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都有，敬礼！”

金湖市公安厅缉毒大队门口摆满了礼花，所有人都在迎接缉毒警和特警队的到来。热浪翻滚的盛夏湿透了警服，笔直挺立在阳光下呈现骄傲的姿态。

“你们辛苦了。”金湖公安局局长扫视了一遍所有人，“欢迎你们回家。”

“谢谢局长！”缉毒大队长和身后的突击队员们齐刷刷敬礼，脸上都是喜悦的神情。

“别松懈，继续努力。”局长拍拍队员的肩膀示意。

一伙人往厅里走，土狗和阿四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什么情况，这么大阵仗？”

阿四一拍土狗的脑袋，小声道：“你傻啊你，真以为局长是迎接我们来的。”

“那是迎接谁啊！对了，那个317怎么没看见。”土狗被打了撇撇嘴，“不会还没来吧？”

“说你傻吧，卧底让人知道了身份还得了！”阿四抬起手又是一记棒槌，“局长这次亲自过来，为的就是317行动。”

“对对也是...317的确是个狠人，听说凭一己之力干掉了青虫，那家伙可不好对付啊，狡猾的很！哥们几个心服口服。”

土狗刚想还说点什么，就被阿四小声打断：“到了，你看。”

会议厅中央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体态轻盈利落束着发尾，看样子已等候多时。局长快步走过，一把紧紧握住女人的手，神情激动：“我就知道当初的选择没错！”

秋暮也紧紧回握，心中思绪万千。

两年前，缅甸毒品流入中国市场，警方加大力度搜查却效果甚微，缉毒大队最终决定派出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警方卧底人员前去潜伏。

人员筛选进行了三个月，却迟迟做不了决策，一方面担心卧底人身安全，另一方面不是缅甸人很难打入毒枭团伙内部，更何况是劣迹斑斑的大毒枭。

一筹莫展之下，金湖公安局局长却另辟蹊径，最终决定派一名女性前去卧底，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985一流大学毕业，警局考试成绩总分第1，现任刑警支队副队长，曾拿过全国自由搏击冠军，有心理学资质的相关证明。”

局长“啪”的一声甩下文件夹，“告诉我，除了她，谁是最佳人选？”

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应。

桌上散开的资料里，二十出头的秋暮杏眼细眉，身着警服对着镜头微笑着，莹润温柔。

“可能会丧命。即便这样，你还是要执行这项任务？”

“保护人民是公安警察的天职。”女孩的目光坚定而柔韧，语气丝毫没有犹豫。

心头的一丝震惊很快便沉静下来，局长点上一支烟缓缓吐出。这个叫秋暮的女孩做事沉稳，心思缜密，入局不过两年头衔便一路上升，真是年轻可畏。

不简单。

“大家都过来，给你们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317国际缉毒案头号立功人员，也是在缅甸长达两年之久的潜伏人员，金湖刑警大队副队长秋暮。”

秋暮微微颔首示意。

“我我我我去！是个女的？！”

土狗惊得快掉了下巴，就是这个女人在缅甸卧底了两年，并且把臭名远扬的大毒枭青虫干掉了？

太过意外了，会议厅里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嘈杂探讨声不断。

局长咳咳嗓子示意大家安静，“秋暮同志顺利完成了潜伏任务，立个人一等功，并获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称号。”

阿四则仔细端详着和局长谈话的秋暮，就是这个女人救了自己的性命，要不是她在那个危急时刻出手相救，只怕自己和狗子已经被杀死了。

要知道那可是在毒枭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出岔子败露，她也会跟着没命。

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个纤细瘦弱的女人，是如何独自一人在毒枭窝生活两年的，能力与头脑超乎常人暂且不谈，又该拥有多么强大冷静的内心？

“李四！和张三狗！敬礼！”

两个男人整齐的昂头行军礼致以最高的敬意，秋暮闻声偏过头来，自是认出了他们是那时的遇险队员。那个时候她也是以身试险，计划突变的情况虽早在她预料之中，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虐待，只好临时铤而走险出了一招。

秋暮也回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抬手的动作牵扯到烧伤，让她小小皱眉了一下。

她是一个清冷中带着温润的人。当初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要做警察，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坚韧又理性。

许弘文也常说她太过理性了，有些事情是做不到那么理性的，可知难犯难的事情她做的还真不少。

你爸爸可是个大英雄！

他保护了许多人，会被所有人铭记，你可是缉毒英雄的女儿，可要好好记住啊。

你要是像你爸那样去了....你要你妈我怎么活啊....

你如果坚持要做警察，就不要回这个家了！

妈妈忍着哭腔丢下的狠话，倒在地上的毒贩尸体，温热的血液流淌过手掌，饱受毒瘾煎熬的村民，陌生的藤蔓好似从身体里伸出，兀自紧紧缠绕着她，这些杂乱的片段一遍一遍的闪现在她的脑海。

难以接受也不得不咬牙坚持去做。

她要把爸爸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

不知不觉中午了，聚集的人群三三两两的散了，秋暮旁边一个年轻男警笑嘻嘻拒绝了同事的邀请：“等会我要回去陪女儿，不好意思啦，下次再约。”

说起自己的女儿，男警脸上扬起自豪的笑脸：“我答应了她今天去吃肯德基，对啊，可黏爸爸了。”

秋暮眼前忽然闪过小女孩的脸。

绵软青嫩的小脸，细瘦的胳膊，脏兮兮的衣服。

爸爸吗...

秋暮苦笑了一下，没有爸爸的感觉，怎么说，她也很清楚呢。

又想起小女孩可爱鼓起的脸颊，摇头晃脑的小模样。只是吃个鸡蛋而已，开心成那样，有那么好吃吗？

那等会先带她吃点东西吧。

秋暮打了个招呼示意，就驱车前往人民医院。

阳光细碎铺叠，人潮川流不息，车程很短，不过十分钟就到人民医院。洁白的病房里却空无一人，房间里只剩凌乱的被褥散落，只发现几缕细软的发丝落在地上。

秋暮轻轻弯下腰，果然。

见好似有人进来，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迷糊着，伸起稚嫩的小手揉揉眼角，见是秋暮立马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

秋暮忍不住莞尔，摸摸她的头发：“怎么睡地上？”

小女孩被摸头了，低头害羞的看着手指。

“我习惯睡地上...地上有稻草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偷偷抬脸看她。

这个人是叫秋zhao...还是chao来着？

不对不对，是叫秋mu。

看起来好高啊，比自己要高好多好多，从她这角度只能看见女人洁白的下颚和红润的唇角。

手掌心像轻柔的风拂过，软软的。

小玛瑙盯着那只白皙瘦长的手，会不会再摸摸她的脑袋呢？

秋暮一愣，稻草。在缅甸时村民睡的都是木床，再不济睡的也是被褥地铺，哪有人睡稻草的？

她把散在地上的被窝拾回床上，然后轻声说：“我也喜欢睡地上哦。”

随即躺在小女孩的旁边，眉眼里笑盈盈的。

女人身上清冷温软的气息霎时扑入鼻间，并顺势靠近了一些：“等会我们去吃好吃的，再买好看的衣服好不好？”

还从来没有人给她买过衣服，她都是穿婶婶旧的，小玛瑙听了小脸蛋兴奋的红扑扑，眼角弯弯用力的点着小脑袋：“嗯！”

正值中午盛夏，熙熙攘攘的工作族都出来解决午餐，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领着一个混血小女孩，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小孩子喜欢吃什么呢，中国的食物她看起来挺喜欢的。

“我们去吃小笼包好不好？”

“什么是小笼包？”小女孩好奇的目光投过来，“是笼子里装的包包吗？”

“等下你就知道了。”秋暮神秘一笑。

哇...这是什么呀，看起来肥嘟嘟的！

两盏冒着滚滚热气的小蒸笼阵阵香气，打开一阵滚烫白雾散开，几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整齐摆放，旁边一小碟沾装了点点褐醋。

椅子太高，小玛瑙细嫩光洁的小腿兴奋的荡来荡去，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面前的小笼包，“这个，这个给我的吗？”

“恩，给你的。这个要这么吃。”秋暮夹出一个小笼包放在小女孩的碗里，然后轻轻戳破了薄薄那层面皮，金黄油澄的汤汁就顺着筷子流在了小碗里。

“然后放一点点这个棕色的东西。”秋暮捏着筷子轻轻点了点醋，然后沾在了小笼包上面。

小玛瑙认真的看着女人的手，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捏着筷子，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微的晃动。

听着女人温柔低声的讲解，她觉得这个叫小笼包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小女孩笨拙的握住筷子，叉住一个可爱的小笼包，张开小嘴一口气塞了进去，腮帮子一下撑的鼓鼓的，嘴里涌进鲜美的肉馅和汤汁，还有点酸酸的涩香，眼神顿时发亮。

这个...好好吃呀。

小女孩吃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就吃掉了三四只。

秋暮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吃东西鼓鼓的样子真是蛮可爱的。她发现小玛瑙一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就喜欢摇头晃脑，瘦弱的小肩膀有趣的摆来摆去。

不过食量也太小了，才吃了四个。

她余光瞥到小女孩身上的衣服。

明显大几号的衣服，很老旧的款式，应该是哪家大人穿剩下的。

“吃饱了吗？”

“吃饱了！”看得出来稚嫩的小脸上很开心。

秋暮眉眼弯弯，拿出纸巾擦了擦小女孩的嘴角，“好。”

琳琅满目的商城里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群密集，高层楼房通过透明的玻璃窗直耸云霄。

好大哇.....

小玛瑙只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好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有人时不时目光扫过她，过于显眼的金发和五官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扎眼，更有甚者拿出手机来拍摄。

...不喜欢。

小玛瑙闷闷低下头来，手掌心传来一股温暖柔韧的力度，紧紧牵着自己的手。

她一下就又害羞了。

“七岁左右小女孩穿的衣服啊，这些都可以的。”童装导购员热情的介绍着款式，“可以先试穿一下！”

导购员说着便发现了躲在秋暮身后的小女孩，不由惊叹道：“是混血儿吗？哎呀真是可爱漂亮，像洋娃娃似的~”

小玛瑙露出好奇的目光瞅着导购员。

秋暮微微颔首，拿起一件素色杏黄小裙子稍微比划了一下。怎么感觉好像...大了？

“有更小一码的吗？”

“不好意思啊，这件是7岁小孩穿的最小码的了，要不试试6岁的？”

秋暮把小女孩带到店的一旁，忍不住细声问她：“小玛瑙，你今年几岁了？”

“婶婶说我7岁了。”小玛瑙软声细糯的回答，“可我觉得我应该8岁。”

8岁？

那怎么只能穿6岁的衣服呢，还是太瘦弱了，没有一个正常7、8岁孩子的体型和体重，感觉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秋暮带了点调侃，尾音拖长道：“8岁？我看明明才6岁不到哦。”

“我，我肯定有8岁！”

果然大人都怕把年纪说老，这小孩就生怕把她说小了。

小女孩委屈的闷闷的看脚尖，秋暮忍俊不禁：“好好，8岁8岁。”

眼前的女人笑颜浅淡，眼角弯弯，分明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她们村子那边是算虚岁的，她个子太小了，村子里和她同岁的小朋友都比她高很多，她也想长得高高的。婶婶给自己留的饭总是被野猫野狗偷吃，或是被隔壁的调皮男孩子偷偷倒掉。

她就只好饿肚子，小笼包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刚刚被握住的掌心好柔软，好温柔。

她会吃很多很多小笼包，会努力长得高高的。

小女孩抿抿嘴唇，可爱的小脸皱在一起。

可她真的8岁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