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关心则乱,兵行诡道化危机
萧泷目送李铎进去,心中如何不忐忑,眼巴巴地盯着大门整整一个时辰,萧鸿渐居然一个人出来了,连忙朝他招手。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里面怎么样,陛下呢?”
萧鸿渐满脸忧虑地回头看了一眼内屋,抿了抿唇。
“陛下突然咳嗽,吃了药才好些。陛下再三令我出来,我没办法,只好出来了。”
萧泷听到李铎发病,顿时如遭雷击,就要往里面跑。
萧鸿渐一把拉住她。
“放开!”
萧鸿渐低声斥她。
“妹妹你清醒点,现在是你能去的时候吗,坏了陛下的大事如何是好?”
萧泷哪会不明白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只是关心则乱,李铎身子有恙,她心乱如麻,只恨自己不能在她身边给她安慰。
“什么大事!陛下若是不测...全都完了!”
萧鸿渐扶着她的肩,一双眸目认真看着她。
“妹妹,你冷静点,陛下不会有事。这里需要保护,我在这里守着,你现在去传大夫。”
萧泷这才想起徐锦留在孝陵没有跟来,顿时心急如焚。
皇帝有疾是动摇天下的极密,绝不能为外人知。事从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点了下头,用力握住萧鸿渐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我去找大夫。若是超过一刻钟,人还不出来,不管里面什么情况,立刻冲进去。”
萧鸿渐沉稳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萧泷看了一眼饭厅紧闭的大门,强行按捺下沸腾的情绪,毅然转身离去。
送走萧泷,萧鸿渐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猜得没错,昨天在她们独处的时候,下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照今天布置的情况来看,大抵也猜得到了。
兵行险着,必防隐患。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慢慢附耳贴过去听着里面的情况。
但里面始终安静,甚至连高声喝骂也不闻一声。
太安静了。
以他在军中的经验,越是安静,就表示敌有所伏,更需小心警惕。
他握紧腰间的爱剑悬光,努力按捺着心头蠢动的冲动。告诫自己。
不要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要急。
萧泷走出去让李如初去召大夫,看他老迈,还嫌他慢,又把沈愉叫来,让他立刻打马去街上医馆,不管好坏先拉一个大夫来。又让他派人回孝陵把徐锦接下来。
等两个孝陵卫挟着一个老大夫跑进府来,正好看见李铎走出来,萧泷连忙冲上去,也不顾别人看着便眼睛瞅着她四处摸。
“陛下没事吧,我找了大夫来。”
李铎看她衣衫单薄,便微笑着包住她的手。
“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李竣在旁看两人形容亲密,心里觉得怪,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李章已经出声笑道。
“陛下与皇后关容爱护,伉俪情深啊。”
这话说得虽然没错,可也是怪怪的,李竣看帝后两人全当没听见一样,连忙轻咳了一声。
“陛下身子弱,还是赶紧让大夫瞧瞧吧。”
外人尚在,李章自知失言,连忙说道。
“是这样,身子要紧,外面冷,赶紧进屋看看吧。”
李铎转头对几人说道。
“如今是在家,大家都自在些。朕也的确乏了,都各自散了吧。”
几人只道她是身子真的柔弱需要调养,便不再多礼,各自散去了。
李铎目送他们走,便搂住萧泷纤细的腰身把她包进大氅里。
“脸都冻红了,不冷吗?”
萧泷摇了摇头,只是拿眼瞅她。
“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李铎被她直直的目光瞧得害羞,不好意思的别开头,便看见门口挟着大夫的孝陵卫,须发全白的老大夫被两个侍卫提得翻白眼,已然只剩下半口气了。
“你们都退下吧。”
萧泷这才回过神来。
“我找了大夫来,也派人去接徐锦了,暂且让大夫看看吧?”
“不需要,我无妨。”
萧泷还想再劝。
李铎收紧手臂搂紧她的腰,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不需要,让他走。”
萧泷着紧李铎的身子,如今看她人好端端搂着自己,一时半刻也无大碍,便点了点头。
“赏大夫十贯钱,好生送回去。”
李铎抬头看了萧鸿渐一眼。
“今天也辛苦你了。”
萧鸿渐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露出一口白牙的爽朗笑容,颇为感叹地柔声回道。
“臣不累,陛下才累。”
李铎看了他一会,只觉他比刚进宫时成熟了许多。那些在父母膝下养出的纯真骄横,沙场征伐带出的飞扬洒脱,短短几个月便被宫中消折了锋芒。一时之间,她竟觉得有些可惜。
这原本应该在战场上昂扬奔驰的骏马,却套了嚼子困在宫中俯首乖顺。宫中尔虞我诈,心机之人那么多,又何须多萧宝宗一个。
李铎也是真累了,同萧泷回到母亲房中,便和萧鸿渐说。
“宝宗,你先回去歇着,晚饭过后,你来见朕,朕有事和你说。”
萧鸿渐轻声应了,不舍地看了她一会,这才无声退了下去。
李铎不愿弄乱母亲的闺房,只让李如初收拾了闺房外面的暖阁。房间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取暖卧榻一应俱全。
萧泷早早让人点了温炉,又细心问李如初要了当年李铎母亲房中惯用的香料焚了。等温炉把暖阁烘暖了,才替李铎解开大氅,又替她去了衣带装饰。
李铎歪在榻上,怀中捂着紫金小手炉,看她前前后后地忙。
“梓桐不问我怎么样了?”
萧泷坐到榻边,眸中尽是暖热的温柔,替她挟了挟被子。
“你身子要紧,歇着吧。有什么事都等你好了再说。”
李铎笑了笑,捉住她的手闻着她指尖舒适的香气。虽然陌生,却莫名地觉得很心安。
“你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该沉得住气时却总是这么冷静。我若有你这么沉得住气,许多事兴许就成了。”
萧泷俯身亲了下她的眉心。
“你若是看到我刚才在外面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铎呵呵地笑,把手炉从怀中拿出来,抱着她的腰蜷起身子钻进她怀中,闻着她身上清冷的荷花香气。
“让你心急了?”
萧泷无奈地扶着她的脑袋枕到自己腿上。
“宝宗哥哥说你突然发病,我心都跳出来了,非得亲眼见你无碍了,这才又咽了下去。”
李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了颗丸药,勾着她的颈子,将丸药凑到她嘴边。
“张嘴。”
萧泷张嘴接了,只觉丸药入口化津,口味也甜丝丝的,透着一红枣的甜香味。
李铎笑呵呵地问她。
“好吃吗?”
萧泷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
“徐锦给我配的丸药,补气血的,让我放身上,没事吃一两丸。”
“哦,挺好吃的。”
李铎也往嘴里送了一颗。
“我刚刚在里面咳了一会,又在他们面前吃了一回药,把他们吓了一回。”
萧泷这才反应过来。
“你装病啊?”
李铎在她怀里,黑眸慵懒地眯起,嘴角微微翘起,颊边嵌着小小的酒窝。
“病也是真病,装也是真装。他们想着日后的好处,现在多少要卖我个面子,尽些苦劳。”
萧泷想了一会,戳了戳她的酒窝。
“你安好就好。”
李铎偏头啄了下她的指尖。
“劳你担心了。”
萧泷摇了摇头。
“你我夫妻一体,不用说这些。”
李铎明眼看她,虽然温侬软语,唇边却没有笑意,心里明白她不高兴,温柔地叹了口气。
“梓桐,我把体谅恩情都给他们,把这些无奈委屈,连同朕这颗心留给你,这些都很苦,让你受苦了。”
萧泷摇了摇头。
“你我一体同心,这份苦,活该我们一起受着。”
李铎微微起身,捞着她的颈子,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角。
“他们既是我的骨肉兄弟,还是朝廷柱石。这天下这么重,我若是不测,天下生变,还要靠他们支撑。梓桐,我不能断李氏的血脉,不能做江山社稷的千古罪人。”
萧泷抱着她的背,那如冰的眸子看了她一会。
“你可想过你自己,想过我,想过我们的下场?”
李铎握着她的手。
“你相信我,我一定保你平安。”
萧泷抚了抚她的背,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好吧,你睡吧。”
李铎见她始终郁郁的,干脆扑着她的身子压到榻上,温存地亲了亲她的唇。
“别生气了,看你憋着我心疼。”
萧泷轻抚着她的背,轻轻应了声。
“好。”
李铎是真的累了,得了她的应承,不过半刻钟便沉沉睡了。
萧泷守了她一会才慢慢起身,推门走出去。
迎着腊月凛冽的寒风,暮鼓一声声幽幽地敲响,萧泷抬头望了会被残阳烧得鲜红如血的天空,揉了揉不自觉紧蹙的眉心。
她早知道,杯酒释兵权是行不通的,皇帝谈判也是谈不成的,封闭城门便是防止最坏的情况。
李铎心存仁慈,如今亲口保了宗室,是暗示也是警告。
罢了。
李铎这百般的无奈,心累之累,心痛之痛,心苦之苦,她感同身受。如今连着这个心都给了她。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罢了。
贵为天子尚不能解脱,她也唯有体谅她而已。
罢了。
萧泷叹了口气,召来沈愉。
“宵禁时若有宗亲强行出城,按谋逆论,立斩。若无,明日照常开城,收回手谕。”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