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Yang隔着桌子对坐在病床脚上的Blake咧嘴一笑,她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摆在她们之间的棋盘。
在等待Yang的手术期间,她们已经玩了足足30分钟了。Blake和Yang的父亲都在这里,一同完成了所有术前准备工作,并讨论了手臂被接上后的康复问题。
目前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而且也等不了多久。于是乎Yang非常享受在下棋过程中完虐Blake。
在Blake继续琢磨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时,Yang抬头看向一脸得意笑容的老爸。“你真该警告她一下的。”
“她不会相信我的,”Yang再次看向搭档。“Blake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战略家——大概从没想过在下棋这样的游戏中我会比她更优秀。”
“并非如此,”Blake一边说,一边拿起并移动一枚骑士,她把手指按在棋子上,检查着位置。“你比你自以为的聪明多了,而且你是个很有决心的人。”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她双目思索,舌头也探出来了一点点。当Yang抬头看到那双贴伏在她头顶上的耳朵时,她差点失神了。“我只是觉得你没什么耐心能够安静地坐着下这么久的棋。”语毕,Blake的手指离开棋子,点了点头。“这算是个令人愉快的意外。”她微笑。
Yang迅速抓起自己的王后,往邻近的骑士身上移动,将骑士直接撞翻。“将杀。”Blake眯起眼睛。“什么鬼?!你直接下到那里!”
“你怎么这么擅长这个?!”Blake终于崩溃了,Yang开始大笑。“当我们在森林里发现棋子时,你可是叫它可爱的小马!”
为了增加屈辱性,Yang拿起刚从Blake那边吃掉的骑士棋子。“嗯,我的意思是,它们长得挺可爱的。尤其你的是最可爱的。它们放在我这边看起来挺好的嗯。”
Blake怒道。“你想找麻烦是吗。”
“哦是吗?”Yang忍不住继续逼进。Blake怒视着她,她的耳朵不知怎地在头上贴得更紧了。她看起来真是可爱爆了。“对此你打算怎么办呢,Belladonna?”
“Yang。”房间里的第三个声音开口了。“请别忘了,你那深爱着自己大女儿的老爹还在房间里面哪。”
Blake睁大眼睛,那充满危险的目光消失了。她们之间的紧张气氛也随即烟消云散,但Yang不在乎——她注意到了Blake的呼吸是如何地加速。她是如何地越来越靠近自己。她知道要是父亲不在这里,Blake八成会跳过棋盘,直接踩到她身上去。
在Blake刚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时,Yang虽然有些犹豫不决,但她再也无法否认,无论自己在Beacon对Blake怀有怎样的感情,现在都变得愈加强烈了。Yang花了很多个晚上来回忆Blake的音容笑貌。但那些都比不上真实的存在。如今的Blake比几年前更漂亮了。她看上去总是克己自律,却又同时具备令人毫无防备的可爱天性。
当整个世界都减缓运转速度,让Blake能够做自己的时候,她便成了一个不知该如何让自己快乐的女孩。即便在Beacon,无论何时,只要她们玩得开心,做正常孩子会做的事情,Blake差不多便会为此而内疚。Yang注意到了,因为Yang总是会注意到Blake的事情。当事态恶化,她便会离群独处,又或是自个儿埋头读书,而不是和大家一起出去吃冰淇淋。
Blake想要快乐,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拥有快乐。
倘若让Yang坦白交待,此时她其实没有太多选择,她只是想成为让Blake快乐的人。
承认这一点让她很害怕,因为Yang不完全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人快乐。到目前为止她的成绩并不好。
Yang的平静逐渐消退,她注意到Blake已经把棋子从棋盘上拿开。
“你还想再玩一次吗?”Yang问,不想让Blake离开她的床。
然而,Blake微笑着摇了摇头。“抱歉,你的医生很快就要来了,而我也不确定我的自尊心是否还能承受再次被你打击。”她把棋盘收好,从床上滑下去。她的腿还是有点痛,Yang知道她一直在健身房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壮。
Yang只希望这只新手臂能让她跟Blake以及其他队友一起回到健身房里。她无比想回到战斗中去——呃——差不多是这样吧。
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脑袋一侧,她痛呼一声,然后注意到旁边有支钢笔。她转向父亲所在的地方,他怒目而视地做了个“我人还在这儿呢”的嘴型。
这时Yang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Blake的屁股看,就在自己父亲的面前。
她朝他尴尬地耸了耸肩,当Blake转过身时,她把自己红通通的脸埋进手里。
“你没事吧?”Blake担忧的声音使Yang开启了即兴表演,她假装打个哈欠。
“我很好,只是等烦了而已。”
Blake微笑,Yang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很好。“瞧,我就知道下棋是个意外——你从来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我希望自己能留下,但我得去看看另外两只。”
“Ruby怎么样了?”Yang问他们两个。“我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去看她。”
Taiyang和Blake的表情道明了一切。Yang感到胃里在腐烂冒泡——她知道真相。
“Weiss正在尽力。上次我和Ruby说话时她已经好多了,”Yang知道那是个谎言。他们不希望Yang在手术前承受太大压力。“等我们把你的事情都摆平后,我们再去帮Ruby振作起来。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对吧?互相照顾。”
Yang慢慢呼气,强迫自己点头。她想要相信——相信团队合作和友情就足够了。可看到Ruby像前几天那样情绪空乏的样子让人非常难受。Yang用尽自己所有老伎俩试图把她拉出来,可Ruby却全然没有反应,几个小时后等她终于回过神时,她看起来就像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然流逝。
这令人恐惧不已,Ruby需要帮助,不过Yang知道她必须先帮助自己。
突然,Blake闯进Yang的舒适区域,双臂搂住她。“手术结束后再见,好吗?那时你会昏睡过去,但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的。”
Yang吸进Blake Belladonna身上所散发出的美妙芬芳,用手臂回搂住她的搭档,点了点头。
“很抱歉我在下棋时把你虐出血了,”Yang揶揄道,当Blake在她耳边不满地呻吟时,她的笑容漾得更开了。
但是,她没料到Blake的嘴唇突然紧挨着她的耳朵。“你得知道,”她灼热的呼吸刺激着Yang的肌肤,点燃了她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我可是为比这还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杀过人。”
尽管被吓着了,但Yang并不打算就这么默然吃瘪。“那么我想你喜欢我算我走运了。”
“两位,”Taiyang叹了口气。“我还在这里哪。”
Blake猛然跳了回去,仿佛被Yang烫到了似的,她退到门口,满脸通红。“我……呃……等手术结束后再见,好吗?一切、嗯……都会好起来的、嗯……”Blake匆匆离开房间,Yang轻轻笑了。
当她终于碰巧瞥到自己父亲时,他摇了摇头。“干嘛?”她皱眉问。
“没什么,”他耸耸肩。“只是好奇你们以前在Beacon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调调。”
“什么调调?”
“哦得了吧,Yang。要是我不在这里,天知道你的医生走进来会撞见什么呢。”
Yang冲他咧嘴一笑。“是啊,那会是多么悲惨的景象啊。”
“所以我就说嘛,事实上,你需要告诉她你的感受。”
“好吧,”她隐去笑容,怒目而视。“你那招太不光明正大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虽然听起来有点陈词滥调,但这是事实——光阴短暂,孩子。如果你真如看上去的那般在乎那个女孩……你应该主动跨出那一步。”
在那一刻,每一分自我怀疑全都注进了Yang的心中。“这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不呢?她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
Yang知道这是真的——Blake自从来到这个基地后几乎一直在她身边。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真的很好,可同时她也不能指望这种需要能一直持续下去。
幸运的是(又或不幸的是),她父亲似乎很懂她的想法。“你担心她会再次离开。”
她闭上双眼,将手按在胳膊的残肢上。“人总是会离开的。”
“但我没有离开,”他说,当她透过模糊的视线抬头看着他时,Yang方才意识到自己眼含泪水。“我知道我一直不是什么年度最佳父亲,而且……Summer去世后我有点崩溃了。”他深吸口气。“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Yang。我永远不会不在你身边支持你。只要我还在,你就永远拥有我的支持。”他从座位上站起,靠近床边。等够到床边时,他双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捏住。“这也就是说你可以在这样一个一生绝无仅有的女孩身上试一试,倘若出于某种原因,这事儿真的完蛋了——我会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的。”
Yang伸出手,用胳膊把他拉近,搂住他。他很快做出回应,双臂回抱着她。
“我爱你,老爸。”
他吻了吻她的脑袋侧面。“我也爱你,小小龙。”
敲门声传来,他们分开拥抱,看到两名护士走进来。
“Xiao Long小姐?你准备好了吗?”
Yang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可能地咧嘴大笑。“让我们开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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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它比我想象的还要厚实啊。”
“胡说,明明很适合她。”
“我不是说这玩意儿不好,我只是说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其实它看起来很不错。就是很重的样子。”
“这种金属是注入了尘晶的镁合金,几乎轻如羽毛,但还是跟其他金属一样坚硬。这是一项革命性技术,是由Atlas的一些顶尖研究人员开发的。”
“所以它能保护她吗?”
一声叹息。“是的,Blake……它能保护她。”
“好极了。”
Yang已经清醒了有几分钟了,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两个队友的谈话。虽然Ruby不在,但听到她们的声音还是令她安心。她的思绪尚未留意到什么新事物——胳膊就在那儿,现在正连在自己身上。她能感觉到身体额外的重量和身边的刺痛感,但她还没有真正尝试移动任何东西。
当她终于睁开眼睛时,她看到她们两个坐在右边的椅子上。Weiss正轻敲着自己的卷轴板——她相当可爱地伸出了舌头,似乎正全神贯注于自己的任务。
当转向Blake时,她只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凝视着她。
“Yang!”她大叫,Weiss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机都掉了。
她的喉咙里冒出笑声,结果因为喉咙又干又痒,导致她咳嗽起来。
“我去找医生。”Weiss边说边站起来,走到床边碰了碰Yang的膝盖。“Ruby让我转达她对你的爱。”Weiss的声音出卖了她,Yang微微点了点头,然后Weiss迅速转身离开。
“好了,”Blake说,突然一只手抬起她的后脑勺。“要喝水吗?”Blake手里拿着杯子问,Yang又点了点头。
水碰到嘴唇的那一刻宛如达到了高潮。它给人感觉如此清爽振奋,就像淹没了她嘴里的沙漠。她狼吞虎咽,又把头往后仰了仰。
Blake轻笑着把杯子拿开。“放松,你刚做完手术,我们可不需要你被呛死。”
“可真的……太好喝了。”Yang不禁注意到,即使Blake已经放下了杯子,她的手仍抱着Yang的头。“你来了啊。”
“我当然来了——你爸爸也会来的,但我们叫他和Ruby一块儿呆上一会儿。Weiss坚持说我们能够照顾你一段时间。”
Yang摇摇头。“没人能照顾……所有这些……性感的东西。”她眨眨眼,Blake发出一阵柔和的笑声,这让Yang的心膨胀了。
“所以,”Blake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把手从Yang的头下收回来,搭在床边。“它感觉如何?”
“重。”Yang闭上双眼,试图彻底理解这种感觉。从她的肩膀一直到指尖,她都和这个东西连接着——她能感觉到。
“你觉得你能让它动起来吗?”
尽管害怕尝试,Yang还是点了点头。“我能,”她说话时声音嘶哑,突然,她的下巴颤抖起来。“我能感觉到我的手臂。”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Blake正朝她微笑,脸上带着泪痕。“它很适合你。”
Yang深吸口气,慢慢移动很久以前就丢失了的肌肉,突然感觉到新手臂的重量得到了控制。她敬畏地看着厚实的黑黄相间的金属前臂从床上举起来。
她的食指先动了一下,只是轻微的抽搐——这是在测试,感觉很奇妙。从那开始,她把手握紧成拳,然后又张开。动作笨拙,还有点不自然。她不习惯这个东西,而且她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速度都太快了。她有控制权,但要掌握它需要时间。当她试图把手臂放回原处时,它动作得太突然也太有力了。她撞在病床的横杆上,把横杆撞弯了。
“哎哟卧槽!”她咒骂着,把手臂举到空中。“啧,它真的很厉害,是不?”
当看到Blake伸出手来,用双手握住Yang崭新的金属手时,Yang僵住了。这份接触使她的手臂和肩膀产生了一阵震颤。每次触摸都会这样,她尽可能保持镇定,而Blake轻轻张开手指,握住她的手。
“不,你才是真的很厉害。”
Blake的手看上去比Yang的崭新金属手指小。她想回握住Blake的手,却又害怕伤害到她。
这就是Yang最近对Blake最为强烈的感觉——恐惧。她害怕自己的感受,害怕说出自己的感受。
如果这只新手臂对Yang来说象征着什么的话,那便是她不能再让恐惧支配她的生活。
“Blake,”她小心翼翼地从Blake手中抽回手,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有件事想问你。”
“Xiao Long小姐!”一个新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摧毁了这一刻,两个女孩同时朝门口看去,看到Yang的主治医师走进房间。“我看到你已经开始使用基本动作了。手术非常成功,在适当的训练和帮助下,你的新手臂在未来几个月内应当能够具备完整的功能!”
“几个月?”Yang尽量不让自己听起来很失望。这是给她的一份大礼,但一想到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调整,她就感到气馁。
“很不幸——是的。”医生来到Blake所在的床边,礼貌地叫她给他让出一些空间。她把椅子向后挪了挪,医生开始检查附着点。“你将学习全新的动作方式。你的新胳膊,正如你的床可以证明的那样——”他笑着瞥了一眼凹陷的横杆。“它比正常的人类附加物更坚固。会有一段调整期的。”当对所见之事感到满意时,他向后靠去,在记事本上写下一些东西。“这个过程刚开始看似令人沮丧,但最终你会操控自如,而且等到适当的时候,你应该就能重新恢复你断肢以前的所有任务或职责。”他漾起微笑。“事实上,Xiao Long小姐——你的新义肢质量极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被看作是对像你这样有抱负的女猎人的升级。”
“我并不是——”她截住自己的话语。从法律上讲,她不是女猎人。她没有完成学业,也没有拿到执照。可当她再次慢慢举起自己的新手臂,注视着自己的手腕转动、向自己展示手掌时,她忍不住想象起再次投身战斗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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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降临在军事基地时,Yang烦躁不安。她之前被注射过镇静剂,医生要求她在医务室里再呆一个晚上以便观察,但总体来说,她从手术中恢复得很快。不过毕竟是医生的嘱咐,所以Yang发现自己半夜还坐在床上。
她的手指不停地来回抚摸着新手臂——它光滑而坚固——它的一切似乎都是最顶尖的。等再次见到Weiss时,她也许不得不惹恼自己的妹妹,给冰雪女王一个吻,因为她给了自己如此之多。Yang不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值得拥有这一切的事。
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尽可能地避免作出动作——她并没有很好地把握住动作的强度和控制能力。每次她一动,它的反应就过于快速;当父亲拥抱她而她试图回抱时,她差点把他掀翻了。
不过大家似乎都很乐观,一整天下来Yang都有这种感觉。她受够了他们的积极性和希望——这是她以前一生都在做的事情。
然而,现在,在这寂静的夜晚,她独自一人琢磨着自己的生活究竟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她22岁,很快就23岁了。她浪费了五年时间,从自己面临的创伤和丢失的肢体中恢复过来。她妹妹的状况一塌糊涂,而Yang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她爱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如今她有机会取回多年前她以为已经失去的未来。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又会这么害怕?
咚咚。
Yang振作精神,盯着对面紧闭的门扉。现在很晚了,已经都到凌晨了。这个点里有人敲她的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高兴能有点事做,她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磕磕绊绊地穿过黑暗走向门口。她才不会输给Blake的夜视能力呢。
她小心翼翼地跨步,却还是成功把脚勾在一把放错位置的椅子上,然后绊倒在最近的墙面上。当然了,她本能地想要支撑住自己,她伸出双臂准备迎接撞击。然而,她的右臂最终直接穿墙而出,这股惯性也使她的脸直接撞进墙里。
“嗷!”她大叫,然后慢慢缩回去。
“Yang?”门自己打开了,灯也亮了起来,她看见Ruby忧心忡忡地走过来。“你还好吗?”她的小妹慢慢地移动着,伤口上还裹着绷带,但她还是足以走到这里。Yang缩回去评估墙壁的损伤,她注视着自己的金属手臂叹了口气。它覆满了灰尘和灰泥的残留物。在这个四处都是金属墙壁的地方里,她成功找到了那面便宜的墙,并用胳膊击穿了它。
“我很好,只是……还在调整。”她转过身来将Ruby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为自己所见而蹙起眉头。Ruby看上去很疲惫,甚至比她差点死掉后的样子还要疲惫。她的长发凌乱不堪,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
Ruby垂下眼睛耸了耸肩。“我——我睡不着。我是说……我睡是睡了,但做了个噩梦。”
Yang确保让自己那力量过剩的手臂垂在身边,用左臂拥抱Ruby。她感到Ruby靠在自己身上呼出口气,一双胳膊紧紧搂着她。尽管Ruby长大了,Yang还是比妹妹高出一点点,并且有完美的位置来亲吻她的头顶。
“我很意外你竟然为这件事来找我。”Yang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全感,她试图用挖苦来掩饰这股不安全感。
一双银眸抬头看向她。“什么?为什么?我以前做了噩梦后总是会来找你的。”
“没错,”Yang耸耸肩。“不过那是在你和你的搭档约会之前。”
Ruby脸上浮起一抹深深的红晕,她垂头看着地板,好像地板自个儿起火了似的。“我——我不知道……你懂的。她在上层宿舍里睡着了,所以我——你……”
“放松Ruby,”Yang把她从要命的口吃中拯救出来。“老实说,我很高兴你和Weiss在彼此身上有所发现。虽然不完全确定我是否会理解那个发现是什么,但Weiss似乎是真心在乎你的。”
Ruby点点头,嘴角掠过一丝温顺的笑意。“我也很在乎她。”
尽管对这件事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而奇异,Yang的心还是为妹妹的坦白而膨胀。“很好,我为你们俩高兴。”她伸手抬起Ruby的下巴注视着她。“可这仍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来这里。你还没有完全恢复体力,你需要休息,让你的Aura保持充沛,恢复健康。”
Ruby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重新靠拢Yang的身体——寻求慰藉。Yang忍不住再次单手拥抱了妹妹。她很高兴看到Ruby站起来四处走动,但这并未改变过去几天里每个人都注意到了Ruby情绪低落的事实。
事实上,Yang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任何五年前她所认识的那个Ruby的迹象。
“怎么了,Rubes?”她感到Ruby靠在自己身上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可以告诉我的,对吧?我不会评判,也不会生气,我什么都不会做。如果你需要谈谈——我就在这里听你说。”
Ruby沉默了好一会儿,Yang继续上下抚摸着妹妹的背。看到Ruby变成这样让她很难受——如此保守而疏远。Ruby向来都是Yang生命中的明灯——在Yang失去了一切、她们俩都失去了一切之后,Ruby总是需要她,而Yang也总是需要她的支持。
如今,在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以后,Ruby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Yang担心不再需要自己的人。
“没什么,只是我在犯傻,畏惧愚蠢的噩梦罢了。”她自我嘲笑,从拥抱中抽出来。Yang看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假肢上,她好奇地注视着它。“你可是拥有漂亮崭新机器手臂的人。它感觉如何?”
Yang对话题的改变感到迟疑。Ruby这么快就转换了心情,这让她很不安。不过,和妹妹谈论她的新手臂总比跟她一句话都不说要好。
“它真的屌爆了——我的意思是,看看我对那边的墙做了什么。”她朝那个方向耸了耸肩,Ruby笑了起来。“明天我有一整天的治疗课程,在未来的几个星期里我得学习关于它的一切。还有我终于能摆脱掉这间愚蠢的医疗室了。”
“你我都是。”Ruby咧嘴笑道。
“真的?你这么快就能出来了?”
Ruby洋洋得意地点头。“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大概不能到处乱跑不能训练什么的,但Weiss走了点后门成功让我早点离开。不过这样八成更糟,因为她比护士还要严格得多。”
Yang不得不承认,看到Ruby谈起Weiss时整个表情都亮了起来挺棒的。以前她从未真正考虑过Ruby跟别人约会的可能性——起码绝对不是跟像Weiss这样的女孩。事实上,Ruby以前从未对约会表现出过任何兴趣。如果她能把自己的镰刀梳妆打扮一番并把它带出去吃意大利面和甜点的话,她八成会这么搞。
“她是担心你,你知道的吧?”
Ruby脸色一沉。“我——我知道。不过我没事。”
“是吗?”Yang逼问,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前几天你有点……远离我们……你的精神在别的地方。你那样子太吓人了,Ruby。”
Ruby急忙摇头,否定Yang的话。“没有啦,我很好!只是——我只是很累而已,你知道的吧?这几个星期过得真的很漫长很紧张,我……”她似乎重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话,然后耸了耸肩。“我现在好多了,你瞧?我做了个噩梦,然后找到自己的姐姐让自己感觉好起来,而你也这样做了。能再这样做真好。”
尽管受到赞扬,Yang还是感觉到了Ruby话语间的空洞。事实上,Yang什么也没做,是Ruby自己在走进来时一脸伤心的模样,然后又随意地切换情绪,突然间就跟没事人一样。见她如此阴晴不定令人十分不安——如果非要说的话,这让Yang感觉更糟了。
“你真的没事吧?Ruby你知道的,如果状况很糟的话是没关系的。需要帮助也是没关系的。”
当Ruby朝她退出一步时,Yang知道自己搞砸了。“我不需要帮助,Yang。”
“Ruby,我并不是想要——”
“不!”Ruby大叫,这次轮到Yang被吓了一大跳。“你就是在那么想!想要试图保护我,包庇我,对我隐瞒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可怕!你没看见吗,Yang?这……这一切都是场噩梦,我们永远也逃不掉。我们越是战斗,事情就变得越糟,我——我们爱的每个人都会死去!”
她以前从未见过Ruby的这一面。Yang甚至不知道有这一面的存在——这令人恐惧而心碎。“Ruby,你不能这么想。我们的队伍重聚了,老爸也在这里,还有Qrow叔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能处理好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不会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全都更加安全。我——我太危险了,人们因我而受伤。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人……受伤,然后……然后因我而死去,我却救不了他们。”一场战争正在Ruby的脑子里进行,看着她这副模样令人十分痛苦。她不停地摇头,只是凝视着虚空。
Yang向前迈出一步想要抚慰妹妹,但Ruby却躲开了。“Ruby,请冷静下来。”
“我……我得做得更好才行。我得确保其他人不会受伤。”
“你打算怎么做?你无法仅凭一己之力拯救世界,Ruby。”
突然,一双银瞳抬头凝视着她。“那是当然,不过我知道我自己需要做什么!”Ruby漾起微笑,Yang很高兴看到她露出笑容。
“你需要做什么?”
Ruby再次拥抱了她。“我只需要把过去抛在脑后。把注意力集中在未来——我们的队伍和Weiss。你和爸爸,Blake。我的生命中有很多美好事物,我只需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拯救世界了!”
Yang拉开距离审视着妹妹。“好吧……那你要怎么做?”
“我需要杀了那只怪物!”
当这些话传到她的耳朵里时,Yang看了看Ruby肚子上包裹的绷带和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那个追你的东西?就是他们抓到的那个?Ruby你干嘛还要考虑接近那个东西?”
Ruby的笑容隐去了。“因为它毁了我的生活!它……太糟了,Yang。它需要被杀死,这样我才能克服它,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未来!”
“可它已经被抓住了,Weiss跟我说它是逃不掉的,你没有理由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她看见Ruby表情的转变——她眼中的不信任,以及她往后退出一步的样子。“所以你认为我不应该这么做是吗?”
“当然不是,Ruby。这么做不安全,而且你也没有痊愈。只是——”Yang叹了口气,大步走向妹妹,她碰了碰她的肩膀,把她带到床边。“你需要休息,好吗?在这儿睡一觉……到了早上,我们会把一切都弄清楚的。”这是个谎言,Yang不知道到了早上又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她需要和父亲谈谈,大概也要跟Weiss说说,想办法一起帮帮Ruby。
此刻,她妹妹的说话方式和行为方式既令人痛心又令人恐惧。五年前,Ruby走出了儿时的家,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女孩。
而今回来的并非同一个人。
当Ruby坐下来时,她看起来十分挫败,又一次埋头盯着地板。“嘿,”Yang试着说,但Ruby没有看她。“会没事的,Ruby。我保证。”她抱了抱妹妹,然后和她一起爬到床上躺下。
Ruby在她身边慢慢躺下,她背对着Yang,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