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长夜未央，篝火踏歌纵欢乐

“清水坊丝农祝沈行首十七岁生辰！”

“清水坊丝农祝沈行首十七岁生辰！”

汇集的人声越来越多，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瞬间盖过嘈杂的人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铎站起身看了看窗外汇集的人群，认出领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马三，转过头来笑着问沈焰君。

“这得有二三百人吧？”

萧泷抿了口茶水，听着下面人声鼎沸，随口问道。

“原来今天是你的生辰？”

“小人屈屈贱诞，不足挂齿。”

“沈行首回长安不过六七年，短短时日竟有如此好的名声。手段令人佩服。”

听得沈焰君心里咯噔一声，刚想求饶。

李铎走到两人之间，微笑着说道。

“沈行首办了不少好事，连我有所耳闻。下面人越来越多，要把路塞住了，沈行首赏面去见见吧。”

沈焰君看了看昏黄的灯光下的萧泷，艳丽的面容一半隐没在阴影中，明灭两分，平静无波。

“以利诱人，收买人心，不过是商人的寻常手段。皇后陛下不屑用之罢了。”

转头对沈红莺说道。

“去取几贯钱洒下去，让他们都散了吧。”

红莺依言照办，下楼到掌柜那里取了十贯钱，让众人分分，嘱咐他们悄悄散了。

众人得了赏，领头的马三朝红莺抱了抱拳，便同众人各自散去了。

李铎在窗边一直看着众人有序地散去，垂头看了她一眼。

“若是我让你去一个陌生地方收买人心，你做得到吗？”

沈焰君平静地抬起头看她。

“小人能在长安立足，也是多亏皇后陛下提拔。”

“让你去江南，去南朝的都城颍州，做得到吗？”

沈焰君想了一会。

“南朝地处江南鱼米之乡，颍州更是盐粮丝绸都齐备的富庶之地，小人这点家底，恐怕是折腾不起来。”

李铎思索一会，又问。

“若我助你成了天下第一的商人，可能行？”

沈焰君探究着她眼中深邃的远虑，不置可否地说道。

“小人不敢托大，唯有尽力而已。”

李铎点了点头。

“那你需要什么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商人？”

沈焰君想了想，意有所指地说道 。

“若无大开支，大概十年累积吧...”

“沈行首好大的自信，那你说，若是吕易，要多少年？”

沈焰君微微一笑。

“有小人在，这辈子是不成了。”

李铎哈哈大笑。

“沈行首好自信。”

说罢，李铎煞有介事地问她。

“你可听过‘不知官高卑，玉带悬金鱼’？”

“小人不通文墨，不曾听过是哪位名家的诗。”

“你没听过这句诗，这只小金鱼，你却是认得的。朝中三品以上朝官，授金鱼符。”

李铎笑着指了指萧泷。

“皇后的父亲，从一品国公，就佩这个。”

“你若是能帮我兵不血刃，收服江南的人心，我不但免你的商籍，还把这条小金鱼送给你，如何？”

沈焰君困惑地转了转眼睛，也弄不明白李铎在说什么。

“小人...恐怕担不起...”

“也对，论才能，吕易或许不如你，但论忠心，你不如吕易，这件事你不办，我就拿你的钱交给吕易，让吕易去办。到时候吕易得了小金鱼，你没有，还大大地亏钱，岂不是不合算？”

沈焰君想了想，无奈地说道。

“那自然是不合算的。”

李铎狡黠一笑，从腰间扯下一个小东西吊在指尖晃荡。

“这件事，不急。我给你一笔本钱。皇后组织操办鸾翔局，有许多东西要采买，这个肥差给你，别人都没有份，算是我截了你的丝绸的回报。这个是我的贺礼，谨贺沈行首十七岁生辰。”

手一挥，将那个小玩意儿轻飘飘地荡进她腿上。

沈焰君低头看了看那指肚大的透明小球，乃是上品琉璃所制，晶莹剔透。仍觉得困惑。萧泷是皇后，李明念作为皇室公主和皇后亲近，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怎么看两人都是亲密至极的关系。她到底是哪个身份在先，又是以什么身份在向自己施恩，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萧泷，却发现萧泷那双浅金的锐利眼眸也在审视着她，她心中一凛，冷汗顿时从后背沁了出来，默默收回视线。

萧府女公子的厉害，她早已领教过了，何况是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陛下如此吩咐，小人照办就是了。”

李铎听了她回复，转过身对着萧泷弯眉捂嘴笑了一会，才走到她身边。

“还是皇后陛下的命令管用。”

萧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今日猜了个好灯谜啊。”

李铎屈身拉起她的手，眼眸温润。

“不过逗她玩玩，咱们去看踏歌，好不好？”

萧泷反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的身子前倾，凑到她耳朵上轻问。

“你不想要她知道你的身份？”

李铎就着姿势，偏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终究是你的人。”

萧泷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吐气如兰。

“连我都是你的人。”

李铎被她说得脸色微微发烫，便把她一把拉进怀里。

“走吗？去踏歌。”

“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么？”

“今天出来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待这里总是忍不住想国事，怎么寻开心。”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一丈余高的篝火堆熊熊点燃，乐师舞女纷纷在篝火旁站定。

巧音坊的的短笛清越悠扬，丝竹坊七弦琴铮铮弹动，手鼓热烈地拍打着节奏。

北里南北院的魁首楼小玉和霍心岚在人群簇拥中，手拉手率先起舞，美人体态婀娜，轻盈脚步踢踏击地，节奏畅快俏皮，引着人群也纷纷勾肩搭背，手拉着手，跟随她的脚步，围着巨大的篝火形成一个大圈，飒飒而舞。

不分男女，不论贵贱，能在这样的烛光撩动的夜里，挽着心上人，在这市井街头，畅快起舞，纵情高歌。

这份率真的快乐，又有谁能拒绝？

李铎望着不断踢踏跳动的人群，歪头笑着望了一眼萧泷。

“梓桐可会？”

萧泷摇了摇头。

“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

李铎从旁边的小摊上拿过两个动物面具，戴到她脸上。

“这样就谁都不知道是你了，小狸猫。”

掩在面具下的嘴角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李铎也给自己带上了彩绘狐狸面具。

“你变了好多。”

戴面具的小狐狸歪头看了看她。

“嗯？”

“没什么，万事俱备了，走吧。”

说罢便拉着她一同挤进了欢快转动的大圈，歌舞的人群愉快地接纳了她们，如一滴水滴入大海，汇聚成了浪潮，那踏在足尖的旋律也无师自通地出现在两人脚下。

有些快乐，本就是无师自通的。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辉。君子至止，言观其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