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管他说什么,我们要继续赞助即将在Vale举行的Nikos锦标赛。”Weiss为她秘书那无止境的软弱而疲倦地叹了口气——她的秘书已俨然成为她和她父亲之间的调停者。即便Weiss并没怎么听电话里的女人说的话,她也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会朝哪个方向去。“我明白这比赛无利可图,但利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比赛本身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动用我的信托基金,但这场比赛必须要有。就这么告诉他,也告诉他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关他的事。”
说罢,Weiss关闭卷轴板,扔在旁边的座椅上。
她讨厌这份工作,讨厌它的一切。卷轴板绵延不绝的铃声,会议,操控。仿佛自己无论多努力地用Schnee晶尘公司的名号去做一些善事,父亲总会将它毁于一旦。
Weiss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如此迫切地希望她成为他事业的一部分,却又始终坚持反对她所做的一切。
所以这天Weiss早早地翘了班,坐了辆车进城。她其实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过跟司机说去城里最好的餐厅吃午餐并非难事。那家餐厅地处偏远,由于它店里面满是填充气囊,所以起码会很安静。
Weiss坐在车子的后排座位上,往窗外瞟了一眼,一抹一闪而过的红色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抹红色穿梭在茫茫人海中,使人很难看得见,但她牢牢盯住了那个颜色,这时车子因为红灯而停在了十字路口。
“不可能的。”Weiss自言自语道,摇下窗户仔细看。
那个人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Weiss终于得见其真面目:一面红斗篷,它背后的兜帽随着步伐的迈进而一跳一跳的。
即便那看起来很像她,走路的样子也是那样风风火火,Weiss仍旧无法确信那就是自己的老搭档。
不过,随着那个红斗篷中的人影闪进了角落里的一家面包店,她心存的那点疑惑便烟消云散了。
“Ruby。”Weiss低语道,在车子正要再度发动的时候打开了车门。“停!”她大叫。“停车!”于是乎,车便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Weiss刚下车,便听到铺天盖地的鸣笛声。她听见有人在用不太友好的称呼叫她,不过她完全不在乎。“Schnee小姐?”司机从车里叫道。
“找个角落停就行了,我完事后会去找你!”Weiss指示道,然后穿过人群走向面包店。
进入面包店后,Weiss考虑着来场突袭。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她没有坐下,只是站着观察Ruby和柜台后的年轻女孩进行交易。从这个角度,Weiss只能看到那件熟悉的红色斗篷以及Ruby至少长高了六英寸这个事实,这也就意味着她比自己还要高出大约三英寸,这让Weiss很是恼火。
不过,这身高看起来似乎还蛮适合Ruby的。她的头发比以前Weiss见到的还要长出许多,沿着肩膀垂在斗篷上。还是那样尖端带着红色的黑色发丝,非常适合她。
Weiss抱着双臂,继续注视着柜台后的女孩冲Ruby微笑,并递给她一盘子的垃圾食品。
『显然她只有身体长大了。』Weiss想道,有一种既沮丧但同时又松了口气的奇异感。她并不希望见到Ruby那孩童般的天性已经被世界给夺走。即便这一点在很多年前让自己十分不爽。
Weiss注视着,柜台后的女孩又双叒微笑了,而且,还刻意把一束发丝塞在耳后,当Ruby接过一盘子食物时,女孩看Ruby的眼神简直要射出熠熠光辉了。
Weiss翻个白眼,等待Ruby转身。当她终于转过来时,Weiss感到双膝微微一软。
Ruby她,真的长大了。她身体又高又结实,而且都长在正确的部位。她有宽阔的肩膀,Weiss甚至可以透过袖子看到她手臂上肌肉的曲线。
她的容貌特征变得更为优雅精致,但依旧保留住了Ruby一直以来都具备的那种青春洋溢的感觉。当她转身时,一束长发扫过她的面颊, Weiss感到嘴里一阵发干。
片刻后,Weiss摇摇头,甩掉这种奇怪的感觉,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前搭档。
『五年了。』她怒视着大踏步走向Ruby所选的桌边。
当Ruby正要把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时,Weiss就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是在跟你调情哪;你懂么?”
饼干从Ruby的嘴唇上掉落到大腿上,因为……它当然会掉下去了。
“W-Weiss?”Ruby喃喃道,目瞪口呆地盯着Weiss。“你……在这里干——等等我这是在做梦吗?”Weiss向前倾身,对着Ruby的脑门重重地来了一下。“嗷!”
“不是做梦。”
“没错,在我的梦里你一般对我可没这么坏。”Ruby咕哝道,Weiss决定不去细想她那句话的意思。“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不是的,”她激烈地摇摇头。“我住在这里,自从离开Beacon,这五年来我一直都在Atlas,你才是那个完全搞失踪然后又突然冒出来的人。我要问你很多问题。”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Ruby把大腿上的饼干捡到桌子上。“那你有……什么问——”
“我当然有很多问题!”Weiss把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让她的搭档吓了一大跳。“你到底跑去哪儿了,Ruby Rose?!你觉得你可以过这么长时间都不试着联系我一下?!我还以为你死了或是受伤了又或是被抓了又或者……哼!”Weiss一脸不悦地坐了回去,视线故意瞥向别处,不去看Ruby。
“我很抱歉,Weiss。自从Beacon沦陷我真的脱不开身。我当然想来找你但是——”Ruby的话没有说下去,她的视线垂落在一盘子饼干上。
Weiss犯了个错——瞥了她一眼,看到那双银瞳中流露出的悲伤激起了她的无尽怒火——因为她讨厌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悲伤。“但是什么?”她追问,Ruby畏缩了。
“我不能告诉你,不能……不能全说……”
“给我等等?”之前的丝丝同情之感迅速烟消云散。“你不能告诉我?”
Ruby叹了口气,不敢去看她。“这是为你好。”Weiss听到这句话从Ruby嘴里冒出来,片刻后,她便和之前一样靠过去,又给Ruby脑门来了一下。“嗷!你能不这么搞了吗?!”
“直到你不再隐瞒为止!”
“我没隐瞒什么!我是在保护你!”Ruby一说完便往后缩,无疑是怕Weiss再越过桌子敲她脑门。不过她没有,尽管沮丧,但再次见到她的前搭档还是令她非常激动。离开Beacon之后的生活令人窒息而且孤独。Ruby是Weiss深深怀念着的那份希望。“并不是特意针对你,Weiss。如果我觉得能告诉你,我一定会的。大概……会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早地告诉你。”
Weiss知道何时才去挑起一场战斗;她的父亲让她深深扎根在自己的家族事业中,这便是她学得越来越多的东西。Ruby不打算作出分毫让步,更何况分开了那么久,Weiss也不想一见面就吵架。
“那好,那你起码可以告诉我你打算在这座城市里待多久吧?你从哪里来到这儿的?你有收到过小队其他人的消息吗?你姐姐呢?她怎么样了?还有Blake呢?”Weiss不确定这一连串的问题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它们一从嘴里说出来便开始像语言催化剂一般滔滔不绝喷洒而出。她已经被封闭得太久了,对一切一无所知,而今,看见Ruby就仿佛是看见了救生工具。她太想念自己以前的生活了。
然而,Ruby脸上再次闪过一丝不安,Weiss马上就后悔问这些问题了。尽管自Beacon沦陷之后事情每况愈下并不意外。
“我不知道Blake在哪,自从她跑掉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Yang她……”Ruby吞下喉中的结块,显然是陷入了纠结,Weiss忍住把手伸过桌面握住她的双手的冲动。“她还在,我想?她……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我有时候和她聊过,但是当我们聊天时她很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还留在Patch。”
“她从没离开过?”Weiss快速问道。她知道在Yang身上发生的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从未料到这会完全击败Yang——击败那个总是充满火焰的叫做Yang Xiao Long女孩。
Ruby摇摇头。“是的,上次她跟我说她搬到了道路下方的客房里住。我们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没事,但我不相信她的话。可是没错,她确实从没离开过Patch。”
想象着Yang坐在家里虚度光阴,Weiss觉得这个世界又变得更加黑暗了一分,她可丝毫不喜欢这种感觉。
“Yang她有没有……调查过机械义肢之类的?她有没有——”Weiss试图平静地问道,却发现自己正在纠结该用哪个词比较好。
“我知道Ironwood将军一直都在坚持邀请她,我也肯定Goodwitch教授也来这里问过她要不要出门做些事情,但是她毫不让步。她就是这么固执。”
Weiss记得,但通常来说,这份固执会绊住那个燃烧般的金发女孩前进的脚步,而不是使她重新振作。
“那你呢?”Weiss再次询问。
“Weiss,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Ruby。”她打断道。“你不必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问的是你是否安好。”
当Weiss看到Ruby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后,她知道自己问对了问题。
“我非常累……”Ruby说道,脸上浮起一丝和她的话语相匹配的微笑。“过去的几……天里我都没怎么睡觉,而且这是我最近吃的的第一顿饭。”
Weiss嘲弄道。“我很难把这玩意儿称作饭。”Ruby的笑容漾得更开了。“事实上,它本来就不是。” Weiss站起来,从桌子上一把将一盘子饼干抓过来。
“喂!”Ruby大叫,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前队友。“Weiss,我在过去这五年里一直都在战斗,而你却坐在纯金制的豪华书桌后面用镶钻的卷轴板同你们Schnee家族的机器人通话。在一场战斗中我可以踢爆你的屁股,如果你不把我的美食放下,我就会这么做!”她俩站在面包店中央,互相瞪视了足有十秒之久,然后Weiss往右边跨出三步,反手便把这盘令人不快的甜食扔掉了。“Weiss不要哇!”Ruby哀嚎道,并戏剧性地双膝跪倒在地。
“我看得出来你的表演嗜好并没有变。”Weiss呻吟道。“你说你很久没有吃饭了,你觉得我会让你用这些垃圾填肚子?”
“喂!”柜台后的女孩大声喊道,Weiss抬头看去,便看到这个令人不快的少女正怒视着自己。“她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没错~反正不会吃你*!”Weiss回击道,把Ruby拉了起来。“来,我带你去吃顿真正的饭。”
当Weiss把Ruby从面包店里拖出去的时候,还能听到Ruby的嘀咕声——“我为什么要吃她?”
(*校注:“吃”也有性暗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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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自从她进了Schnee家族的庄园,或者用她自己的话说——城堡,这已经是Ruby第二十次发出惊叹的声音了。“Weiss这里简直超大的喔。谁在天花板上贴的墙纸?他们怎么爬上去的?这少说也有两百英尺那么高啊。”
Weiss叹了口气,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只有二十英尺而已,Ruby——而且那不是墙纸,是绘画。是Atlas最好的艺人的手绘。”
“哇哦!”Ruby又惊呼道,使劲往后仰起头再次凝望着上方。
即便自己的前队友在身体上成熟了许多,她的心理年龄好像还停留在十五岁那时。尽管有时和她争论这些东西确实有点烦人,但Weiss觉得,她的这份稚气还没有被世界夺走真是太好了。
世界无疑已经对她造成了伤害。
“来吧,我会让厨师给你做些你喜欢的东西吃。”
“等等!”Ruby突然停下来。“那边那个骑马的女人,她是不是裸体?!”
Weiss翻个白眼,但还是在Ruby身边停下来,往上看去。“Ruby,上面有几百幅画。我可没看见有谁是裸体。”
“在那里!”Ruby激动地向上指,却又突然缩了回来,抓住身子一侧。“啊!”她叫道,身子弯了下去。
“Ruby!”Weiss向她走去,在伸出手之前停了下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Ruby答道,显然是在强颜欢笑。“就是受了点小伤还没好而已。”
“什么?”Weiss眯起双眼,“用你的Aura来治疗啊。”
Ruby抬起头,冲她得意地笑了笑。“Weiss,我不是傻瓜。”
“哦?”Weiss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戏谑的语气回答道。
Ruby适宜地微笑着,她重新站好,依旧抓着身体侧面部位。“我也想用Aura但……”她再次停了下来,她脸上浮现出的表情表明了她已经准备好要再度将Weiss拒之门外。
“但是什么?”Weiss追问,不给Ruby隐瞒的机会。
“上次战斗中我用光了Aura,而且……我没有时间得到足够的休息来使Aura重新恢复。”
这可真是令人担心。Aura是绝对不应长期都处于被耗光的状态的,一旦如此,猎人将会变得十分脆弱,甚至置自身于死地。“Ruby,有多久了?”Weiss问道。那双银瞳中闪过的内疚只让Weiss愈加心烦意乱。“多久?”
Ruby如同被击败般地萎靡下去。“三天。”
“既然如此。”Weiss抓起Ruby的手臂。“你跟我来。”
“我以为我们要去吃东西来着?”Ruby抱怨道,被拖着走在左右两边要么是站立的骑士盔甲要么是巨大的油画的长长的走廊上。
她们经过庄园的大门,Weiss始终不发一语。对于Aura被耗尽的猎人来说,三天可谓是一段长得极其可怕的时间了。这使得Ruby变得脆弱不堪,姑且不提她承认了自己缺乏食物和睡眠这一点,Ruby的身体也已经被逼到极限了。
穿过几扇门之后,她们到达了主起居区。起码它是叫这个名字,可从小到大Weiss很少呆在这边的房子里。地如其名,这里本应是家族成员聚集在一起的地方——不过在Schnee家族里并不存在这种事情。不,据她父亲所言,那只是浪费时间,并且没有比浪费时间更糟糕的东西了。
这里的家具质量都是最上等的,看起来就像是陈列室里摆放的一样,因为自从从陈列室里搬过来以后,就没人使用过任何一件物品。和很多其他毫无用处的房间一样,这地方也只是用来展示Schnee家族的富有罢了。
当不用学习或者训练战斗技巧又或者被迫去练习她那些众多的被预选好的活动的时候,Weiss会一直待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那里更为安全,在那里Weiss可以悄悄地做回自己。在那里没有人会说她喜欢的东西是愚蠢荒谬的,没有人会强迫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这里到底有多少超级大房间啊……”Ruby敬畏地问道,Weiss走向楼梯,领着Ruby往二楼去,她的卧室就在二楼。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当她们几乎快走到顶端时,Weiss觉得自己手上抓着的负担越来越重。回头看去,她看见Ruby一脸恳求地微笑着。“拜托请告诉我,你就在二楼。”她温顺地微笑道,让Weiss之前的那些心烦意乱都烟消云散了。
“是的。”Weiss摇摇头。“你看看你,几乎走不了路了。Ruby你已经这样生活了多久了?”没有明确的答复,Ruby只是耸耸肩,愧疚地看向旁边。Weiss更加生气地盯着Ruby看了片刻,最终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毫无益处。Weiss叹了口气,走近Ruby,伸手搂住Ruby的腰身,为她分担更多重量。“你简直是个灾星,你个傻瓜。”
Ruby轻声笑了笑。“在这里是这样。”她静静地说道,她们走完最后几级台阶,再次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里什么是这样*?”(*译注:Ruby的意思是只有在Weiss面前才会这样犯傻)
“没什么。”Ruby说,然后她站得直了些,开始走得更稳了一点。Weiss依旧紧挨着她,不过手已经放开了她的腰。“其实我还没那么惨啦,就是睡在了飞艇的凳子上,没吃东西,还有……”
“那你今天就会奢侈地睡个饱,我会叫厨师给你做些有营养的东西,然后我们还要处理你的伤口。”然而过了一会儿,Weiss才意识到Ruby已经停在原地,没有跟上自己。“你干嘛?”看到Ruby一脸担忧,Weiss问道。
“我——我很感激你的帮助,Weiss,真的——但我不能待在这里。”
Weiss傲慢地叉起双臂。“所以这又是为什么?”
“我很危险。”Ruby简单地说道,Weiss发现自己又一次烦躁起来。她很生气Ruby什么重点都不告诉自己。过去的这五年真的对Ruby如此残酷,以至于剥去了她所有的信任?
“Ruby,等到某个时候你必须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她需要阐明自己的观点,她需要自己的话语具有份量。Weiss缩短她俩之间的距离,将双手放在Ruby的肩膀上,直视着她的双眼。“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那一刻,Ruby看着她的表情唤醒了Weiss以为已消失多年的某种情绪。那股情绪是在那个树林里,当Ruby第一天成为她的搭档时她所发现的;那是一股强烈的需求,想要在这个极其黑暗的世界中,保护这道异常美丽的光芒。
由于那双银瞳回视着她的样子,Weiss知道Ruby准备死在自己任务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