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多年前的夏天。

待在小學的時間有六年，實在是太長了，我也說不準究竟是哪年。

有人說，小孩子似乎比較容易看見大人們看不到的東西，我也不例外。稍微回想一下孩時的記憶片段中似乎看過很多現在沒辦法解釋的事情，但我沒辦法分辨那是我的幻想還是扭曲現實的『異常』

這是發生在我，愛媛身上的故事，如今要我回想我也無法鉅細靡遺的述說，可能過了兩、三年我就會完全遺忘了吧。

沒有神祕學社、沒有宮小路。

只有我，獨自一人的故事。

「英文的母音分別是A E I O U 跟著我一起唸......」

老師用著奇特的節奏還有口吻在做英文的教學，聽說語文是越年幼學效果會越好，但是小朋友的吸收能力不是很好，大多的情況下老師們還是使用這種不斷地復誦深植記憶的方式。

我的位置剛好在窗邊，在其他同學顯得有點白癡的跟著唸時，我看著教室外的天空。

這個時候的我，即使像這樣完全不聽課考試成績也可以很輕易的拿滿分，那時後包括我自己在內，家人跟親戚都覺得我是個天才，但那只是現在的程度很容易而已，我並不是甚麼天才。

A E I O U......A E I O U......

看著窗外的鳥自由的飛翔，我心裡忽然升起我到底一直坐在這裡做甚麼，其他人究竟在這被命名為教室裡的空間坐甚麼的想法。

或許我從小就很會胡思亂想，如果不要想那麼多，專心的上課應該會更加地被長輩們誇獎讚賞吧？

但是得到他們的讚賞有甚麼用處？只是回應他們的期待就能被讚賞嗎？

「愛媛！」

碰！

我的桌子被奮力地敲了一下，我因為驚嚇所以感覺身體抽搐了一下。

「已經放學了！妳打算發呆到甚麼時候！」

把視線移回眼前，是雙手撐在桌面上，將自己的臉逼得很近的OO。

OO是我的同班同學，她有健康的OO色皮膚，總是很有活力而且以笑容示人。頭髮是OO色，我過去曾經問她這是不是染的，但她說這是天生的，說起來小學生應該也不可能染頭髮。

「已經放學啦。」

我拎起紅色的書包，接著起身，然後OO立刻從背後抱住我，雙手像蛇一樣纏繞著我的脖子。

「一起回家嘛。」

儘管跟她抱怨過了，但她還是會像這樣子纏上來，明明熱得要死但她還是喜歡這樣，儘管跟她抱怨過了。

「我如果說不要妳也會跟來的吧？」

「嘿嘿嘿。」

我們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晚霞染上了街道，即使是那個年代也不常見的，騎自行車巡邏的警察從我們身邊經過。

我們經過了公園，看到了附近的小孩在公園裡玩的開心，雖然隔了點距離但還是可以聽的到他們的歡笑聲。

「愛媛想跟他們一起玩嗎？」

牽著我的手的OO問我。

「沒有特別想。」

我稍微握緊了她的手，這是我的真心話，對我來說我不需要更多的朋友，只要有OO一個人就可以了。

「真的不想？」

「如果是OO自己想去玩的話，可以不用顧慮我啊。」

「我也沒有很想跟他們玩啊，如果要玩的話我想要跟愛媛一起玩。」

「不過，要是可以跟愛媛在一起的話，不用特別做甚麼我也很開心。」

OO靦腆的笑著，明明已經快要晚上了，但我還是覺得她的笑容還有日光都十分的耀眼。

「妳講甚麼肉麻的話呢。」

她傻笑著，然後又從背後抱上來了。

隔天。

我從小學一年級的某天開始，就會自己用走路的去學校了，畢竟距離家裡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中間還有兩間派出所，所以家裡很放心讓我自己上下學。

我一踏入校門口時，就看到很多小朋友圍著校門口附近的銅像在觀望。

那個好像是二宮金次郎的雕像，老師也說過學校內的雕像大多都是他的，我在想他可能做了蓋很多學校之類的偉大事情才能在這麼多不同的學校設他的雕像。

因為太多小朋友來圍觀了，所以警衛跟教職員也來看了。

上面真的有甚麼有趣的東西嗎？我也踮起腳尖看看他們到底在看甚麼。

嘴。

墊高銅像的基底，上頭有一張嘴。

具體的說，底座那原本應該要寫著名字的部分，完全被另一種跟雕像本身材質不同的石頭蓋住。上頭有出現一個像嘴巴形狀的洞，仔細看的話那石頭的凹凸起伏看起來也有點像人的五官。

「你們聚在這裡做甚麼？」

其中一個老師終於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那裡有一張嘴。」

其中一個小朋友指向那張嘴的位置，接著其他小朋友也指著那個方向了，而大人們卻皺著眉頭。

「甚麼嘴？」

「你們指著的地方寫著二宮今次郎，沒有其他東西。」

「就快要打鐘了，趕快回教室去。」

「真的有一張嘴在這裡啊！」

那個回話的小朋友為了證明他說的話，他就把他的手伸進那張嘴裡。

「嗚啊！」

不只是在一旁圍觀的小朋友，連大人也發出了驚叫聲。

我想應該不是只有我立刻產生了那張嘴會把他的手咬斷的想法。

接下來，我們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小孩從那張嘴裡抽出了一隻手機出來。

當然，那不是現代的昂貴智慧型手機。是隻普通的不過的按鍵式手機，但在那個年代，'能有自己的手機的成年人也不是多數。

當事人似乎也很驚訝的樣子，接著他立刻又想要把手伸進去一次。不過這次老師們很機靈的反應過來了，立刻把他抱離了那個雕像，然後把其他圍觀的小朋友通通的趕走。

雖然不情願，但確實也要上課了，這個年紀的小學生也不會有太多的反抗情緒。包括我的人都離開了，除了剛才拿出手機的小朋友被留了下來。

當然，他被留下來似乎沒有甚麼不滿，還很開心的在把玩莫名拿到的手機。

離開之前，稍微聽到了老師們的對話。

「......為是我看錯.....」

「......看起來......斷了......」

今天上課我一樣沒有認真地聽。

我沒有辦法不去在意那張在雕像上的嘴，它帶來給我的震撼可能比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長頸鹿時還要來的大。

那個銅像幾乎是每天都會看到的，我很確定之前沒有那張臉，是今天早上才有出現的。

有人在昨天的晚上就把那個刻上去，然後還把自己的手機忘在裡面嗎？

不管怎麼講都不

「愛媛！」

我的桌子又被很大力的敲打了。

見我沒有立刻回神過來，OO又敲打了第二次。

「嗚、怎麼了？」

「已經放學啦！愛媛妳在像這樣子做白日夢的話就要被鎖在教室裡面啦。」

OO又要拍桌子第三次了，我趕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我知道了啦。」

我開始稍微收拾東西，做回家前的準備。要是OO沒有每天都來提醒我的話，搞不好我真的會待在原位發呆到隔天早上也說不定。

離開教室前，我們正好遇到來鎖門的班導師，稍微被他唸了會兒不能因為成績還不錯就玩全不聽課之類的話。

離開校門前，又看到那個雕像前聚集了不少人，跟早上不同的是這次的人數有比早上還要多，而且這次有不少老師也在這裡。

「在這裡真的有一張嘴啊。」

「我沒有看到。」

「主任，雖然我也沒有看到，但是早上的時候這個小孩的確從這個位置憑空拿出東西來了。」

老師指著旁邊一個很專心的在玩手機的小孩。

「老師，孩子們就算了，但是你也跟他們一起鬧嗎？」

「老師說的是真的！」「我有看到！」「我也有看到！」

其他小孩子此起彼落的複合那名老師所說的話。

「不然這樣子吧，如果真的那麼神奇那就在我的面前拿出點別的東西啊？」

主任叉著腰，接著嗤之以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早上的那個小孩收起手機，然後上前去又把手伸進去那張嘴裡面，這次他拿出了現在在孩子們間十分流行的機器人動畫的模型出來。

「甚.......你的手沒事嗎？」

主任立刻湊到他旁邊，然後抓起他的手問，其他小朋友都對他的手沒有太大的興趣，對模型的真偽比較感興趣的樣子。

「我的手很好啊？那個嘴沒有咬我。」

「主任，你也看到了，他的手剛剛看起來突然斷了，然後下個瞬間他的手就回復原狀還握著不可能藏在那個位置的東西出現了。」

「但、這不可能啊，那裡不就是寫著二宮今次郎的地方而已嗎？」

「換我了！」「都是他一個人拿很奸詐！」「我排前面是我先來的！」

其他小朋友們見狀都紛紛擠上前去，把手伸進去那張嘴裡，爭先恐後的怕搶不到。

但他們真的從裡面拿出了玩具或是零食出來，即使是這個時候的我也立刻意識到就算銅像是空心的也不可能塞了那麼多的東西在裡面。

「好了，好了！都住手，不要再從二宮先生的腳下拿東西出來了！」

老師們趕緊把小朋友們支開，他們看起來被嚇壞了。

他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建立起不讓小孩靠近雕像的防線，他們都發出了失望至極的聲音。

「呼......雖然很難以置信，但是你們都看到了吧？」

「是，他們拿出來的東西有不少都比他們的手掌還要來的大，這不是障眼法的問題了。」

「看起來這裡確實有個洞沒有錯，只是我們大人看不到。」

「有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當然有可能啦，就跟槌蛇一樣，曾經看過他的都是小孩，成年人都看不見牠們，我想是一樣的道理。」

主任說著說著就捲起了他的西裝袖子。

「主任？你想做甚麼？」

「看樣子那是一個可以拿出『想要的東西』的洞，不是嗎？那麼多孩子都試過了，看起來也沒甚麼問題，我們也拿一些沒有關係吧？」

接著主任稍微用手開始摸著那張石頭臉，他似乎真的看不到而在不停的摸索，花了好一番功夫他終於把手伸進去那個洞裡。

「啊啊啊啊啊！」

接著主任立刻將他的手抽了出來，他並沒有拿出甚麼心期的玩意兒。

「啊！」

「主任！不要玩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他伸進去嘴裡的那隻手不見了，而且正像個小噴泉一樣不停的濺血出來，孩子們都被嚇到了，立刻逃離現場。

不知道為什麼，那張臉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是在笑，甚至正在嚼著甚麼的樣子，明明它應該是沒有在動的。

「愛媛！愛媛！」

OO用力的搖了搖我的肩膀。

「嗚......」

「不要發呆了！趕快幫主任叫救護車啊！」

「喔，好，妳說的對。」

接著我趕緊去公共電話亭打電話叫救護車了，幸好打這種緊急電話可以不用投幣，原本我還很緊張，畢竟是第一次打。

不過主任痛苦哀號立刻抹去了我的恐懼，在告訴電話另一頭的醫護人員在場的狀況時，我出乎我自己預料外的冷靜。

之後，我跟其他還待在這裡的學生都被老師們趕走了，他們說主任是不會有事情的。

隔天，二宮今次郎的雕像被路障還有拒馬圍起來了，昨天主任流的血跡仍在地上，看起來怵目驚心。

當然這不會阻止孩子們的好奇心，今天還是有很多人聚集在這裡。

他們都在這裡向昨天不在場的其他小孩說了自己拿到些甚麼，還有老師們很生氣的說那裡並沒有一張嘴以及主任的手被那張嘴咬斷的事情。

孩子們說，大人們把雕像圍起來是想要獨占那個神奇的嘴，那個可以拿出世界上所有好東西的嘴巴。

雖然嘗試了好幾次，不過孩童的力氣即使合力起來，也沒有辦法挪動那些障礙物。

而且，最關鍵的是，那張嘴已經不在那裡了。

有些人在他們試圖移動路障時就說，那張嘴已經不在那裡了，但是也有孩子說，他們還是有看到，那張嘴就在那邊，就在二宮先生的腳下。

接著爭論開始了，一半的孩子說那張嘴在吃了主任的手以後就不見了。另一半的孩子卻說，他們只是跟大人一樣普通的看不到而已，那張嘴就是在那裡他們確實還有看到。

「早安啊，愛媛！」

我的肩膀被拍了，即使不用確認也知道是誰，因為在這個學校當中我只有一個朋友。

「OO，妳現在還看的到那張嘴嗎？」

我指向二宮今次郎雕像的底座。

「我從昨天就沒有看到你們說的甚麼嘴喔？」

接著OO又從後面抱住我了。

「是這樣嗎？」

「是啊，不過呢......」

OO稍微摸摸下巴，想了想。

「看不到並不代表就不在那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