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g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立马就后悔了,明晃晃的灯光终于刺破了她的睡眠。她十分头痛,脑子里就像在打鼓一样吵个不停。
她伸出双手想揉揉眼睛驱赶睡意,但只有一只手碰到了脸颊。她试图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清晰,但她实在是太痛苦了,以至于这种事情都不在意了。当眼睛对上焦后,Yang意识到自己躺在空空如也的浴缸里,随着移动自己酸痛的肌肉,她的身体开始发出抗议般的咯咯声。
Yang站起来,检视自己做的好事。她的浴帘和两条毛巾躺在地上,一只空酒瓶立在洗手池旁,再上面就是碎裂的浴室镜。
她突然回想起自己一头撞向镜子的蠢事,在脑袋上摸了摸也没找到伤痕——Aura肯定保护了自己。
“脑残吗你。”她咒骂自己。
“没错,这真的太蠢了。”
这声音让Yang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她转身一看,发现父亲拿着卷轴板,坐在马桶的盖子上。“爸?”Taiyang没有理会,依旧在卷轴上点个不停。“你在干什么?”
“努力打通这个愚蠢的‘愤怒的影魔鸦’游戏*(*译注:估计是neta‘愤怒的小鸟’)。这玩意儿挺有意思的,很容易上瘾。”他继续专注地指指点点,不过几秒之后挑战失败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靠,这游戏真烂。”他一边说着一边关上卷轴板。“不过我猜你问的是为什么我会在你的浴室里?”Yang点头,她的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点头也觉得像是脑浆在晃动一般。“好吧,过了五分钟你都没出来开门,我就翻窗户进来找你了。然后发现我的小宝贝把皮夹克作为毯子披在身上躺在浴缸里,旁边还有一瓶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的威士忌。”
Yang知道他很失望,即便他装成没有的样子,但从声音中也能听出来。
如果这些话是为了让自己难受,那可不管用。“有意思,我也有好几次看见你在这个位置做一样的事情,只不过那时我才八岁。”
她看着他疲惫地点点头。“所以那让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我是从最厉害的人那里学来的。”Yang知道自己说过头了,但她不在意。她身体受了伤,心灵也受了伤,手臂也没了一只。她想知道自己能堕落到什么地步。
“Yang,”他叹息道,“你在做什么?”他说话的语气让自己气得想哭。他不理解,他不能,他依旧是个猎人,还有着他的目标。尽管愤怒,Yang找不到话语来回应。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自己的腿开始颤抖。“你的镜子碎了。”
Yang再次看了一眼,吞了口口水。“我的眼睛变红了,我不想看到它们。”
“有什么事让你心烦意乱了?”他仿佛故意这么问道,Yang盯着他。
“你见到她了?”
Taiyang耸耸肩,“或许吧,”他微笑,“她人很不错。”
“她是个懦夫。”
他咯咯笑道。“这话从一个晕倒在浴缸里的女孩口中说出来?”
Yang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她握紧了拳头,Taiyang明显在激她。“你想干什么,爸?”
“我想让我的女儿们回来。”
『Ruby……』
仅仅这个名字就让Yang冷静下来。她没办法帮助Ruby,也拒绝了去帮助她*(*译注:V3最后一集,Yang和Ruby的互动),但Ruby依旧飘零在外,Yang的担心胜过了愤怒。“我不知道怎么找到Ruby。”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也迷路了。”当她再次朝他看去,Taiyang已经离开马桶,跪在Yang的旁边。“你是对的,Yang……Summer死后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结果将责任都压在了你的身上。当时的你太过年幼,那些责任本不该由你来承担。我不能弥补这一切,我只能告诉你我一生都在后悔。”Yang强忍着,可一旦第一滴眼泪不小心流出,后面就会泪如雨下。“我错过了很多事情。错失了很多可以陪伴你和Ruby的宝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我都在担心,生怕再也见不到Ruby了,我知道你也是这样的。”Taiyang伸出手抚摸Yang的脸颊,Yang僵住了,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像这样的早上也是如此,我敲门的时候你没有反应,然后……发现你这副模样?Yang我不希望你也需要担心。我不能再失去所爱之人了。”
深吸口气,Yang试图冷静下来。父亲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让自己放松下来,她揉揉眼睛,一份负重压住了她。“我对她来说永远都不够好。Raven……妈妈……我一直在想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不够重要。”Yang和父亲对视着,“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对吗?”
Yang可以看出父亲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因Raven对她、对他的所作所为而产生的愤怒。“不会了……我是这么想的。”
“我希望她从未离开,希望自己有真正的母亲,但是这很自私啊,如果她留下了你和Summer……你和妈妈就不会有Ruby了。”Yang回想起一个小小的银眼女孩欢快地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光,不禁露出了微笑。“我两个都想要。我想要Ruby也想要Raven。我想在她心中变得足够重要,好让她回来。”
“Blake回来了。”
有时她真的很讨厌父亲如此擅长扭转话题这一点。简直就跟Ruby一样。“没错,我把她赶走了。我不能原谅她,爸。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她逃跑了?这不公平。”
Taiyang轻轻点头,“你说得对,不公平——如果你母亲现在走进那扇门我也不会原谅她。但这就是不同之处。”她看见父亲脸上浮起的悲伤,那种表情她曾见过。这让Yang回想起在自己小时候,Summer去世那会儿,许多个漫长的夜晚里他就那么一直躺在那儿,完全无视她和Ruby的存在。她讨厌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当Taiyang马上撤除这个表情时,她才松了口气,“Raven从未回来,她选择了她现有的生活,远离了我们两个。但那个女孩为你回来了,她也做出了选择。我不是说要你原谅她,那不是我该做的选择——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给她个机会。”
“你和她聊了很多吗?”
“呃,”他突然不再看Yang的眼睛。这副表情和她从Ruby身上见过数千次的表情一模一样。心虚的表情。
“爸,”Yang的声调拔高,“你做了什么?”
“嗯……她背着包,”他耸了耸肩膀,“而我有些空床。”
“爸!”
“怎么了?!她需要个地方住着,而且老实说,我也需要后援。”
Blake还在,她就在道路的上方——走走就能到的距离。这消息让Yang胸口一紧,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一方面,她依旧感到深深的背叛。就算Blake回来并承诺会陪伴自己,那也不能改变这五年来自己所受到的伤害。Yang无法将一切一笔勾销,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坐着哭泣,因为她觉得自己又一次地,对自己所爱之人来说,她并不够好。
另一方面,她只想再次待在Blake身边。就算是在昨天,自己也有短暂地感到一丝舒适的时候。某种程度上,这让Yang感觉自己再次完整了,即使只有那么片刻。
Yang用手拨了拨散乱的金色长发。“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让她和你住一起。”
“你……”Yang偷偷看了一眼他,看到父亲正怀疑地盯着自己。“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我是指……爱情方面的?”Yang眯起双眼。 “嘿,我知道Beacon是啥样的。把你和其他三人放在同一间寝室然后……你们会相处很长时间。有感情是很正常的。我不是在评判什么——不过不是那个Schnee姑娘让我可松了口气,你能想象吗?那样的话就像是走进了蛇穴。”
随着他问题的结束,Yang意识到自己依然坐在浴缸里,头依然阵阵抽痛,身上也散发着宿醉的臭气。
突然,她抓起淋浴喷嘴,迅速打开,连衣服也不脱。“我要洗澡了!”她手腕随意地翻动,向爸爸喷水。
“嘿!”他大叫,连忙蹒跚后退,“你如果不想谈这个直接说就行了!”
等到父亲一路尖叫着跑出浴室后,Yang站起来,拉好浴帘,脱下已经湿漉漉的衣服。
她不想谈自己对Blake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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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黑色的运动服,外面套着深黄色的风雪衣,Yang迈向山上父亲的房子。他在自己洗完澡前就离开了。尽管得知Blake依旧在这里的消息令她有些害怕来到这里,但她需要去采购食物。
随着靠近房子,Yang放缓脚步。Blake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即使事先不被告知,自己也能感受得到。这种奇怪的感觉在Beacon时就存在了。从森林里的考试开始,Yang就一直觉得自己被Blake所吸引,和她连结在一起。现在Yang想见见Blake,在不得不和她产生交集前先看看她。昨天早上她完全是猝不及防,最后搞得心态崩溃。或许先做些心理准备、接受这个魅力到爆的女孩会使事情变得更容易些。
Yang潜行到屋子后面,寻找自己以前卧室的窗户,并蹲下以免被人发现。她很清楚窗户的位置。她回头,确认没有人在看着自己。当她靠近房子时,Yang再次向后瞥了一眼。
“你在做什么?”
当Blake的声音从她面前响起时,Yang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抬头向上看,发现自己的前队友正靠在窗边,好奇地盯着自己。
“我只是……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Blake得意地一笑,她头上的猫耳动了动,“我听力很好的。”
Yang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尘。“是啊,没了蝴蝶结说不定变得更好了。”她说着,不敢与Blake四目相接。
“蝴蝶结并不怎么遮挡声音,你夜间的打鼾演唱会我可是一直都坐在第一排享受。”
Yang翻了翻白眼,“你听起来跟Weiss一个样儿。”Blake轻声笑了一下,但Yang可以听出其中的紧张。这种紧张感她很清楚,无论何时,只要一想到Weiss或Ruby又或任何和Beacon有关的事情,她就能感受到与此相同的感觉。
谈论她们以往在Beacon的生活就像是一种禁忌——那一天在Yang心中实在是过于黑暗,以至于她花了数年时间学会了不要去触碰它。而今,那个生活中最重要的面孔之一就在自己面前,靠着窗户望着自己。
“你不再戴着蝴蝶结了。”Yang的视线停留在Blake头上尖尖的猫耳。她曾经也见过几次,偶尔Blake在寝室放松时便会取下蝴蝶结。那时Yang很想去摸一摸它们,想知道它们是否和看起来一样柔软。现在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迷人了。
Blake点点头,让耳朵轻轻耷拉下来,贴伏在头上。“是啊,我不会再试图隐藏些什么了所以……我丢掉了蝴蝶结。”
『你丢掉的东西可不止这一个。』Yang强忍着没有说出这句话。抨击Blake对自己毫无益处。她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Yang的位置。况且,Yang很高兴Blake能找到力量解开自己的束缚,做真实的自己。在Beacon时,这就是自己对她最大的期望——能自由地敞开心怀。
“很好。”这是Yang能说出口的最好的回答了,随后双方便都陷入了沉默,Yang厌恶这份沉默的每分每秒,最终她受不了了。“我爸在里面吗?”
“啊。”Blake微微皱了皱眉,Yang想知道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来找她的。“呃……不在,他说他要去Signal学院?什么会议之类的。你爸爸还在那工作吗?”
Yang点头。“是的,自从我回来后他从没接过猎人的工作,为了家里的各种开支他就在信号学院当专职教授了。”Yang忘记了他有每周例行的学校会议,因为自己连今天是周几都不知道了。『你可真是一团糟啊。』“我只是……”不知为何,向Blake提出什么要求,哪怕不是她的东西,都变得十分难以开口。“你能帮我从厨房里拿一盒麦片吗?”
“现在是下午一点,这就是你的午餐?”就算是在Beacon,Blake总会抽出时间来保证Yang饮食得当。通常是不让Yang吃太多垃圾零食,或者是不要吃得太快免得伤身体。对此Yang依旧十分感谢,成为被照顾的一方,这很少见,一般都是自己阻止Ruby在晚餐前偷吃饼干。
如今,Blake挡在了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和麦片之间。“我那儿没有一点吃的了,我本打算让我爸带我去超市然后……他不在家,所以就吃麦片了。”从Blake困惑的表情来看,Yang可以看出Blake现在肯定是满脑疑问。饥饿、宿醉和挫败感最终击垮了Yang。“我不能再骑机车了,也一直都学不会开汽车,我他妈只有一只手臂!所以没错……他带我去超市。”
Blake脸上浮现出一丝充满罪恶感的表情,Yang不得不别开脸。“对不起。”她这么说着,Yang不禁握紧了拳头。
“不用,又不是你砍掉我的手臂。”
Blake的声音已经破碎不堪,“那依旧是我的错。”
几乎是一瞬间,怒气就冲上了头。Yang知道自己的眼睛又变红了,她甚至知道自己的头发说不定都会着起火来——但她不在乎。Blake的话让她直想尖叫。“闭嘴!”她大吼,抬头看去,只见Blake不禁摇晃着后退了一步。“你不……”Yang深吸好几口气让自己冷静,她逐渐松弛下来。她所能见到的只有Blake倒在地上,那个男人拿刀刺入她的腹部。Yang永远不会忘记看到此情此景时的感受,看到Blake像那样被伤害时的心情。这份记忆一直在折磨着自己,即便后来Blake逃跑了,Yang想要去恨她,她也无法摆脱那种感觉。“我会因为很多事冲你发火,Blake,但绝不会因为这个。”Yang强调般地举起自己残缺的右臂,她看见泪水溢满Blake的眼睛。
“我还是对发生的一切感到抱歉,”Blake呜咽道,Yang所有的怒气也随之消散。“这不是你应得的结果。”
Yang不得不把头转向一边,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心脏也怦怦直跳。她想远离这个家,远离这个女孩和这些说不清的感情。“你也一样。”Yang最终说道,转身离开。“等他回来我再来。”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绕着房子准备下山。
突然Yang听到什么东西落到草地上的声音。越过肩膀回头一看,她看见Blake已经跳出窗户,就在自己后面。“拜托,别走。”Blake恳求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或者带你去超市……之类的。拜托了。”Yang盯着自己的前搭档,感觉自己越陷越深。Blake总是能打破自己最坚硬的壁障。Yang完全可以是一个派对女孩,在喧嚣的人群中间万众瞩目的那种。这很简单,自己就是这么长大的。但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在活力满满背后的那个真实的自我,一直都深深地隐藏着。
直到遇到Blake,Yang觉得自己需要与她分享这一切。要是能更多地了解这个Yang想要接近的琥珀色眼睛的女孩就好了。
Yang想对Blake发火,她也发了。但是她对自己现在的软弱无力更加生气。“你连车都没有,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驾驶。”她说道,尽可能收敛自己的敌意。
Blake看起来有些许被打击。“起码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知道我可以找些东西帮你做顿饭。”
“我不是小孩子,Blake,我能自己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Blake沮丧地呻吟道。“我不是想让你觉得自己很没用,Yang。我不是想让你觉得自己很弱小或者不能照顾自己。我只是想……”Blake别开脸,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耀眼夺目。“我只是想陪着你。”
Yang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那样的回答。“那好,”她变得温和了些。“让我们看看我爸这里有些什么。”
Blake慢慢浮起一抹微笑,在Yang身前小跑着将她们俩领进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