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史事

他的名字叫做光荣。

——门莫耶斯

1270年，杜勒宾尼。

这里是莫卡维家族控制区域中第二大的城市，也是血族与人类历经将近两百年的光荣战争中最重要的一次战役所在的地方。

一个漆黑的身影现身在城市边界，暗金色的眼眸灼灼发光，打量眼前的一切。

格洛利·尼克斯·布鲁赫，血族最强大的君王正静静伫立，漆黑的羽翼展到极致。在他的身后，几位仆从正捧着绣满精巧雪花的披风，谦卑地跪下：“陛下，请您穿上。”

“不必。”格洛利抱着双臂，似乎在出神一般，“军队何在？”

“所以军队都已就绪，陛下，但是他们需要您先攻破这座城市的防线。”

杜勒宾尼，这座城市的名字源于拉丁文，意为“风暴”。原本这里是莫卡维家族的领地，然而，在人类教会的疯狂进攻下，杜勒宾尼在风暴一般的火药爆炸中陷落。这仅仅在三十年前传入欧洲的武器，竟然成了血族的梦魇——彼时的血族大多还没有高得惊人的灵力，应该说，他们的总体水平不高，即使有顶尖的高手也无济于事。在教会的人海战术面前，血族显得无能为力。大批的血族士兵死亡，而初拥新的血族又需要时间和精力去指点教导，加上狼人也在此时开始兴风作浪，血族面临着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深重危机。

在此情形下，十三氏族的继承人们为了使得血族不至于灭亡，开始疯狂找寻解决的办法。最终，一本破烂古籍上的神秘魔法阵成了解决危机的良方。门莫耶斯·尼克斯·布鲁赫，如今血族灵力世界的顶峰，十三氏族中最强大的纯血亲王以半数血液为代价召唤了古籍上提到的血族之王——金瞳魔君。当然，不只是门莫耶斯付出大量血液，精力大损，其他十二氏族中的四代纯血家族的掌门人都参与了这个史无前例的大型魔法阵仪式，而且还牺牲了一个人类。不过，在血族看来那是无关紧要的。

那原本是个漂亮的小男孩，有着漆黑的头发和眼睛，足以让任何人动容的纯真表情，但偏偏他也是血液能量极高、具有天赋的魔君载体——应该说他具有成为载体的资格。当魔法阵完成，小男孩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血族君王，睁着一双金瞳睥睨四方。

这位史无前例的君王出现之日，便是人类的末日开始之时。

原本的人海战术再也没有任何作用——格洛利的异能是迷惑，即将对方军队变为自己军队的洗脑能力。在此异能加上格洛利比门莫耶斯高出不止两倍的灵力当量下，教会节节败退。金瞳魔君每到一处，军队都会倒戈，然后反过来攻击旧日的主人。形式急转直下，教会自然面临着之前血族的危机。

在他们对狼人做出妥协后，狼人参战，使得局势变得更加复杂。狼人疯狂进攻，一定程度上扭转了人类的败势，甚至还杀死了一位布鲁赫五代贵族的伴侣，她同样是五代，名为玛士撒拉的存在，由此也引发了布鲁赫的疯狂报复。门莫耶斯与格洛利此次前往杜勒宾尼便是如此——夺回属于血族的城市，同时给予人类教会最深的打击。

“攻破城市的防线……”格洛利沉吟着，似乎在思索什么，“你们都退下吧，朕想独自待一会儿。”

“是，陛下。”

仆从们在空气中消失，只余下格洛利一人，穿着单薄如纸的丝绸袍子，因为他最爱这种轻便的装束。

“门莫耶斯，这是你想要的吗？”

金瞳的魔君伫立着，不由得回忆起过去。

即使成为血族君王后，之前的记忆理论上会被完全抹消，格洛利也保留了人类时期一星半点的回忆。召唤血族君王的魔法阵本质上会杀死作为载体的人类，因为降临的君主是全新的个体。然而，或许是因为本身魔法阵无人真的尝试过，亦或是格洛利的记忆太深刻，他依然久久不能忘怀。

他曾经是贵族家庭的男孩，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十字军东征，成为了儿童十字军的一员。当然，打仗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他被拐卖了，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当身穿着华丽黑袍和雪花披风的门莫耶斯在街上发现他时，他衣衫褴褛，皮包骨头，已经濒临死亡边缘。

“我会照顾你。”

这是门莫耶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不知晓门莫耶斯对他是否有真心可言，毕竟自己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这种血族之间初拥者与被初拥者的关系近似于亲子。门莫耶斯教给他纯血贵族应当知晓的一切，将他打造成名副其实的血族君王。不止如此，他们会拥抱，会亲吻，甚至激烈的情爱，但门莫耶斯的神情总是冰冷的。他的眼睛如同最剔透的紫水晶，却让人看不到他的心底，格洛利也不能。

“如果你想要，我都会给你。”

格洛利的黑袍被寒冷的风吹起。他展开漆黑的双翼在空中翱翔，然后伸出手去，指尖放射耀眼的金光，如同那双象征绝对权力的金瞳一样。

子夜时分，一切都暗得毫无光亮。格洛利的身影融在夜色里，唯有金瞳像两盏明灯。明明远远看去如魔王一般，他的五官却比任何人都显得纯真和孩子气。他笑着，自由自在地飞翔，掠过脚下的千里大地。

他不知晓，这座城市将成为他的葬身之处。

“他来了吗？”有人在窃窃私语。

“没错，就是魔君。”一个蓝眼睛的人回应道。

“弗鲁米涅，你确信？”

“是尼克斯家族的灵力，不会有错，瑟里克。”蓝眸的血族对烟灰色眼睛的主人说道。

“直接动手，绝对不会有错的……”

“你们冈格罗就是太冲动。”

“道格拉斯，你再谨慎下去，布鲁赫迟早吞并所有的家族。”

“就是现在！”

十二位来自不同家族的纯血亲王一起催动灵力，巨大的魔法阵从杜勒宾尼的地面处浮现，仿佛密集的蛛网迅速铺展开来。与此同时，来自人类教会的术士们协助背叛君主的血族亲王们一起，企图将金瞳魔君置于死地。

“怎么会！”强有力的魔法阵像是藤蔓缠住格洛利的全身，使得他使不出丝毫力气，“人类怎么可能有这么强？！”

他愤怒地嘶吼，脖颈上青筋突起，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

耀眼的青光直冲云霄。格洛利试图张开双翼逃离魔法阵的束缚，然而集合十二位纯血亲王与人类教会最优秀术士力量的魔法阵岂能轻易撼动。越来越强的痛感席卷全身，他想要离开，但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啊——”

格洛利痛苦地叫喊，英俊的脸上开始流下鲜血，金色瞳仁之外的眼白变成血红，看起来格外骇人。他的视线游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最终捕捉到正合力驱动魔法阵的十二位亲王的身影。

“你们……为什么背叛我？！”

亲王们没有回答，每个人脸上都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表情。羲太的纯血亲王露出了阴森的笑容——除去金瞳魔君的念头就在他脑中发芽，然后传到了梵卓亲王弗鲁米涅处，之后集思广益，最终由勒森魃的纯血亲王瑟里克主导实施。当然，这一切都为了防止布鲁赫势力不断壮大。

“就为了所谓的家族内斗么？！”格洛利大吼道，疼痛和被背叛的怒火使得他的五官扭曲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一群人，他终于分辨出那里并没有门莫耶斯的身影。十三氏族里，唯一没有到场的只有布鲁赫。

不过，他又有些安慰，因为门莫耶斯没有想要害死他。

“啊——！”

理智并未能维持多久，格洛利的全身被更强烈的痛苦袭击。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生生绞碎，碾作齑粉，他的脸变得更加扭曲，五官已然分辨不出轮廓，然而那双金瞳依然耀眼。

“格洛利！”

是门莫耶斯的声音。

“不要过来！”

紫眸的亲王，他的爱人向着致命魔法阵覆盖的土地冲来。然而，一心想要找到格洛利的门莫耶斯并没有顾忌这些，一只脚刚跨入杜勒宾尼，便被风暴般的灵力席卷而去。

“门莫耶斯，你滚回去啊！”

格洛利身上的金光耀眼到了极致，几乎要照亮夜空。门莫耶斯离他不过咫尺之遥，指尖几乎能够触到他的衣袍，然而两人却无法再靠近对方一步。

“是那群叛徒干的？”门莫耶斯克制着痛苦问道。他声音嘶哑，眼里闪着狠光。

“门莫耶斯，滚！”

灵力暴涨到极限，即使无法脱离这致命的魔法阵，但终究一股旋风在门莫耶斯周身卷起，开始把他送出死神之地。

格洛利暗金色的眼眸越发黯淡，力气也像水一般不断流逝。最终，在即将被夺去理智而发疯的那一刻，他张开干涩无力的嘴唇，对门莫耶斯说了此生最后一句，也是唯一对方最想听到但从未听到的话语——

“我爱你。”

灵力暴风将门莫耶斯轰出了杜勒宾尼。此后，格洛利丧失了全部意识。惨叫回荡在夜空中，最终逐渐趋于沉寂。自始至终，门莫耶斯没再踏入那片死地。站在灵力风暴的边缘，他咬着牙，看着那青光耀眼无比，也看着爱人在眼前死去。

“格洛利，我一定会复仇，等着我再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