这不代表妳必须在任何事上都服从她！”莫拉恼火地跳了起来，不幸的丽贝卡险些再次摔倒。“她会伤害凯特的，妳不会希望成为帮凶吧？”她向黛娜发出质问。
“埃莉诺不会那么做。”黛娜认为，“我想她是要对埃利斯博士解释一下整件事，毕竟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太深了。”
“就像对我的‘解释’那样吗？”
“当然。我相信她不会对埃利斯博士做什么的。”黛娜显然对她的缔造者充满信任。
毕竟埃莉诺曾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杀死我，因此即便是我本人，也几乎认为她最多只是想将我关起来——直到某个小坏蛋用她的拟音系统发出故作神秘的嗤笑。
“看来她什么都没对妳说。”帕莎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是在挑衅，“雷耶斯女士。”
“妳又知道些什么，人工智能‘女士’？”黛娜的声音顿时变得异常警惕。
这时我才意识到埃莉诺的两位女儿似乎关系不佳，尽管她们理应亲密无间，可实际上她们彼此间的称呼却很“官方化”。尤其是帕莎，她的“敬称”更能令人感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敌意。
“芙洛拉很生气，特别是当她知道凯特·埃利斯——理学博士——的真正目标是我时。”小坏蛋用年幼女孩特有的尖嗓门说道。“从昨天开始，我就控制了中国人在非洲的通讯系统，无论是在她们的基地，还是用载具上的电台。我能同时监听所有人，只不过雪兰莪女伯爵一无所知。她总是以为自己很精明，但我比她强得多！而且我得说，‘S’这样的化名一点都不适合她，但愿她以后能明白过来。”
所以，当S女士和我们在她的军用越野车里密谋着袭击0号区时，还有一个无形的小幽灵躲藏在车载电台的电子元件里，静静听着我们所说的每一个词。她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对黛娜的答复，不如看作是在向我的示威。
“芙洛拉决定惩罚企图伤害我的人。”帕莎得意洋洋，“所以她会在我们的计划中替凯特·埃利斯，理学博士，安排一个合适的角色。”
“什么角色？”黛娜追问。她大概也像我一样不喜欢故弄玄虚的家伙。
“天使。”帕莎说，“吹响审判号角的天使。”
我对宗教和文学一向兴趣缺缺，没能立刻理解AI的比喻。然而实验室外面的气氛却变得骤然紧张起来。黛娜的眼睛渐渐睁大，就像在白昼中见到了飘荡在鬼屋里的幽灵。
“这不是真的！”超人惊呼。“是妳编造的，”她对帕莎喊道，“我知道妳早就学会了撒谎，妳一直在给自己增加新的程序！”
但是帕莎却恢复了普通AI那平静得令人昏昏欲睡的声调。
“我很抱歉，雷耶斯女士。”帕莎说，“我只能说，做出没有根据的猜测是人类这一物种的固有通病。120万个纳米虫并不能使妳成为真正的机器，妳在本质上仍然是个缺乏经验和理性的人类。”
我依旧不清楚她们的对话意味着什么，但黛娜显然已经不愿再等待下去。她朝着被封锁的实验室快步走来，在我能够弄明白她的意图以前就用拳头砸向外层的装甲板。巨响在整个0号区内回荡，装甲材料深深地凹陷下去，我所在的空间不可避免地震动着。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帕莎说，“雷耶斯女士，妳正在尝试破坏A&E公司的重要财产。”
“没错。”黛娜毫不掩饰，接着她第二次击中装甲。
“妳的目标是凯特·埃利斯，理学博士。”
“是的。”黛娜说，“我得把她弄出来，送她离开米德加德。”
“这种行为不符合芙洛拉的命令。”
黛娜没有回答，她的第三次攻击成功地击穿了正面的装甲板，在强化玻璃幕墙上造成了明显的裂痕。然后她将手伸进破洞，用力向外拉扯，似乎是想要用暴力解除计算机实验室的封闭状态。莫拉和丽贝卡也冲向同样的位置，看起来打算为黛娜提供帮助。
“妳想要背叛芙洛拉吗？”AI问。
20英寸厚的装甲发出刺耳的扭曲声响，被黛娜像撕海绵那样扯下一大片，0号区的人造阳光重新照进了实验室。
“我并没有想要背叛任何人。”她说，“但我不能允许‘那样’的事发生在一个好人身上。”
她的理由并没有能够打动主宰着这个地下世界的小霸王。
“缺乏逻辑的说辞，往往是人类为了掩饰真实意图而使用的借口。”帕莎虽然依旧显得很活泼，声音却渐渐变得冰冷起来。“我不得不阻止妳的行为，雷耶斯女士。”
与她的警告同时，0号区穹顶上的模拟阳光瞬间熄灭，刺眼的红光与尖利的警报声一起出现。“快跑！”我跑向玻璃的破损处朝黛娜大喊。“带她们离开这儿！”
我以为那些发射致死激光的无人机又会立刻从空中蜂拥而至，但实际上，监视器的特写画面却转向了四个缓慢打开的地面出口。
在我意识到更多危险时，一台人形机械缓步走出洞口。它如同一位全副武装的士兵，只不过肌肉和骨骼都换成了金属，头部安装着红外感知装置。它比普通的男性人类更高大一些，与中国人的外骨骼动力装甲在尺寸方面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我敢肯定在这具仿佛独眼巨人一般的装甲身躯中并没有操纵者本人的存在。
第二台同样型号的机械士兵紧随其后，我开始意识到它们绝不是为单打独斗而设计的。转眼间，从所有地面出口中涌出的机器人超过了3位数，它们排列成典型的战斗队形，举起重型战略步枪，朝实验室逼近。
这才是米德加德真正的军事力量，下水道中的放电圆盘与它们相比不过是些玩具。
当然，黛娜似乎并不害怕它们。她将拆下的半块装甲板用力插入地面，做成临时掩体。“留在这里。”她嘱咐道，同时把莫拉赶到这块坚硬的合金后面。
“不要死。”莫拉可怜巴巴地望着黛娜，“我知道妳是芙洛拉的超人，连陨石也没法伤害妳……可是，请不要死！”
“傻女孩。”黛娜捏了捏她的脸，眼神里充满了令人感慨的疼爱。
帕莎展示这一切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引发我的妒忌，可“她”不会理解，年轻人的爱情在一个理想主义者眼中有着多么美丽的色彩。
黛娜撕下另一条合金当作武器，仿佛功夫电影中手持铁枪的武僧。
“我必须提醒妳，雷耶斯女士，AR-18型的最近期单位造价是1300万美元。”帕莎幸灾乐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它们是属于A&E公司的财产。”
“那么我的‘造价’又是多少美元？”黛娜很愤怒，“闭嘴！胡言乱语的小混蛋！”
机械士兵由四个不同的方向包围实验室，一场数量悬殊的遭遇战就此爆发。超人的速度仿佛比闪电更快，在接敌的一刹那，合金长枪就贯穿了第一台机器的头部。只是机械士兵并非人类，它没有停止行动，反而试图用枪托击打黛娜。后者轻松地避开这一击，然后用长枪由上而下，将机械人切为近乎于对称的两半。
第一台机器人伴随着四溅的火花倒下时，第二和第名机械士兵分别从两侧发动攻击。它们同样没有开枪，而是将步枪收回背架，伸出双臂，似乎只以逮捕作为第一目的。黛娜则毫无怜悯，在挣脱的同时将武器扫过前方。一名机械士兵被拦腰斩断，另一名由于同类的缓冲而只是被劈断了右腿。
更多的机器人开始冲锋。它们健步如飞，不知恐惧地进攻。尽管其中的大多数在能够靠近黛娜之前就被击毁，但这些完全没有自身思想的大铁块还是成群地扑向目标。如果它们和我想的一样都由帕莎控制，那么，这个小坏蛋一定不是位机灵的指挥官。
“妳的士兵看起来有些迟钝。”我讽刺道，算是对之前遭到挑衅的报复。
帕莎没有反驳我的话，但机器人的攻击姿态立刻发生了改变。
“使用对超人模式。”AI冷冰冰地发出指示。
机械士兵突然停止了蜂拥而来的攻势，它们当中还能行动的那些迅速自背架取下武器，瞄准了脚踏废铁山的黛娜。
可是子弹对她无效，帕莎不会不明白。
AR-18纷纷开火，枪声却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击中黛娜的是一些红色胶状颗粒，在与空气全面接触后迅速膨胀——就和早先中国军队用来限制丽贝卡行动非致命武器如出一辙，但变化速度更快，也更沉重。黛娜挥舞合金长枪努力抵挡，可她的武器也像她的身躯那样，立即就被巨大的塑胶球包裹起来。这些物质显然有着极为强大的黏着力，也令黛娜的重心失去了平衡。很快，她就被困在了一堆半凝固的红色“胶水”当中，只剩头部和颈部还留在外面。
超人竭力想要使自己摆脱困境，可是胶装物质的浮力将她的双脚托离了地面，令她强大的力量缺乏施展的支点。
在她不停挣扎的时候，一架无人机悄然而至。无人机下方的机械悬吊装置上能够看见一具环形电子拘束器，而无人机的目标正是受困的黛娜。
“干掉这玩意儿！击落它！莫拉，妳必须击落它！”黛娜大喊。
莫拉立刻从装甲板后冲出，但离她最近的武器也远在20米之外。机械士兵转向她并纷纷举枪，迫使莫拉紧急躲避，无法触碰到任何枪械。丽贝卡同样没有机会，她们能够藏身的临时掩体很快也被淹没在红色胶体之中。
即使奋力挣扎，黛娜的脖子依旧被戴上了拘束器。这一装置显然干扰了那些带给她力量的纳米机器人，她的活动能力马上就遭到削弱，随即陷入了昏迷。
“一个项圈。”帕莎嘲笑道，“真是适合的礼物……对于芙洛拉的小狗来说。”
“放了她们！”我第三次举起引爆遥控器，这是我唯一能够威胁帕莎的筹码。
也许她的计算程序让她认为自己胜券在握，AI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我不认为现在的妳有资格同我讨价还价，凯特·埃利斯，理学博士。妳按下按钮的概率只有13.16%，安静待着直到事情结束是更好的选择。”
“她”几乎不认为我会引爆安装在总供电系统上的炸药，因为那样做也会将我自己卷入到实验室的爆炸中去。这算不上一种错误，毕竟“符合逻辑”是AI行动的准则。
然而，无论是帕莎，还是“她”的造物主们，都忽略了人类不同于其他生物的特点。
是的，理性并非我们心中唯一的情感。
当莫拉在机械士兵的重重围困下奋力战斗却渐渐变得无助，我明白一个姐姐应该在这样的时候做什么。
“妳被设计得很聪明，帕莎。”我对AI说，“可妳终究不是人类。”
帕莎没能回应我的话，因为我从未给她机会。在莫拉和丽贝卡躲藏的那个狭小空间被胶状物质淹没以前，我用足够的力气，按下了引爆器的按钮。
刹那间，巨大的火团由实验室核心位置迸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