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但是我们感兴趣的,是我们的生命对过去意味着什么。我们驶进过去。
——迈克尔·翁达杰《英国病人》
“你要走了吗?”
女人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揉了揉自己稻草色的长发,半睡半醒地问道。
“啊、啊——是、是啊……”窸窸窣窣穿着裤子的男人吓了一跳,房间很昏暗,他有些慌乱地在地板上找着自己的衣服,“你、你知道的,我们网络牛仔(黑客)干起活来可不分白天黑夜——对、对吧?所、所以——”他匆忙穿上好不容易找到的衣服,“我、我……额……真的要走了。”
“你会回来的吧?”女人又问道。
“哦……额……我亲爱的宝贝,那是……当然啦。”男人在昏暗的房间中慌乱地确定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不过……额……宝贝……是这样的,这几天我、我会非常忙,但……我、我向你保证宝贝……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男人不断用手剐蹭自己的鼻子,“额……我想……我真的要、要走了。”
“刚刚的那个……很舒服……”女人似乎像从被子出来,“你会回来的,对吧?我会一直等你的,会一直想你的。”
“哦、哦……额……我也是一直想你的,宝贝,”男子急匆匆打开房门,很快地说道,“那么……再见。”
“嘭”得一声,房门被关上了。房间很快沉寂下来,只不过时不时这个女人会隔着被子念叨着根本听不清楚的话。
“你要走了吗?”
小女孩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在客厅搜寻着什么,他的旁边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
“啊、啊——是、是啊……”小女孩的父亲吓了一跳,还险些让手里的东西脱手掉在地上,那东西在现在昏暗的环境下,只能勉强确认是母亲最喜欢的花瓶,似乎还挺值钱的,“那个啊……这么晚了……怎、怎么还不睡啊?小孩子晚上不睡觉……长不高的哦。”
“你这是要走了吗?”小女孩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客厅,她稻草色的长发杂乱地散开着,那双海蓝色的双眸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那、那个……是这样的,爸爸……额……最、最近要……外出工作——对,外出工作,要、要出去外面好一阵子……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所以,额……爸爸这是在收拾行李呢……”他赶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自己的行李箱里。
“那为什么要偷偷的?”小女孩问道。
“你、你小点声——”父亲做出来一个“嘘”的手势,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其他房间的房门也没有被打开,“你妈妈和妹妹都在睡觉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要走了?”
小女孩的音量并没有降低多少,这让父亲更紧张了。他再次做出了“嘘”的手势,急忙解释道:“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们……可、可这是刚刚接到的紧急任务……我只能匆匆忙忙地走掉……可我也、也没有不告诉你们啊……”他指了指饭桌上面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看、看到那个了吧?我留了信给你们的——不过这是给你母亲看的,你、你可千万不要看……”
“黑客哪有要离家到外面去的任务啊?”小女孩大声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多问啦!”父亲被急出了满脑门的汗,他继续在客厅搜寻什么,尽量不出正视自己的女儿,“好啦,小孩子该房间睡觉了。”
“本来你在家的时间就不多——”小女孩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说道,“爸爸你是不是想要一去不回啊?你……不会想抛弃我们吧?”
“说、说什么呢你!”父亲气得脸都红了,他尽量克制自己的音量,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愤怒地说道,“我、我不许你这么胡说!你这个小米虫哪里知道,我、我、我为了……维持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要不是我把你留下来,你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现在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敢怀疑我要、要抛弃这个家?”
“你只不过是个拿着母亲带出来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骗子而已。”小女孩不客气地顶撞道,“你没有资格说我是米虫。因为你也只是一个大米虫罢了。”
“你、你、你——你竟敢这样说你的爸爸——”父亲火冒三丈,但他又不能动手打她,毕竟他怕引起的声响把屋子里的其他人吵醒,他只能赶紧拖起行李箱,往门口走,“我现在赶着走,没空收拾你。我不在,你要好好听母亲的话,不然她准揍你。”
“她从来就没把我当女儿看过,只知道打我。现在你一走,她肯定会受不了的。”小女孩追着自己的父亲,“这样的话,我就更加不好过了。”
“别拦着我,我说什么都得走了。”
“不许走!”小女孩扯住她父亲的衣服,顺势抱着他的腰。
“你给我滚开。”小女孩的父亲想要挣脱自己的女儿,但又不能弄得太用力,免得声响过大。但这样的话,只能是被拖在门口走不掉。
“你不可以走!”小女孩大叫了起来,看来她是想吵醒母亲。
深感不妙的父亲,大臂一挥,粗暴地把小女孩推开,小女孩失去平衡从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摔疼了的小女孩一时起不了身,只能痛苦地倒在地上呜咽。
“怎么客厅这么吵?”房间里的母亲似乎是被吵醒了,半睡半醒地在房间里喊道,她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丈夫不在床边,因而喊道,“亲爱的?是你在客厅吗?”
“啧。”小女孩的父亲赶忙拖起行李箱,急匆匆地打开屋门,逃跑似地离开了,连门都没来得及关,让屋外的月光奔涌而进,照在了还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小女孩,和刚打开卧室门出来的母亲。
“你要走了吗?”
在名叫“Cyberia”的夜总会里,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拉着了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的衣袖,娇滴滴地说道:“我们聊得正开心呢。”
“是啊,这儿太吵了。”中年男子又坐了下来,摩挲着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宝贝儿,我是想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然后我们两个可以随便聊,不然在这儿我都有点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了。”
“那……亲爱的,你说……”女人松开拉着中年男子衣袖的手,但另一只手却如一只顽皮的小猫爬上了他的领带,并不断向上,最后在他的脖子和下巴那里蹭来蹭去,“哪里比较安静呢?”
“宝贝儿,你这小妖精……”中年男子显然是享受其中的,“那我们去——”
中年男子话还没说完,似乎酒水一样的液体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脸上,化成阵阵水珠往下落。女人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尖叫了一声。
“怎、怎么回事?是哪个家伙干的?”中年男子气愤地喊叫道,受到了这样的羞辱,他定要找到那个泼酒水的家伙,狠狠教训一顿。
“好像就是这里的服务员,刚刚那一下太快了,我没看清。”平静下来的女人拿出纸巾帮中年男子擦干他的脸。
中年男子开始四处张望,突然,他气愤的脸色顿无,反倒是化为一阵惊讶——他看见了稻草色长发编织成的单马尾辫……
他拉住女人的手,想赶紧离开这里。
“哎?这是?”女人当然不知道中年男子为何突然如此急切又慌张得想走。
“别管那么多,总之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