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找回……我的方向……」

假日的清晨，陽光已經輕柔地灑入室內，月坐在書桌前，看著攤開在面前的筆記本，一會沉吟，一會揮筆，一會低頭，有時甚至會站起身子，在房間裡煩惱地來回踱步。

這樣的時光，已經大約經過半小時了。

「那個時候……唔……那個時候……怎麼樣呢……？唔……」

她歪著頭，看著自己寫出的東西，深鎖的眉頭難以解開，「嗯……」鉛筆在紙上寫了幾筆。「不對不對！」搖了搖頭，直直地盯著某一個詞，簡直像是在與它對瞪似的。劃掉。「可是這樣的話……」寫下另一個詞。搖頭。「不行……」又劃掉。「不行啊……不過如果……」再寫上一個新詞，「……啊！」拿起橡皮擦，開心地擦掉一些字跡。重新填上。「這就對了……！」

重複著這些動作，有時卻又會有些不同的苦惱；又搖頭晃腦了好一陣子後，月終於停下手中的筆，點了點頭。「這樣……應該可以了！」

這首詩，終於暫且可以算是完成了。

這是她至今為止，最用心創作的一首詩。話雖如此，這其實也是她的第一次創作，根本沒有前例可以比較；不過，比起那些曾在腦中成形、最終卻流逝於茫茫詞海裡的那些詩句，這首詩的境遇確實是相當不錯了。

她將筆記本舉起，再次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詩文。

『

天空 有時漆黑 有時明亮

我的內心有一個小小的願望

回到夢鄉 回到天堂 總有一天 實現那個心願

總有一天 找回我的方向

那個時候 我 將不再害怕

只要 我學會堅強

』

這是最後一段，她剛才就是為了這短短六行而陷入苦戰。

「嗯……」

她再度沉吟了一陣子，擺頭晃腦地瞧著紙上的行行文字，「應該……還算不錯吧？」

寫得並不是很好……應該說，不像專業詩人寫得那麼優美、動人。那也沒可能吧？自己畢竟不是職業作家，能夠達到這樣的水平，應該算是不錯了吧？

至少，她已經竭盡全力，將自己的心情盡可能描寫出來了。

應該，已經可以了吧？

「……」

當然，這首詩稱不上完美，然而，要達成「完美」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經下足了苦工，這份成品，已經是「令人滿意」的程度了，硬是要再追求下去，那不成了吹毛求疵嗎……「……」

唉……月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本子放了下來，自己則身子往後一仰。

「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太對……？」

這是種很怪的感覺。其實，她應該已經對這首詩滿意了，無論就客觀還是主觀的角度，她都挺喜歡自己的這篇處女作。可是……即便滿意……

卻還是，並不滿足。

「為什麼呢……？」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的內心一片錯亂。究竟是哪裡有問題？正了正坐姿，她再瀏覽了一下全文，仔細思量了一下，得出了結論：

如果有問題的話，那應該就是……最後一段了吧？「……」

可是，這又哪裡有問題了？

她已經花了好一段日子，為的就是要完成這最後一段。當然，前面的段落也在這段時間裡頭，時而修改過一些語詞或細節，應該也讓這些文句更加精緻了些；相比之下，才剛剛完成的最後一段，或許顯得是有些粗糙，可是，這並不構成那怪異感覺的理由。一定有更明確、更明顯的原因，讓她對某些細節感到難以接受。

令人困擾的是，現在的她，連究竟是什麼細節、怎樣的無法接受，都還一無所知。

自己都無法掌握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怎樣？

「唉……真是的。」

她嘆了口氣，厭煩地將筆記給闔上。她完全弄不明白，而且，大概在短時間內也沒法弄明白。與其在這裡默默苦惱，還不如先暫且放下。寫詩就是這麼一回事。搞不好哪天突然就來了靈感，讓她將缺憾輕輕一揮就彌補了過來。說起來，這首詩不也有過曾在書包裡待過兩三個星期、一直沒能繼續動筆的時期嗎？

沒必要將自己鎖在苦惱之中－－這是她最近學會的道理。反正只是「暫且」完成，代表隨時還可以進行修改；更何況，月根本沒有要將這首詩發表到哪兒去，只是給自己看的話，一點也不需要為此這麼煩惱呀。

她又搖了搖頭，這次，是將腦中不滿的情緒給甩開。

「那麼……現在呢？」要做什麼呢？

喃喃自語著，一面看向了時鐘。已經差不多九點了。

「好像可以出發了。」

這麼想著，她稍微梳妝了一下，隨後拿起一個提包，便走出了房門。

「我要出門囉。」

「咦？這麼早？」

已經在客廳奮戰（在遊戲世界中）的謙，訝異地抬起了頭。

「雖然我大概猜到妳會出門……今天似乎特別早啊？」

「可能是吧，因為睡不著覺呢。」月稍微開了下玩笑。

「這樣啊……」

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過，他應該並非真的以為月正為失眠困擾。

「姐妳的生活習慣真的變了好多，我都被嚇到了。」

「那你的膽子也太小囉。」

「才不是呢。吶，告訴我吧，妳男友到底叫什麼名字？」

原來這問題還存留著啊？

「不告訴你。就算我有也一樣。」月笑了一笑，「……我中午應該不會回來唷，不過午飯已經幫你準備好了，放在冰箱裡。」

「好唷，微波多久？」

「我想應該一分半就好。」

「那沒問題。有用保鮮膜包著吧？」謙轉過了頭，眼睛沒朝月那邊看，直接揮了揮手，「那就晚上見啦。姐妳沒問題吧？」

「放心吧，我做了三明治。」

「嗯？該不會是放在廚房桌上的那袋吧？」

「……啊！對對！我真是的……」月連忙跑進廚房，不到幾秒便跑了出來。

「好啦，真的要出門了……掰掰囉。」

「嗯，掰掰。」

月打開大門，走了出去，這次，手裡沒忘記提著她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