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的病服上开出花来。
才赶来的医生急得瞪了邵海一眼,打掉她的手,“你还想不想她好了。”轻轻的扶着沈烟平躺回去,让她的头斜至一边。忙活了好一阵子,护士进进出出,邵海怕又帮倒忙,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几个小时后,医生严肃的嘱咐了几句,终于离开了。
“给你添麻烦了。”沈烟轻声的说。
“这不重要,你好好养身子,赶紧好起来。”邵海皱眉看看时间,已是半夜,遂催促她睡觉,“医生说要作息规律切忌劳累。你短时间还吃不了东西,挨饿很难熬的,赶紧睡吧。”
沈烟眼神乖乖的,温顺的点点头,闭上眼。
夜间她似乎在害怕什么,一睁眼就着急的确认邵海的存在。即使入眠,也睡得不安稳,在梦中紧皱着眉,出一身冷汗,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语。在黎明时重归平静。
“你知道雨之子吗?”邵海一夜没睡,此时朦朦胧胧,被这句话惊了一下。房间里没开灯,窗帘半开,月光下沈烟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
“传说有个多雨的南方小镇,镇子上的人多靠捕鱼为生。可海上多风多雨,每年都会有人出海时在风暴中葬身海底。”
“这样的镇子就不适合打渔。”邵海不知她哪来那么多力气说话,心底起了疑。
“嗯,对。但镇子上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这件事伤心。因为……”她顿了顿,偏头对窗外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象征雨的神明不忍镇上百姓受天灾之苦,便让自己的孩子们化形,入凡间与他们共度余生。所以一场雨后,所有故去的人都会从雨中信步而来,回到自家屋檐下躲雨。”
南方,多雨,小镇子。这不是完全和当地吻合吗?邵海略微失了会儿神,思索着她说这话的意义。
“这是我刚刚和亦仙认识时,她给我讲的故事。”
“很好笑吧,她明明是搞科研的,却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还说是她们家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说法,她从小就非常向往,以后想在这个地方定居。”
“你说这傻瓜这么浪漫干什么啊……”
邵海总算明白过来她口中“亦仙”的身份,“那你们找到了吗?”
“她说她找到了。”
又隔了很久。她沙哑了喉咙,“骗人。”
仰面想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生生憋回去,夹杂着细微的呜咽声。
邵海闭上眼,努力不去听她的声音。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之后的几天沈烟身体状况开始好转,由于她积极配合治疗,伤口愈合速度的很快。可在那个夜晚后,她总是安静的躺着或坐着,什么事情也不做,也没有开口说过话。邵海偶尔站在她面前,她也呆呆的仿佛入了定。沈烟或许在思考,邵海不想打断她,纵使有千般疑虑,也忍住没与她搭话。
每天一睁眼便是疲惫与浑浊,再无初复苏时的眸中惊艳。
换纱布拆针线的时候,她也不吵不闹,垂眸低低的看着护士用小巧的剪刀咔嚓咔嚓的剪开纱布,缝合伤口那触目惊心的黑线轻轻被镊子挑出。
上药时一声不吭,明明邵海站在一边看就觉得疼得钻心,她却连眉毛也不皱一下。就仿佛一个空洞洞的人偶。
她的胃初有好转,今天是解除禁食的第一天。邵海特地跑了好多店买到合适的粥品,打算和她一起吃。她也不清楚自己异常兴奋的原因,或许只是为了找一个搭话的理由。
有时候她自己也好奇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女人那么感兴趣。金钱对她是身外物,她除了钱什么都缺,所以她不在意这几个钱。她把一切原因都归于一个人过得太久。
邵海拉开病房的门,沈烟全然没有感知到她的到来,静静靠在床沿,整个人在夕阳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种透明感,仿佛下一秒就会遁入空气中无影无踪。
沈烟偏头看着夕阳,目光悲怆又绝望。
邵海怔了一怔,这种熟悉的氛围,熟悉的情境,她把以前对沈烟亲近的一切理由都推翻开来。
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两年前的自己,孑然一身,孤独又绝望。
邵海孤身一人挺过了最困难的时光,不算毫发无损但也体面漂亮。她不想让这个女人也经历那种不可估量的痛苦。
她才明白这是对同类人的惺惺相惜。
邵海把外带的粥放在墙边,想打开床上的折叠桌。却没发现沈烟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片刻突然明亮起来,像遥远恒星在星际间直行几十万光年的光。
她看着熟悉的人向她走近,雀跃不已,久违又深切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除了眼前人儿以外所有的都是背景板。
她走进为自己铺桌,长发扫过沈烟的面庞,香气一如既往。
沈烟把头深深埋进眼前人儿的肩膀,用尚未被绷带包裹的手指勾住她的手,脸上一点一点绽起笑容,笑得像极了从前。
“亦仙,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