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推开厚重的棺木，冉冉升起的巨大月亮掠过黑色鸟类的剪影。她提着煤油灯向棺内探去，橙黄的光亮映照出棺内的一角，红发的女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面容惨白又宁静，忽然她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蓝色的眼眸衬着月光，似乎有金色在眼底流转。

“艾琳——”，苍白的嘴唇张开，呼出冰冷的气体，“你该回来了——”

艾琳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有些昏暗的房间，高高的天花板花纹扭曲成奇异的纹路。她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剧烈的喘息着。

天色还早，艾琳打了个响指，冷却的蜡烛自动燃起烛光。她起身坐到书桌旁摊开一张地图，指尖敲击着索多城镇位置。

艾琳一年只回两次索多城镇，带着鲜花穿着黑衣，在冰冷的墓碑前静默。

她的母亲莉莉·库珀离去时，艾琳还没有多少记忆，并且母亲不曾留下一副关于她的画像，她只能从席林口中揣摩着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言片语模糊了艾琳的记忆，但她觉得之前梦中的红发女人就是她的母亲了。

这个梦打断了艾琳去东大陆的脚步，她决定还是先看看她的母亲。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应付席林才是当务之急。

虽然席林因为工作原因没有亲自看顾艾琳长大，但是她对于艾琳的看护很严密。

犹记得，艾琳小时候被一个男孩亲了一口脸蛋，下一秒就被旁边的席林用眼神恐吓得哭出来。

那小男孩即使后来长得人高马大，看见席林也是战战兢兢，自发与艾琳保持十米距离，怕是小时候被吓得不轻。

何况艾琳是去酒馆。

倒不是因为保守，而是席林看着谁都像打艾琳主意的，何况酒馆人鱼混杂。

昨天，艾琳被抓了个现行。

艾琳叹了口气，把牛排装盘，盘子外围装饰两棵西蓝花。

爱丽丝的手艺不错，可明显艾琳想亲手给席林准备早餐，这让她隐秘的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得到一丝丝的满足。

席林爱吃肉食，但那保持火辣的身材能让所有减肥吃素的女人恨得牙根痒痒。

端着盘子上餐桌，正好赶上席林下来。

席林在家穿着随便，也不像贵族女人一般爱在领口装饰蕾丝花边。艾琳不动声色的掠过那凸显的锁骨，上面的红印已经消失不见。

“早啊席林。”艾琳弯了弯嘴角，让两个酒窝出现在脸颊两侧。

宿醉对席林还是有影响的，那双狭长的眼睛还有些对不上焦距，只是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了。

艾琳给她倒了一杯红茶，自己坐在对面叉着蔬菜沙拉。

刀叉在盘子上划出细微的刺啦声，席林咀嚼了一口牛排，“约翰纯粹是一个酒鬼，你找他干什么？”

席林预想的开场白并不是这种强硬的质问语气，只是酒精的影响还残留在她的大脑，她放下刀叉试图补救，“我不是想要干预你什么——”

“席林——”艾琳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沙拉酱，温和的打断她的话，“我知道。”

“我的导师提拉先生是一个龙族爱好者。”艾琳颇有些无奈的解释，“你知道的，我快要毕业了，为了让我的毕业论文漂漂亮亮的自然要迎合他的品味。”

“关于龙的文献很少，据我打听到的，约翰的爷爷是个冒险爱好者，并且也对龙很感兴趣。”

“哦——”席林愣愣的点了点头，虽然艾琳不是故意进酒馆厮混这让她放下了心，但是，“关于龙的传说纯粹是无稽之谈，这个大陆根本就没有龙。”

艾琳微笑，半真半假的解释，“我导师相信并且让我的论文完美通过就可以。”

“好吧，”席林大口咽下一口牛排，“所以你的下一个计划是什么，继续寻找冒险者给你讲故事？我以为自从六岁之后你就再也不信那些床头读物了。”

“资料收集得差不多了，我想该回学校着手论文的书写了。”艾琳隐藏了自己接下来的行踪。她半起身，把一方帕子递到席林面前，眼神落在抿直的嘴角上，“沾上了——”

席林翻了个白眼，顺手接过手帕。她现在有点怀疑送艾琳去女子学校是不是正确的了，起码艾琳不会嫌弃她嘴角沾的酱汁。

“不如我陪你回学校，亚斯国那群小矮子刚被打回了边境线，我起码能空出一个多月的时间。”席林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艾琳坚决的说了不。

“墨菲斯与圣地亚距离太远了席林，”艾琳睁着一双蓝眼睛，目光柔和，“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一阵子，跟你的副手去酒馆喝两杯。”

席林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可她始终是最先妥协的那个。就像艾琳十三岁那一年坚决离开墨菲斯，跑到圣地亚上女子学校一样。

席林单方面冷战，却在艾琳寄往军队的第一封信时消了气。

艾琳微笑，她走到席林身旁试探性的亲了亲她的嘴角，足够亲密却没有越过那条线。

“等我毕业那天再去吧席林。”艾琳轻车熟路转移话题。

席林果然把摸着嘴角的手放下来，无奈的挥了挥手，胡乱的应答。

“你能不能不要随便亲人，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六岁的需要晚安吻的小姑娘了。”席林拉长了嗓音，“小艾琳——”

“久别重逢的脸颊吻，”艾琳耸了下肩，收拾餐盘，“我们好久没见了。”

“好吧，艾琳小姑娘。”席林想起来艾琳小时候就是这种粘人的态度，每回她从军队回来就吧唧一口水给印在她脸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艾琳轻笑着把餐具端进厨房清洗。

席林如今是真的有空，艾琳还想着翻看东大陆地图找出莫赫森所在地点，却被带出了房门。

“这样下去，迟早成书呆子。”席林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长年在军队的原因，走路的姿态看起来散漫，背却挺得很直，连步伐都差不多一致。

艾琳挨着席林，手臂不时触碰着席林的手，最后选择一把挽住，还一本正经的表示人多怕丢。

席林朝她翻了个白眼，默许了艾琳这种过分肉麻的行为，毕竟今天人确实是蛮多的。

作为一个与亚斯国交界的边陲城镇，时常有商队从中穿过，并不惧怕两国之间小规模冲突性战争。

在奥托国赢下这场小规模战争后，正巧有一支移动商队暂时驻扎在这里。

席林并不是热衷逛街买东西的那类，可她觉得艾琳会喜欢，毕竟小女生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只是在艾琳自发走进一个占卜屋，而她被人强行按在一旁的椅子上时，多少有些后悔。

席林并不信教，在艾琳的第一个保姆三番两次把她带到神殿时，席林果断而坚决的把保姆给换了，这也不能说明她就相信什么女巫的占卜术，简直是骗人的把戏。

这个圆顶帐篷故弄玄虚的采用遮光布料，大白天的把里面围得乌漆嘛黑，只有一盏煤油灯的光亮在跳动。

席林打了个喷嚏，帐篷里的花香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她伸长着脖子看着一布之隔的地方，那里的灯光隐隐绰绰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还有艾琳轻声询问自己恋爱问题的羞涩声音。

哦，是小女生的恋慕心思，等等——

席林回过味儿来，艾琳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席林回想起刚见面时那个只能拽住她裤腿，连路都走不稳当的小女孩。再到这个比她低半个头，之前还被人在街上吹口哨的美丽少女，颇有一种胸闷气短的感受。

她想，要是真有男的出现要带走艾琳，不管靠不靠谱，先打断男的一条腿，再说其他。

没有断腿的勇气，还敢谈带走她一手看护长大的小女孩？

席林理不直心气却壮，就跟所有家里大白菜即将被拱的老父亲一样充满了暴力想法。

艾琳坐在一个蒙面女人对面，那女人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声音非要浮夸的颤抖开口，好像这能让别人更加信服。

这是个骗子，艾琳身体后仰背靠着椅子。这个帐篷萦绕着的花香带有一定混乱神智的作用，这是最低级的骗术，说实在她有些失望。

不过鉴于这是个流浪商人团，也不会期待太高。

记载莫赫森的所有小道传言里头，女巫都是独来独往，隐藏很好。

“我想知道我的另一半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现？”艾琳露出个羞涩的笑意，她知道席林的听力很好，肯定能听到这些话。

艾琳试探着席林对自己情感的容忍度，毕竟不能白白被当成傻子忽悠。

单纯的恋爱中的小女生，蒙面女人很快给艾琳下了个定义，她摸出一个水晶球，嘴里稀里哗啦念出一段咒语。

“孩子——”她的话才刚开口，水晶球忽然爆裂开来，吓得蒙面女人失声尖叫。

席林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所谓女巫的助手，冲了进去把艾琳拉出来。

“你没事吧？”席林匆匆一眼只看到蒙面女人跪在一地的玻璃渣中尖叫，像个神经病。

艾琳缓慢的眨了眨眼，“没事，就是女巫的占卜好像出了点意外。”

是真的意外，艾琳并没有动手脚，她也犯不着为难一个骗子。

席林哼了一声，表示这是骗子自作自受。但这街是逛不下去了，她拉着艾琳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