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姬承影怎能这样轻易放过那个人后嚣张的辰妃,又想发声,被萧含光一个眼神制止。
姬承影没有再说什么,却是真不明白萧含光想做什么,明明已经提出这件事,却不将事情处理好,是何道理?
“爱妃还有何事?”察觉到姬承影的欲言又止,周昌饮酒的动作停下来:“莫不是认为寡人处理不周?”
姬承影讨厌这个男人,当下却不容她表露,只好释放着最灿烂的笑意,为周昌敬了酒:“王上日理万机,不似臣妾等清闲于后宫,整日里的闲杂,本不该劳您费心的。臣妾就算再不懂事,也明白这后宫该属王后娘娘管辖,只有后宫和睦,您才能专心勤政。”
“爱妃言之有理,寡人国事繁忙,若事必躬亲,岂不是要累死?”接过姬承影的酒一饮而尽,周昌道:“今日寡人便将后宫事宜一应交给王后了,望王后不要让寡人失望才是。”
萧含光淡然一笑:“臣妾领旨,定不会辜负王意。”
“若王后觉着事多,于一众妃嫔中寻了得力之人助你便是。”周昌想了想,后宫日后妃嫔会越来越多,需要萧含光做的事太多,身边没个靠得住的人确实难办。本想直接指了人去,又觉着还是萧含光自己决定便好。
萧含光没想到姬承影竟顺水推舟的把后宫管辖之权给自己揽下来,心里有些感激,今后要掌控后宫便容易些许了。
趁着敬酒的空,回了姬承影一杯。众人自是无暇顾及这些小动作,再说了,王廷内部,说穿了是周昌的家事,大王如何处理,做臣子的都无权过问。
萧谨位列众公卿之首,将女儿与姬承影的互动看在眼里。便猜测两人私下里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是忧心女儿会吃亏,二又觉着应该对女儿有信心才是。
作为当事人的周辞晗,虽说就坐在离萧含光不远的地方,却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全程置身事外,不知是何打算。
罢了,他一个稚子,估摸着是害怕说了什么,为奸人利用,才未曾开口吧。
总而言之,这个筵席算是成功的……萧含光不知用了何种法子,竟将席间的开支压到了最低,旁人倒是不敢开口,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王后娘娘自是有些手段。
震王在位时,妃嫔极少,中途又殁了几个,到震王崩殂,只剩下了三位未曾生育的妃子。周昌早在大祭点后就着人送出了宫,送去岭北行宫颐养天年了。
事实上,萧谨常年驻守封地,这次只是新王登基,他才得以带着家眷一起入宫看望萧含光。平日里,那些家眷是不得入宫的,一年只得见上一次。
萧含光这个王后娘娘也不得例外,她许久未见父母,便差人去通报,隔日接他们到合卺殿来见。
宴罢,周昌醉醺醺地由一众内官服侍着要往祈梁殿去。
可惜他心心念念的美娇娘不在殿内他自是不知。眼见要到祈梁殿了,内侍总管才着了急:这大王祭祀祈福回宫,按着祖制,第一晚应是歇在王后殿里。
虽说大王与娘娘的事他知晓,可他一个内官,哪里有权干涉祖上留下的规矩?再说,他是一定劝不了大王,可连个想遵循祖制样子都没做出来,隔日王后娘娘指不定要怎么收拾自己,她自然不能对大王不满,倒霉的可不就是自己了嘛!
继续指挥着步辇往前,总管飞快在脑子里想出个招,便决心冒着承受黎妃娘娘怒火的风险,改道合卺殿。
他哪里又知道,姬承影这个在他看来,挂念着大王的黎妃,和王后娘娘一个样,根本不把周昌放在眼里,她巴不得周昌离她远远的。
试探着问了仅存清醒意识的周昌,果不其然,大王是不将祖制放在眼里的,他醉醺醺地丢下一句:“规矩是人定的,寡人是王,这规矩由寡人来定。去杞梁殿!”
内侍总管犹豫了一瞬,赶紧跟上队伍朝杞梁殿进发,只是之前忧心忡忡的样子已然消失:既是大王的旨意,日后王后娘娘问起,便有说辞了。
“大王,娘娘不在殿内...”彩儿在殿门前左等右等,大半个时辰自家娘娘还是没有回来,竟等来了酒气熏人的大王。彩儿紧张的和内侍总管对视一眼,都望见了对方眼里的慌乱。
周昌重重出了口气,怒目圆瞪,大声呵斥道:“如此冷的天气,你家娘娘不在殿内,那你告诉寡人,她在哪?!”
彩儿吓得脖子一缩,有一瞬不知如何回话。还是内侍总管反应快,递过去一个眼神,她才赶紧跪在周昌面前磕磕巴巴地回道:“回大王,娘娘从宴席中回来之后未做停留,独自一人出去了,且吩咐不许奴婢们跟着。娘娘去哪里了,奴婢们,不知啊。”
“她一个人出去了,那寡人就在此等着好了。”周昌缓步进了殿,又吩咐内侍们都出去找人:“你们全部去找,找到黎妃娘娘为止。”
内侍们领命去做了。
与此同时,合卺殿。
姬承影手执了一杯醒酒茶小口抿着,肩头还有星星点点的雪花。“你来此,难不成就是要饮一杯醒酒茶?”见姬承影不说话,坐在主位上的萧含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有序局促的样子。
来不及换下盛装,姬承影回杞梁殿停了片刻,便动身来了合卺殿。她已经从周昌的眼神里看到了志在必得的精光,这让她有些慌张,该怎么办,她想和萧含光商量,总不能真的搭上自己,若是周昌碰了自己,那该有多恶心!
可她要如何拒绝,要是能趁此机会将周昌杀了便是,奈何她暂且不能。
萧含光还如此打趣她,祖制分明规定了的,新王登基元年祈福,必是要与正宫同寝。若是周昌是那般守规矩的人,她哪里会坐在这里,硬是要萧含光给出一个法子呢?
“还请娘娘,给出一个法子。”姬承影猜想,萧含光一定是有什么计谋:“本宫会记下娘娘的恩德。”
“自是有的,”萧含光已然逗弄够了,再这样下去,姬承影该恼羞成怒了,恢复了清冷的模样,继续道:“既能保下你的清白,又能保住我。”
“哦?”姬承影顿了顿饮茶的手,眼中露出期待。
萧含光被她如此专注的盯着,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镇定地道:“周昌的女人太多了,想得到的也是,你应该知晓,你我皆是首当其冲的。祖制确是规定了,他气傲地紧,也就不可能遵着祖制来。
再者,他出宫去南山前一晚,宠幸了辰妃身边的宫女,且有了身孕,辰妃也怕失了他的宠,今夜怕是要做些什么出来。你便安心,还有章御医在,不是吗?”
是了!章御医言过,自身是不宜承宠的,虽说又夸大的成分,在养好之前,确是不宜有孕。装病这点,简直与萧含光一般,是姬承影最后的护身符了。
两人正说着,暖竹便慌慌张张地冒着小雪从外面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冷菊在一旁忙帮她顺了气:“说你很多次了,怎地就不记呢?你这般莽撞,要冲撞了娘娘怎么办?”
“娘娘娘娘,大王差人来问,有没有看到黎妃娘娘。”暖竹道,一边还捏了下冷菊帮自己顺气的手,冷菊顺势将手放下。
姬承影将这个小动作收入眼中,还等着萧含光表态。
“冷菊,你差人去告诉那些正在寻黎妃的内侍,黎妃在本宫这边还有一些小事商议,请大王稍等片刻。”萧含光将冷菊支使出去,又喊一个小宫女去灵昆殿那边传消息说大王在杞梁殿:“你只消说,看大王的样子,在杞梁殿已是等的不耐,便可。”
姬承影一瞬便将萧含光的意思猜透,安心地坐在自己的位子饮茶了。两人都沉默着等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眼见冷菊步伐沉稳地进来,在萧含光耳边说了句什么,萧含光的笑意便爬上了嘴角:“他到辰妃那边去了,今夜怕是不会再出灵昆殿。”
“那我...本宫便告退回去了,今日之事多谢娘娘。”姬承影放下茶盏,虽说着感谢的话,那语气却随意的很,萧含光才不计较她是否口头上对自己的感谢,她要的是实际的谢意。
“不必,今夜你也累了,早睡。”萧含光照着对方的意思顺着寒暄一句,道:“今后之事还需黎妃多多出手相助了。”
各取所需,就是当下两位的干系了。冷菊这般想着,为萧含光整理好床榻,安排好所有事宜,终是松了口气。
因着大王回宫恰巧碰上了年节,忙了这些天,合宫上下都没有好好休息片刻,甚至那些做主子的娘娘们都绷着心弦,为将回宫的大王留下而使尽手段。
夜,万籁俱寂。新的戏码也要拉开序幕了。
应是要不了多久,就看那些女人有多少忍性了。
萧含光静默地躺着思索最近看你要发生的事:辰妃身边的宫女被临幸,按着辰妃的性子,是不可能将这样的苦果毫无怨言的吞进腹中的。
辰妃怀有身孕,大王理应多关照些,却在回宫第一日,将自己急不可耐得到姬承影的心意弄的人尽皆知,不顾祖制的做法,王室的宗亲得到消息后定是要做些什么吧...
翌日,姬承影一大早便去了合卺殿。合卺殿众人见是黎妃娘娘驾到,自觉的让出路来。
这些人早已见怪不怪,杞梁殿的那位对于给王后娘娘请安的事异常勤快,其他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想尽办法,能不来就不来,来了也不是诚心实意为娘娘请安的。
听说大王回宫就为了黎妃娘娘不顾祖制,将王后娘娘丢在合卺殿呢!这个消息已然长了羽翼般传至王宫各院了,看来,在宫里无聊的生活又增添了些许乐趣谈资。
然而,黎妃娘娘从未恃宠而骄,哪怕大王为她晾着王后娘娘,哪怕那些周昌的女人们看她的时候,毫不掩饰对她的嫉妒之意。
“她们凭什么要嫉妒黎妃娘娘呢?毫无由头嘛。”暖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跟冷菊嘀咕着:“自己长得丑,还不许别人美不成?”
“无非是因着大王罢了。”冷菊觉着暖竹可爱的紧,这般显而易见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呢?
“大王?他那般的男子...”暖竹停下动作,转过头看着冷菊带着笑意的面庞,瞪大眼睛道:“他那般的人,主子根本不会生出任何期待,我已然是懂了主子的心思,冷菊分明聪慧得紧,竟是还想劝他们琴瑟和鸣吗?”
冷菊错愕的看着暖竹,对方却继续自己的事,又道:“主子分明是不开心的,在这座看似繁华的宫殿里,她从小便受着这份婚约的束缚,做什么都要考虑王室...
若是大王顾及主子一些,我也替主子觉得值。可惜了,大王让我这个小丫鬟都失望的紧,别说要被束缚一生的主子...”
“为了躲避,不惜将自己弄的体弱多病,甚至失去了生养嫡子,继承王室的机遇,主子对大王的心意,其实我知晓的。”冷菊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打断了暖竹的话:“我只是,不想将来主子后悔,大王再如何,都是周国的王,也是辞晗公子的父亲。”
“主子因此才不会后悔,你看大王对公子的态度,恐怕,辰妃若是诞下麟儿,公子将如何自处?哼!”暖竹一跺脚,拿着自己的东西去别处了。
“哎...”冷菊本想再说些什么,还是没有及时说出口,只好将话咽下。
年节第一日,按理说要在辰时共同去勤政殿上朝朝贺,再去太庙祭祖上香,之后才要在乾元殿设家宴,招待各宫与王室宗亲。
奈何周昌登基初年便遇上了天灾,朝贺之事已在昨夜进行,今早便省去了一步,如此,大家也算是忙里偷闲,只消到了半晌到太庙祭祖便好。
萧含光照例起了个大早,不仅是因为今日要祭祖,她需得着繁重宫装去,还因着,她已然猜到,定是要发生些什么,姬承影也定会来找自己的缘故。
果不其然,听着外面的动静,萧含光就晓得是姬承影来了。
起身放下正和自己撒娇的周辞晗,面色严厉些许:“近来几日你皆是未习武练剑,怕是生疏了。下次师父考校,要如何应对?”
周辞晗撇了小嘴,有些不甘心,自己起了个大早,穿起衣服便是跑到母后这箱,尚未与母后说些什么趣事,她便要警醒自己。
听冷菊姐姐说,元月过了,母后便要国子学的夫子来教自己国史,国史分明是世子才要涉猎,且不说父王是否知晓,这年纪也早得过分了,他年节过后不过是个5虚岁的娃娃罢了。
萧含光察觉到小人儿的情绪,意识到方才自己的语气怕是过于严苛了,便伸手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温声道:“你自己是想做世子的,便要做一个得民心,受爱戴的好世子,而做到这些的前提便是严于律己。”
顿了顿,萧含光继续道:“你父王如何待你,你不必在意,是不是得民心,是百姓说了算的。”
头一次,萧含光与懵懵懂懂的周辞晗谈及民心,小人自是不懂其中深意,却隐隐约约感觉到,民心此事,是他一生所要维系的。
“如此,你便要勤耕不辍,要明白,自己将来是周国的王,稍有差池,江山不稳。”说完这句,萧含光起身去了前殿,姬承影已施施然坐在位子上饮茶了。
周辞晗跟着母后出了内殿,见是姬承影来了,只对着喜欢的黎妃娘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不等对方有何动作告退了。
萧含光看着姬承影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是她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先是吩咐左右忙着的小宫女到殿外去,才问道:“怎地来地如此早,是出了事?”
“合着你还不知?”姬承影今日化了淡妆,虽不似昨夜里的妆浓,娇艳动人,却让人看着舒服得紧,并未注意到萧含光正目光潋滟地盯着自己,抿了茶水道:“是彩儿送来的消息。灵昆殿闹得不可开交了。”
“哦?”萧含光将实现从姬承影脸上移开,当下就猜了十之八九:“消息是我差人送去的,她们能做出什么,便是她们的事。”
“周昌知晓了那个宫女有孕的事,且要封个什么,辰妃当场便不依了...周昌言过,此事要交于王后娘娘处置。”姬承影简短地说着,想看萧含光要如何应对。
虽说今日并未着浓妆,却上了艳丽的口脂,盯着沾染到杯壁口的唇印,才忆起彩儿早些为自己上妆时的念念碎:“娘娘若懒得着妆,不若涂个艳些的口脂,显得人气色好呢!”
这小妮子,越发的淘了。
“他是何意,要封个多高的位分?”萧含光有些懊恼适才,竟是专注了对方的颜。
“怕是将有旨意传至合卺殿,我左不过是先来说与你罢了。”姬承影也注意到,今日的口脂竟让王后娘娘多看了几眼,果真是引人之色了。
萧含光轻咳了一声,前殿门便开了,冷菊快步走到萧含光身边弯下腰,一副静待吩咐的样子:“你去看看,大王身边的内侍总管是否封王旨来了。”
“是,”冷菊顺手接走了温热的茶盏:“奴婢叫暖竹给您再换一盏热的。”
姬承影的茶盏自然也让冷菊接过去换成了热的。
“你是染了些风寒。”姬承影肯定的道,她盯着萧含光的面庞,分明比自己起的还早,却连一丝粉白都未涂抹,看样子,今日是不打算出去,可那身沉重的宫装是为何?
“咳咳,”坐实了姬承影的话,萧含光倒是无所谓了,只是道了一句:“稍后传过来旨意,便要与群臣去祭祖。”
姬承影皱起眉,轻声道:“你这般的身子,本就受不得风寒,还要去祭祖?不去不成吗?”
“你这是什么话,”萧含光打断她,直视过去,直看的姬承影有些惧意:“就算要做些什么,现下的情形也不容怠慢,若是周昌察觉了些许,不必说想做的事,你我先要性命不保。若是牵连了亲族...你总是晓得其中利害。”
牵连亲族,姬承影才遭受了这般疼痛多久,萧含光不想戳她的伤口,可对方近来做事有些失了分寸,难不成是忘了周昌已然回宫了不成?
姬承影蓦地攥紧了手里的茶盏,她对周昌掉以轻心了,只在对方逼迫将现才感到危机,远不如萧含光未雨绸缪,当即满含歉意的道:“我晓得,是我大意了。”
“没事,你记得便好,我会帮你,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说呢?”萧含光笑意明媚的说着,让姬承影心里一动,她莫名觉着萧含光是可靠的。
好不容易才驱散的萧含光的影象,又一次不经许可出现在了姬承影的脑海中,对方着宫装的模样,言笑晏晏的样子,清冷淡然的样子...
什么时候,萧含光在自己心里留下如此丰富的模样呢?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人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却意外的可靠,虽是冷冷清清,又让人安心。
“承影?”萧含光伸手在她眼前轻微晃了晃,以为自己的话让她心神不定,结果对方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虽不忍打断她的思绪,奈何冷菊已然回来了,果真,内侍总管捧着圣旨正在来的路上。
“何事,如此入神?”萧含光问道,姬承影忙将那些杂乱的东西清出去。正欲回话,便见内侍总管步态稳健地从门口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卷红布。
两人对视一眼站起身,内侍总管张开红布尖细着嗓子道:“王后娘娘接旨!”
萧含光跪在前头,姬承影犹豫了一瞬也跪下,心里却不住的翻白眼,实是不想跪于周昌的话前。
本来,见王便跪,见比自己位分高的妃子还是跪,她已然觉着不妥,这些人不过是投胎好或是被人抬举,便处处高人一等。
连见了旨意便是要跪,稍有忤逆动辄打骂,究竟王法为何物?她只看到了上尊下卑!
可一想着萧含光说过现下只有忍耐,她便不能明面上暴露任何了。
“谨遵王旨。”前面听旨的萧含光站起身,姬承影也赶忙起身,两人俱是轻抚了抚宫装上的灰尘。
送走内侍总管,姬承影重新坐好,正色道:“周昌派人来此下旨,要你拟个封号?却不要太高的位分?”
“正是,”萧含光却没有再坐下,她站在姬承影一尺远的地方,微低着头,正巧与姬承影的目光相遇:“到了祭祖要出发的时辰了,黎妃娘娘不打算准备一番么?”
“你要我如何光鲜亮丽的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他们是我的仇敌,我只有,彰显自己获胜之时才会...”姬承影反应有些激烈,要她去讨好周昌喝那些王室宗亲,做梦!
萧含光又笑了,二人虽年岁差别不大,却在待人处事上有着许多差别,姬承影聪慧不假,却难以掩饰自身情绪,假以时日,这般烈的性子,难保不会出什么差池。
“你便是再越恨,面上就应越平静的好,你知晓的...”萧含光再次说出劝解之意的话,若是姬承影照旧不能忍受,她就该考虑,之前要与她结盟是否明智之举了。
“我明白,要你委屈忍耐是艰苦,若是要成事,你需得如此。一味避开,不是获胜之法,蛰伏暗处,巧妙周旋,迎难而上,最终会于敌人致命一击。”萧含光将暖竹唤进来前最后说于姬承影:“你现下已是让仇恨蒙蔽了双目,我想,你需得仔细考虑一番,考虑清楚再于我答复。”
蒙蔽了我双目的何止是族亲血仇,还有你。
姬承影在跟随众人去太庙的一路上,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彩儿也不晓得在合卺殿发生了何事,看她不苟言笑,竟不敢开口过问。
祭祖仪典很快便结束,稍后便是两日的食素禁欲,等到年节的头天,合宫上下才会恢复平日里的生活,庆贺新年。
这两日食素皆是住在太庙,所幸离王宫左不过二十里路,来回具是有车驾,很是便宜。
周昌早在回宫当日便想得到姬承影,却因着种种未曾实现,暗自想着要等年节头天再做,左右是自己的女人,她跑不掉。
这般想着,便不计较那些絮絮叨叨的叔伯了。
晌午在太庙,祭祖仪典毕了,平日里掌管太庙事宜的太常便在指示下设了全素宴款待众位王公贵族。
“昨夜王后办的年节宴便很好,”周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随口夸赞一句,一脸喜气洋洋地:“既迎了寡人回宫,又给寡人带来多个好消息。”
当即,底下便有言官发问:“不知大王喜从何来?”
“自然是,一位新贵人有喜了,御医切过脉象之后皆言,是个体格健壮的男丁!”周昌难掩喜色,对周遭人的私语也浑然不在意。
萧含光倏地捏紧了手中杯盏,笑容一如往常:“如此,臣妾便提前恭喜大王了。”
下面跪倒一片,齐声呼喊:“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不知,是哪位新贵人有喜,竟是让大王如此欣喜。”姬承影坐在周昌左手边第3位,刻意提高音量。
她这番言辞,让周昌以为她是在拈酸吃醋,便道:“是辰妃身边...是之前的大宫女芝兰。寡人已让王后在拟封号了,若是真的诞下麟儿,便进贵人位。”
“哦?”姬承影轻飘飘瞥一眼就坐在一旁的辰妃,见她低头咬牙的模样,煽风点火:“臣妾私以为是辰妃娘娘怀的是男胎,不曾想,竟是她身边将要进位的芝兰啊。不过,芝兰即是辰妃娘娘的大宫女,想必不会在当上王子亲母便对辰妃娘娘生疏了吧。”
辰妃手里的绢布攥得越发紧,姬承影便越开心地道:“想来大王宠幸之人,定是蕙质兰心,不若臣妾便向王后娘娘讨个喜,赐芝兰德贵人如何?”
萧含光见到姬承影发问,便猜到又是一出好戏,辰妃得罪过自己,自己因着是王后,一言一行都不得大意,却也难以抒发郁结于心的闷气,姬承影当真是不留情面的。
你便像是一把利刃,稍不留心便连自己都伤害,不过既然要用,我便会小心翼翼。
姬承影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心,辰妃本就对芝兰怀恨不已,她这般不管不顾地将事情挑明,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就知道,这个黎妃和萧含光来往过密,定是不安好心!萧含光明面上不问世事,那些蠢材将她奉若神明,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做过肮脏下流事?
现在倒好,又来一个黎妃,二人合起伙来欺辱她,若是不给些颜色瞧瞧,定是不知捋虎须的下场!
“德字正合适不过了,臣妾便替芝兰求了这个字,当做是她的封号吧!”辰妃缓慢起身行礼,还刻意扶着腰,孕肚更是显露出来。
萧含光对着她眼波流转,轻微一笑:“黎妃和辰妃皆是有心了,德之一字,即是大家都心悦的,本宫便允了,大王你看如何?”
周昌乐见其成点点头,此事就此揭过,宴席开场。
在太庙住的头一晚,因着要守礼,不能碰女色,周昌便是独自歇了。
谁成想,到了夜里,王的寝殿里倏地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听到周昌的呼救声:“快来人!救驾!”
巡夜的侍卫具是冲进了寝殿,入眼便是满地的鲜血和倚靠在柱子边的周昌。
“快!寡人将他砍伤,他从屋顶逃了!留下一人去将御医带过来!”周昌怒气冲冲地吼着:“一定要抓到他!不然你们提头来见!”
“是!”侍卫们皆是一凛,此番情形危及,看来大王伤得十分严重,能在层层侍卫的严密坚守下突破防线而不被发觉,刺客的功夫定是极强的。
今日穿着繁重的宫装忙了一天,萧含光也累了,加之有风寒在身,她觉着有些头晕,便早早歇下了。
不料半夜竟是听到越闹越大的声响,不知所谓得皱着眉朝外问道:“暖竹,外面发生了何事,怎地如此吵闹?”
“回主子的话,奴婢也不清楚,但是侍卫们好像在抓刺客,像是有人受伤了。”还不待说完,便看见一队侍卫过来:“娘娘,侍卫们过来了。”
“外面奉王命来此搜查刺客,烦请姑娘通报王后娘娘一声。”领头的侍卫道。
暖竹看了一眼,便要回绝:“娘娘偶染风寒,身子不爽早已歇下多时,怎会有你口中的刺客?”
“暖竹,叫他们进来吧。”屋里传出萧含光低沉的声音,暖竹不情不愿的打开房门,道:“即是娘娘的话,你们也快些,耽误了凤体多少人头都不够你们陪的。”
“是是,”领头的人只吩咐了三名手下进去搜查,不肖片刻便出来了:“回大人,没有。”
“那我们便去别处搜查了,夜里风大,还请姑娘照看好王后娘娘。”领头说着便退下了。
暖竹翻了个白眼将门关上,心道:嘁,我都说了没有还不信。
屋里又传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萧含光觉着喉头发紧,便央暖竹去庭院准备的小厨房里热一碗药端来。
与此同时,周昌的寝殿里。
“大王...”三位御医跪在榻前战战兢兢,不住的抹汗,心里暗叹老命不保。那刺客伤哪不好,偏偏选了那么个地方,今后不能人道,如何为王室开枝散叶,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周昌阴翳的眯着眼,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为寡人医治?那寡人养你们何用!一群废物!”
“大王!”周昌的声音还未落下,殿外,当夜的巡查将军便手执一块黑布进来了,因着穿了厚重的铠甲,他只能单膝跪地道:“大王,刺客已有线索。”说着将黑布呈给一旁待命的内侍总管。
周昌哼了一声,身前跪着的御医全都浑身一颤,便将黑布抓在手中:“说,刺客在何处?待抓到他,寡人要亲自审问。”
巡查将军道:“回大王,刺客的踪迹在王后娘娘与黎妃娘娘所居的别院正中消失了,臣已派了人搜查过两位娘娘的居所,并无所获。
且刺客的血迹沿着花园小径逐步消失,看来刺客是躲在了花园内,臣已加大了搜查力度,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周昌紧紧握着黑布,阴鸷的眼眸中绽出精光,连身体的疼痛都暂且放下:“你做的不错,若是抓到了刺客,寡人算你将功补过了。”
“谢大王!”巡查将军退出去,周昌才算冷静下来,斜睨着仍跪在地上的御医,语气森冷地仿佛要吐出一条毒蛇:“你们最好,在寡人还能治愈之时找出法子,否则...”
“...是...”三位御医领命正要下去,周昌又添了一句:“寡人受伤的部位若是透露出去...”
御医们又重新跪倒在地:“臣不敢。”
暖竹将药材煮好,欲要端进萧含光屋内,甫一开门,竟是闻到了轻微的血腥味,便发问道:“主子,药端来了,我放在桌上。这房里为何有一丝血腥味,您是受伤了吗?”
“没事,你将药放下就出去吧,不过是一丝小伤口罢了,不必忧心。”萧含光的声音淡淡的从帷帐中传出,并无异样。
暖竹不疑有他,轻快的关上门:“那奴婢不打扰您休息了,您记着喝药。”
萧含光掀开床帏,看了一眼在桌子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药,慢慢将身子侧过,看着自己的榻内侧,无奈地轻语:“你啊。”
没错,此刻,周昌吩咐下去满太庙要寻的刺客,就躲在王后娘娘的床榻之上。
......
虽说被周昌刺了一剑,所幸不是什么要害的地方,她便撑着臂上的伤蹿进了花园,先是将一层夜行衣脱下扔在了假山内部,又顺着假山后侧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屋顶。因着花园离自己的别院很近,便想着回去再说。
谁成想,甫一接近别院,便看到一队人马进了自己的屋子,不出片刻,彩儿又着急地送走搜查的人,且进了花园。
受了伤,又要找落脚之地,还不能被发现,单靠自己一定很快就会被发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萧含光的别院,姬承影毫不犹豫地落到院子里。
正巧,院子里并没有人。暖竹在小厨房煮药,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着了夜行衣的人,更没有看到此人竟是进了主子的屋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含光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暖竹端药来了。直到姬承影三步并两步的接近了床榻,她才明白来人可能是侍卫们要搜查的刺客。
一把抓住来人的手臂,便听到对方透出一声“唔”的痛苦声响。
“快放开我,”姬承影蓦地被抓到伤口,疼的低叫一声。
萧含光有些晕的头瞬时清醒过来,竟是姬承影!
“你去刺杀了周昌?”即使震惊,萧含光还是能保持自身的冷静,没有失去分寸,却也被姬承影的所作所为激怒:“为何?你为何不听我的话,要去做如此危险之事。现下,整个侍卫队都在找你。”
姬承影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顺势坐到床沿:“我知晓的,他们已然到我那里去过了,应是未查出什么,我在塌上放了些许东西,能暂时蒙骗过去。”
萧含光看了一眼她还穿着的夜行衣,叹了口气,当务之急不是谴责她,而是如何将这件事瞒过去,再找一个替死鬼。
“你将这身衣服脱下来,明日我会处理,先躲过搜查再说别的。”萧含光做起身,将姬承影的夜行衣领扯到一边,从露出的中衣便看到姬承影的血浸染了的半条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