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一如往常的给梅舜愈发去了照片,证明着自己有在好好吃饭。
是一块煎好的鱼肉和一些水煮的白菜,剩下的一个角堆积的是种类繁多的坚果。
三者摆在一个木质盘中,构筑成一个三角形。木质的纹路有着与浅褐色的坚果相近的颜色,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一个小巧的乌木木勺,搭在盘子的边上。竟有一种禅意。
每一天浣月发过来的照片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时间却是卡得准准的,就像是上好发条的闹钟一样,在准点的时刻响起。
响起微信的消息音。
因为这种每天种类不相同,风格配色也不相同的照片,让梅舜愈会提前就等待着,就像是圣诞节期待礼物的孩子一样,礼物会是什么呢,每次都抱存着这样的期待去点开对话的窗口。
虽然也是往常一样 提前就等待着屏幕的这头期待着浣月送来的礼物。
比平时的心情更多了一些不安和担忧,因为自己在早前说出了那样的话——
:抱歉,今天不能和你一起跑步了。
虽然浣月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自己更加难受,若是露出一点点不高兴的意思,自己还有道歉的开口理由。现在便失去了。
于是看到浣月发来了照片是,心中还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感情。
但也因为这样让梅舜愈感到愧疚,因为有一种利用了浣月的感觉。
况且自己会在赵致薇提议晚上下午去商业街逛一逛也是因为觉得浣月并不会责怪自己才会这样答应的吧。
自己真是恶劣,是个坏人啊,利用别人的坏人啊。
梅舜愈的心理反应赵致薇并不知道,但是在看到梅舜愈一直在看时间,在某个时间点一直拿着手机看,看时的表情十分复杂,就像多种的颜料混合在了一起,不纯粹,所以要求分清楚他们各是什么颜料有些困难,但是也并非是不可能。
锅中一直煮着的肉也变得老了,赵致薇在他们还没硬到无可挽回的程度时将其捞出,放入了自己的碗中,又重新下了一些肉,心里数着秒,眼睛看着咕嘟嘟冒泡的火锅,眼角仍凝在梅舜愈的脸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开。
肉刚变色又过了几秒便捞出,无声息的放进了梅舜愈的碗中。
好轻,就像一颗心轻轻落下一样轻,心轻轻的落进梅舜愈的碗中。
就像几年前大热的广告词一样,快到碗里来,碗里在这里是不是心里?可不可以理解为心里?
梅舜愈在将手机放下后,面部的表情还没有恢复过来。梅舜愈隔着火锅蒸腾的热气,看着赵致薇就像是他蒙上了一层面纱像有了异域风情,但是这样的朦胧带来了一种美感。
赵致薇隔着雾气看着梅舜愈却是清晰不以,没有任何的阻拦,也不会增添任何的色彩,因为她的目光一直做注视着他,即便只是梦中,即便只是大雾之中,纵是自己盲,光凭气味也可以。这便是俩者之间的不同,同样的情景,不相同的视野。
一个在写实,一个在幻想。
看到梅舜愈一瞬间流露出那么多的情绪,赵致薇实在是耐抑发问的冲动。
:怎么了吗,一直在看手机,有什么事情很急吗。
:.没什么的,只是在等漫画的更新而已。
回答的是在等漫画的更新,但是梅舜愈从时间上却没付出足够看完一节漫画的时间,怎么会有人连撒谎都这么笨拙,连真心也不愿意托付……
赵致薇无法继续接话了,若是细问漫画只会让她暴露,自己也不愿意揭穿让她难堪。
长筷在红色的汤中来回游过,脆爽的鸭肠刚好能填住自己的嘴,用来掩住脸上的表情。
梅舜愈把碗中赵致薇夹来的菜都给吃完,便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眼神一直凝在梅舜愈身上的赵致薇怎么会不知道,但她却又要佯装一无所知,低着头看着碗,细细的嚼着一片毛肚。若是可以,让她这么一直看着自己,即便世间之物无颜色也没关系。
多希望一直住在我瞳仁中的你,终有一天也可以让我以你的眼眸作为照亮自己的明镜。
想要从你的眼中看见痴痴望着你的我,仅此而已。
赵致薇终是抬头,因为她无法判断梅舜愈可以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心里做了准备,但是与她的眼眸对望时还是难抑震动,水波粼粼。
太阳之炽,也可以眼丈量。
:谢谢你。
这三个字被梅舜愈说的意境悠长,不止是在谢赵致薇给自己夹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竟无一不是心头好。是对昨天事情的谢意,帮自己从周焱手中解围,又安抚住了周焱,奇迹的没有让宿舍中的关系就此因为自己,而崩坍。以及再之前,实在是做了很多,回过头来,自己已经欠了不知道多少。
:没关系,况且这都是我自愿的啊,也并没有要求你承担什么,这不过是我单方面的谢意而已。
因为我已欠下你,不知多少。这不过是赵致薇的腹诽罢了。并不能被梅舜愈听到。
:不过,你要是想表达谢意我也并不抗拒啊。
:请务必让我表达谢意。
梅舜愈回答的快极了,因为这是鸽了浣月的原因。但话到一半便停下了,因为她不知道所谓的答谢应该包含什么样的内容,自己应该如何去答谢……
赵致薇的眼中带笑,就这么一直欣赏着眼前的画。
:好啊。
笑意更甚。
:你有什么想要或者喜欢的东西吗。
也是此刻梅舜愈才发现,自己对于她是那么的无知,虽然她就在眼前,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一本自己所看不懂的外文书,即便就在眼前,即使可在手中翻动,但是却无法从中满页的乱码中了解一星。
:对于不同的朋友来说,表达的方式是不相同的,在你的心中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样子的呢?
梅舜愈所不曾发现的,赵致薇的眼神在说话之前就已经看着桌子了,一直凝着自己的视线早就看着了其他的地方,桌下的脚也不安的抖动着。
在小心的试探着。
:我们的关系吗………
梅舜愈只是重复了话语,但却迟迟不给出结论,对她来说,赵致薇很好,但是所谓的很好,应该分到什么类型的关系中去,没有评分规范的指南,让浣月犯了难。
:你对我很好,而且帮了我很多,也不会嫌弃我,我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绝对是我很重视的朋友。
不知道如何去定义的话,就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会比较好些。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亦或者说是坚信不疑,说完后梅舜愈还肯定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收到了梅舜愈的消息,浣月并没有因此选择呆在家中。因为今天的运动量还不够,把木盘中没有吃完的食物丢进了垃圾桶,顺手提上了垃圾出门。
浣月对于自己每天都摄入与消耗的控制已经到变态的程度。
冰箱里冰好了各类切分成一份份的肉,家里摆放着的料理秤也是为了准确重量而买来的。
即使在没有与浣月约定好跑步之前,浣月也会把有氧运动分配给一天的不同时间里,无非是把去健身房的量,早晨通勤的量,分配给晚上和梅舜愈一起而已。
只是下楼丢了垃圾的时间,浣月就决定好了之后应该去什么地方来做完剩下的运动。
在浣月所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不算大的公园,因为设施老旧,而且交通不算方便,所以来往的人很少。
但是因为缺少游人,便可独得静谧。
公园中心的部分有一个水池,早年间在晚上时还会有喷水与彩灯,后来因为电线短路,让游玩的小孩子触电出了事故,便得给拆除了。
水池中的大理石雕塑也泛黄,便得模糊。就像一个到了老年的农夫。
久失修剪的绿树也长得奇形怪状,遮蔽了大半路灯。
浣月平衡着自己的呼吸,踏在因为缺少了砖块而有些许低洼的路上。
就在此时
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因为水泥剥落而没有固定好的砖块,被人踩踏,而与地面其他的砖块碰撞的声音。
浣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又睁大。
前面有一个拐弯的地方,浣月以前常来所以对这里的地形最为清楚,而且一日不曾停歇过的锻练让她小小的身体有着超出同龄人很多的体能。
但是附近并没有很热闹的商铺,浣月没有回头,所以无法判断身后来人的情况,但是石块碰撞的声音绝对不是一个体重轻易的人会发出的。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这不是肉搏可以获胜的,一旦对方真的动了心思,自己绝无可能。
自己的娇小的身材果然是弱点啊,想到这,浣月无奈的弯了嘴角。
才到拐角 ,浣月便猛的加速,向着绿化带的方向跑去。
一猫腰便钻入进了其中,仗着身材的娇小隐入了林中。
身后传来了一阵踏踏声,像马疾驰。
是硬底的靴子,浣月猫在丛中,冷静的思考着。
猛然爆起的脚步声在拐角处停止了,从树缝中,浣月看到了一条咖啡色的裤子,
对方是否听到了自己钻入林中的声音?
自己的脚步声消失会不会让对方发觉到什么?浣月的呼吸早就在咖啡色裤子靠近前就已经屏住,咚.咚 咚如擂鼓的心跳也让浣月嫌其他聒噪。
这条裤子就这么在浣月的眼前飘来飘去,就像鬼魅,出现在怕鬼孩子的梦里。
在这醒不过来的噩梦。
终于,裤子飘走离去。完全的消逝在了浣月受限制的视野中。
细若游丝的气息慢慢从浣月的鼻中被吐出。浣月小心的将手向裤兜探去,小小的动作也碰到了细小树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纤细的手指快速的关掉了声音,调整为了最暗的亮度。
因为紧张五感变得灵敏,小小的声音夜在浣月的耳蜗中无限的放大成了摇滚。
我在湖心公园入口右转的小路上第二个拐弯的地方躲藏跟踪狂,速来。
发出了消息给自己熟识的警官后,为了避免无法被及时看到,又在静音的情况下拨打了电话,又挂断。
风吹过林中,飒飒做响。
之前没有发觉的被锐利的树枝划伤的手臂开始微微做痛。
但是,浣月一直僵硬着身体,不敢活动,身体逐渐冰凉,长时间蹲下扭曲出的姿势让自己的下肢有些麻木。末端的四肢变得冰冷僵硬。
浣月——浣月——浣月——
大声呼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园中回响。
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