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嘴唇干得像发脆的纸片,奇妙的是我竟然不觉得酷热难耐,甚至连赤脚走在滚烫黄沙上都没有一点不适。我抬起头看见伊原小姐走在我前面,她手里抓着铁链,拖着我往前走,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我脖子上那个粗大的铁制项圈。
我想伸手松一下项圈,它扣得实在是太紧了,很不舒服。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明明全身上下都没有知觉,也无法控制身体,却只有脑袋还保持正常。
我有些不知所以,便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情况,发现身上正盖着一块灰色的布,那这就说得通了。我咽了口水,感觉锁链也开始发热,但并不会烫到我,更像是发烧时额头温热的触感,我看着这条锁链,觉得这和脐带不谋而合。
纱华拉了一下这条像是脐带的锁链,让我往前踉跄了一步,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应该没什么要赶着完成的事吧。接着她转过身,手里紧握锁链,我和她对视,夏弥的面孔映在我的双眼里。我想开口和她说对不起,但是只能发出难听的弹舌声,突然一阵可怕的声响打断了我,一群鬣狗正朝着我们直冲而来。
我知道,现在只有我能保护自己和锁链那一头的人,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有头可以挣扎着做出动作,我像一个摇头娃娃似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鬣狗把锁链那一头的人淹没。
鬣狗们的低吼、吠叫和撕咬的声音震耳欲聋如同滚滚雷声,我无能为力,心里只剩下一个愿望。
‘被咬的人,不要是伊原小姐啊。’
2.
我睁开双眼,从诡秘的恶梦中脱身,地狱般的沙漠变成柔软的床单,狂野的犬吠声对应窗外汹涌的浪潮声与倾盆而下的暴雨,锁链的实体则是我与伊原小姐十指相扣的右手,她注意到我醒了,微微侧过头看着我,“看来你今天睡相比较正常,只有手不安分。”
我知道自己现在保持正常的侧身睡姿,只有手握着伊原小姐这一点比较奇怪,按照常理我应该立刻把手收回来才对。但是不知为何,我并不想这么做,反倒是闭上眼睛,蜷缩起身子,像是要让全身都靠近我与伊原小姐连接的那只手似的,“伊原小姐,我感觉很难受。”
“佐藤,怎么了,生病了吗?”
“不是,是……”我把伊原小姐的手握得更紧了,而且我能感觉到,她在摸我的头发,“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应该说就像呆在迷宫里,看上去到处都是路,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啊,我懂了。这很正常,因为你觉得在上船前就已经有无数的谜团笼罩着这次事件,结果登船后又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情况层出不穷,加上我虽然解出了一些真相,但实际上距离我们想达到的目标,即制裁宇贺神藤并拿到他的布,还有抓到赫格拉这两点都还相当遥远。”伊原小姐的手伸入我的头发里,她手套的质感弄得我有些痒,“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毕竟能看清未来该如何行动,而你是被我的结论所影响,所有的思绪都处于半途中,进退两难。所以会感觉很混乱,甚至于体现在生理上,让你的脑子都晕乎乎的。”
有这么简单吗?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伊原小姐在回避正确的答案,她认为做出解答对我造成的伤害比让我就此保持混乱来得更大。可我不愿如此,我再次睁开眼,依旧握着伊原小姐的手,然后我坐起身,盯着她,“塔维尔·亚特·乌姆尔是什么?”
伊原小姐显然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她躲开我的视线,叹了口气,“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即便我说了你也很难理解,听完之后会感觉听了个神话传说似的,没有任何感触也没有收获。”
“说。”
“呃……”伊原小姐重新看向我,脸上挂着苦涩笑容,“真是强硬啊。”
“嗯,快说。”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现在脑子就感觉像是被那块灰色的布裹着,“伊原小姐,帮帮我。”
“好,我明白了。”似乎我这样示弱对伊原小姐效果很好,记住了,“塔维尔·亚……啊名字太长了,简称塔维尔吧。简单来说,他是个神,但其实是另一个更厉害的神的化身,他身上盖着灰色的布,平时就呆在一个,呃,很特别的门后面,然后等着能穿过那个门的人出现,再带那个人去一个更特别的地方,甚至比那个门还特别。”
“伊原小姐是在耍我吗?”
“你看,我就说…”我抬起空着的手捏住她没什么肉的脸颊让她闭嘴。
“我可不是指你说的东西我不相信或者无法理解,我是说你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明说,还想着糊弄我。”
“呜啊呜噜啊……”
“你就不能等我松手了再说话。”我被她逗笑了,“好啦,说吧。”
“不是我想糊弄你,而是我根本说不出什么。”伊原小姐也用没被我握住的右手揉揉自己的脸颊,“首先我没亲眼见过,也不认识和塔维尔有过接触的人。啊,宇贺神藤算一个吧。所以只能通过道听途说和一些物证来了解他,不如说这次跟宇贺神藤扯上关系,就算是我增加对塔维尔了解的最好机会吧。”
听完我瘫倒在床上,得到伊原小姐认真的回答后,情绪真的和她说的一样,没有任何好转,“伊原小姐,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吗……”
“嗯,很遗憾,真的有那种超越逻辑与既定法则的东西存在。不过,你不能把它们和人类历史上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相对应。”伊原小姐说得很认真,“人类基于对自然、对自身、对自省的想象与思考,创造出来的神与故事,都是和人类世界息息相关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用多说。而现实存在的那些神,可和人类乃至地球八竿子打不着,或许有些本土的神祇存在,但是它们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只是一种生物,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罢了。所以没有必要过度在意这些事,除非……”
伊原小姐默不作声,我等了太久没听到下文,就拉了一下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然后开口说,“除非亲眼见到它们,和它们产生交集。”
“像你,还有宇贺神藤那样?”
“佐藤,你居然想套我的话啊,我可没说我见过。”
“啧,好吧。”我松开伊原小姐的手,翻身下床准备换衣服,“那今天要做什么?”
“没什么太有价值的事情可做,赫格拉到现在还没找我们。”我看了眼手机,时间是九点过一些,“总之,先去找宇贺神姐妹,把她们老爹的事情说了。她们毕竟和宇贺神相处了很久,姐姐又说注意到过一些东西,让她说说看,作为参考。”
我点点头,按照伊原小姐的说法给安朱名小姐发去短信,对方立刻给予回复,而且非常爽快,说就近找个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就会带我们过去了。我穿上浅色短外套和短裤,正准备出门就被伊原小姐拦住。
“等一下,带上刀。”
“啊?为什么,我才不要。挺重的,拿着也不方便。”我皱着眉头,想拒绝伊原小姐,而且背着那个东西在船舱里走来走去让我感觉特别不自在。
“以防万一,我觉得赫格拉不会用温和的方式证明自己在这艘船上,搞不好会直接在我们面前做点什么。”
“唔……是有点道理。”我转身找到剑袋,然后再次被伊原小姐叫住。
“要不要把刀拿出来,插在腰上?”
“滚啊!”
2.
上次来到安朱名小姐和早百合小姐的房间不过是昨天登船的时候,现在却感觉恍如隔世。安朱名小姐坐在老地方,身上穿着白色丝织睡衣。很短,裙摆只到膝盖上方。
“坐吧。”安朱名小姐把原本搭着的双腿放下,靠着沙发,我看见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枚戒指,在暖灯下,银色的戒指看上去泛着黄光,我记得上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戴,“我父亲他怎么样了?”
“他好得不能再好了,食欲不错,气色也好。”伊原小姐一边说,一边坐到安朱名小姐对面。我也把刀放到地上,和她并排坐着,“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他好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怕你们觉得我在胡说,那时候你们看上去要考虑的事情已经很多了,而且也没把父亲的事纳入考量的样子,就不想再给你们多填负担。”安朱名小姐舔了一下嘴唇,“所以,他……”
“你想抽烟的话可以抽。”
听到伊原小姐的话安朱名小姐整个人明显抖了一下,然后看着伊原小姐,显然她不知道伊原小姐是怎么看出来她想抽烟的,我也是等伊原小姐说了之后才注意到可能的疑点。安朱名小姐嘴唇上的口红有刚补过的痕迹,仔细一看戒指上黄色的光芒之下有些许黄色斑纹,或许她经常戴着戒指抽烟。
“你突然说这句话确实吓到我了,不过很可惜,我并不抽烟。”这回轮到伊原小姐和我露出惊讶的表情了,“这件事先放下,说我父亲的事吧。”
伊原小姐不是那种会‘放下’自己推理错误的人,她没开口,右手挡着嘴巴。我相信她用不了多久就能搞清楚出错的地方,“等一下宇贺神,你的妹妹呢?”
“在房间里休息,我不想叫醒她,怎么了?”
“没事,只在想你们俩谁更适合这个戒指。”伊原小姐这是想到什么了吧,“你要不要戴上去让我看看?”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安朱名小姐显而易见的动摇了,才刚放下的腿又搭在一起,“先告诉我父亲发生了什么,戒指的事情一会再谈。”
“既然你要吊我胃口那我也不干了。”伊原小姐跟闹脾气的小孩子似的,摊开双手搭在沙发上,“你先告诉我。你最初问我们是不是来抓你爹,说明你早就察觉宇贺神有奇怪到会被警察盯上的行为了,那时我没深究,是以为宇贺神不过是干了些商人都会做的事,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告诉我,我再跟你说我们和你爹见面后知道了些什么。”
这两人绝对是杠上了。
“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和父亲见过面了,我再说这些话应该不会觉得我在编故事。”这么说,安朱名小姐察觉到的异样真的非同寻常,“你们和他见面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他有一块布。”
我瞬间握紧双手,压制心中的马上要展现在脸上的情绪,保持镇定。安朱名小姐不知道那块布的真相,如果我对她的话有强烈的反应肯定会被她追问,但我们不应该让她知道这些事。而且和我有同样心境的伊原小姐没有任何动作,也让我敢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虽然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时间跨度也大,但我总能在他附近见到那块布。而且没见过第二个人碰过它,听说连清洁员要打扫房间的时候他都会带着布离开。我也听闻过对物品产生依赖症的心理疾病,所以之前也没太在意。让我觉得这块布值得一提的,是后来我察觉到的另一件事。”
安朱名小姐稍稍向前挪了一下,让我想到高中晚自习刚结束,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说要讲鬼故事时的反应,“我毕业回国后,偶然看到祖父的相片,看日期是拍摄于一九四二年,他那时候应该二十多岁。刚结婚,和祖母一起拍照。照片里祖父的手臂上就披着一块布,那块布的纹理非常特别,所以我敢肯定,那就是父亲现在手里的布。”
的确就和安朱名小姐开头说的一样,我第一反应会觉得她这是现编的故事,因为这实在是太常见了,很像是路边摊文学的风格。
“原来如此,那张照片,你是第一次见?”不过,我的身边有伊原小姐在,就算是路边摊文学那样的故事,她也会认真思考,并且找出真正需要被怀疑的部分,而不是像我这样凭感觉做判断,听到她再次问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我便感到非常安心,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呃,是的,或许之前我也见过,只是没留下印象。”安朱名小姐略有迟疑,“这很重要吗?”
“没什么。那么,你觉得那块布是你的祖父传给你爹的?就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破布也要当传家宝,所以觉得非常奇怪?”
“这是一点,另一点是……”安朱名小姐把视线转向我,“佐藤警部,你上船前有查过我父亲的资料吧,那我祖父的呢?”
“有稍微看了一下家族的构成,但是详细资料只看了宇贺神藤的。你的祖父叫宇贺神实,二十年前在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病逝,死于胃癌。”
“对。但实际上,他是死于枪击。”
我多多少少有往这方面想过,没有根据,纯直觉,“真的?”
安朱名小姐面对我的废话,点了点头,伊原小姐想了一会,开口说,“你说的是一块灰色的,纹理如同裂缝的布吗?”伊原小姐真是相当平静,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
“对,果然你们也见到了。关于那块布的事情还没结束,有一件我无论如何的想不明白的事。”我发现安朱名小姐的手微微捏紧裙摆,或许这是她在紧张时的表现,也可能是在说谎的时候,“我有一次见到他把布盖在身上,把整个人都盖住了。”
我眨眨眼,满脑子都是问号,怎么所有关于这块布的疑点,或者说能让人产生怀疑的情况,都被安朱名小姐撞上了,“然后呢?宇贺神藤盖住自己是为了什么?”我也学伊原小姐扯个谎。
“不知道。因为我忘了,我想不起来看见他把布盖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眨眨眼,不知该作何反应,安朱名小姐说的这些话太像是为了给我们提供这些情报而说的了,虽然她并不了解那块布背后的神秘力量,真的只是感觉诡异才向我们倾述,但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奇怪呢?肯定有什么地方我忽视了,才会产生这样极度的违和感。
伊原小姐双手交叉在胸前,右手食指轻拍手臂,“宇贺神藤并没有和我们特意提起过那块布,所以我没想太多。不过听你这样说,似乎是有点内幕在里面,我会注意的。”
“嗯。对我而言,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也很重要。”安朱名小姐长舒一口气,“我真的无法理解父亲的行为,死死抱着那块布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能查明白的话,请务必告诉我,那现在说说你们和他见面说了什么吧。”
“嗯,简单来说,你爹目前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但主要是精神方面的。有点像创作作品里经常出现的疯狂科学家那种感觉。是对自己的研究魔怔了,精神上开始出现问题。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具跟人类有点区别,而且恶臭异常的尸体,算是他研究的成果之一。”
“精神吗……可是我觉得他在和人交流方面没出现什么问题。研究的话我就不太了解,没听说过他除了公司事务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活动,或许问一下跟他接触比较多的员工能知道些蛛丝马迹。但是……那到底是什么研究,你们当时叫它食尸鬼,而且好像很了解这东西似的,是一种技术的代号吗?”
安朱名小姐的猜想仿佛给了我一击重锤,把我的思绪击打回第一次前往伊原小姐的事务所,在那里听闻了从藤堂总监那带来的,关于财前宅邸的案件。那时候伊原小姐对此进行了惊为天人的推理,而我当时的确是像安朱名小姐一样,认为她语句中隐约提到的怪异词汇一定会和现实里的某些符合常识的产物相结合。
但是我似乎已经丧失了这样思考方式。伊原小姐提到食尸鬼,那就的确是有个叫食尸鬼的神话生物存在,她提到盖着布的神祇,那就确有其人。我已经不会再努力的把她说的内容往符合常理的方向思考,而是下意识的接受它们存在的事实,即便心中还有些许反抗的声音在尖叫着告诉我这一切根本不合常理,不可能是真的。
“你这么理解倒也没问题,你只要知道那些东西不会伤害你爹就行了。”
“感觉不太明白。那另一具尸体呢,被切得很碎的那个。”安朱名小姐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用手捂着嘴,“你们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你爹杀的。”
“什么?这……你们把他抓了?”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那具尸体的情况很特殊,我们没有证据也能断定是他杀的。原因就在于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做,但是他做得很好,没留下任何可以直接与他本人挂钩的线索。尸体上的证据所联系到的都是手法和案件进行本身相关的东西,无法连接到宇贺神藤本人。”
“什么意思?”安朱名小姐眉头微皱,“是说那具尸体的死法只有父亲能做到,但是没留下指纹之类的直接证据?”
“对,如果仅仅依靠‘只有他能做到且有时间做’就断一个人的罪,那冤案可又要多上几倍啦。”伊原小姐笑了一声,有意无意的看向我,“虽然事实上已经有数不清的案子是用这种方法结算的,被逮捕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有口难辩。”
“伊原小姐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没有,我不敢。”这人真是话多,“宇贺神,我知道你打算对你爹做些动作,但是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做。”
“我明白,宇贺神家肯定是不愿意承受任何丑闻的,如果父亲真的会被逮捕的话,我们也会在内部解决这件事情。”安朱名小姐靠到沙发背上,长吁了一口气,“这件事很重要,我需要不少时间去准备,只能慢慢计划了。”
“你不管他我想也未尝不可。”
“那可不行,宇贺神家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安朱名小姐点头,像是在消化我们刚才说的内容,“嗯,那继续说下一件事吧。”我想安朱名小姐应该要开始说戒指的事情了,“还记得最开始我们做的交易吧,我协助你们在船上抓捕那个目标人物,然后你们要告诉我调查进度如何。现在就说吧。”
啊,我都忘了这件事了。
“哪有什么进度,昨天就光对付你爹了。”
“没有进展?真的吗,伊原小姐?”伊原小姐耸耸肩,表示事实如此,安朱名小姐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但是也不好继续纠缠,“好吧。”
“那该说说戒指的事了。”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安朱名小姐不太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把戒指拿在手里,“没什么有意思的,因为我的曾曾祖父和欧洲那里来的人做生意的时候,很喜欢对方把家族这个概念进行强化的想法。于是模仿他们,给宇贺神家直系的成年子女都弄了一个戒指戴着。但是这个东西的款式本身并不特别,而且没什么强制性,所以我很少戴着它,一般出席需要我代表宇贺神家的场合时,我才会佩戴。”
“原来如此,纯粹只是个形式的东西啊,还以为能打开什么只有直系子女才能进的地下室之类的。”伊原小姐笑着,明显心里就没这么想过。不过,虽然安朱名小姐对戒指不怎么上心,但是我还挺乐于见到讲述历史的欧洲电视剧里提及类似的传承方法,有种将家族的血脉联结在一起的感觉,“但是宇贺神藤没戴着戒指啊,我听他的说法似乎他对宇贺神家挺有认同感的,为什么没有戴着能象征宇贺神身份的戒指?”
“噢,这个啊,这也是另一个规定。通常宇贺神家的人到六十岁就退休了,然后就不再佩戴戒指,只有接下来要继承家业的年轻人能佩戴,大意是传达给世人,马上宇贺神家的主人要由戴戒指的年轻人接替了。”安朱名小姐显得很不耐烦,“我真心觉得这样的事情很尴尬。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而且宇贺神家不过是个有钱人家,不是真的拥有什么阶级地位。哪有人关心你家里传承不传承的,所以我就个人而言特别不喜欢这个规矩,也不会主动和人提及。今天也是因为要去参加一个带有点相亲意味的舞会才把这个戒指找出来了,虽然没有人觉得我会在这种地方决定未来的配偶。”
伊原小姐点点头,接受了安朱名小姐的说法。可我还是不明白伊原小姐为什么要围着这个戒指聊这么多事。 按道理她应该是为了解答自己关于对安朱名小姐吸烟的错误推理其真相为何,才提关于戒指的问题,就现在来看似乎没什么帮助。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啊,我有一个。”我开口问出之前在意了很久的问题,原本打算在和宇贺神藤见面的时候提问的,但是在那个情况下我的问题实在是无关紧要,害我一直憋到现在,“安朱名小姐,你的名字和早百合小姐的名字,笔画总合分别都是十八画,而且三个字的笔画都是六。等于你们的名字把笔画列出来的话,就是6,6,6。对吧?”
“对,伊原小姐刚知道我们名字的时候就到了,那时候指的就是这个。”
“你有问过你的父亲为什么要特意安排这样的名字吗?连早百合小姐都是这样的笔画,我想不会是巧合而已吧。”
人人都听说过666在圣经中代表兽的数目,后来也被衍生出代表恶魔的意味。虽然宇贺神藤说他是在女儿出生后才得到那块布的,所以或许是因为他读过圣经,考虑到666同样与商业、金钱挂钩,于是给将来会继承家业的安朱名小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但我却感觉宇贺神藤是在故意嘲讽这世上被广泛信仰的神明。
“很遗憾,我没有问过他。因为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高中毕业了,早就过了对名字含义好奇的年纪,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比这值得我关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我点点头,心里的确很遗憾没能得到答案,只能找机会直接问宇贺神藤了,“那么如果没问题的话,我送你们出去吧。虽然很想与你们共进早餐,聊一些不那么沉重的话题,但是我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只能下次再聊了。”
安朱名小姐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客套话,我也能理解她想和我们聊其它话题的意愿。毕竟眼前可是有个伊原小姐这样仿佛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侦探角色,虽然说话态度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是听听故事应该很有趣。
我和伊原小姐起身离开房间,自始至终都没见到早百合小姐的身影,想必昨天的经历让她相当疲惫吧。和身为姐姐的安朱名小姐比起来,她给人感觉要羸弱许多。
“伊原小姐要去吃早餐吗?”
“嗯,既然是免费的,就别错过了。顺便叫上未央吧,石黑的话,让她们俩自己呆着就好。”这一刻感觉伊原小姐的情商上升了不少。大概,“现在还是和之前一样,要等赫格拉联系我们。所以你有什么想在这船上做的事可以计划一下了,另外我也想找时间和你聊一聊宇贺神姐妹的事情。”
“安朱名小姐?她怎么了吗?”这让我一下子期待了起来,刚才那段和安朱名小姐对谈的时间我真是问题无数,“那这样的话,吃完早餐我想去做一下面部理疗,试试看这种船上的美容院是什么样的。”
“啊?能做点更有意思的事吗……”伊原小姐不知道为何突然停下脚步,身子靠在墙上,用手捂着嘴。一时间我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但是她的表情极为认真,双眼注视着我。说实话,我挺喜欢她这种表情的,“等一下,佐藤。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就只有我们俩。”
我微微瞪大双眼,心里想着伊原小姐的情商,在今天算是创下了历史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