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繁华浑身酸痛，跟着干的可全是体力活。锦繁华眼睛一闭一睁，醒来只见杂粮煎饼。果然换成巫怀来喂食并拍她起床。巫怀精神不太好，可能昨晚熬夜了。

早起跟着爬山，看看太阳方向。以最北的圣山为主位，本山谷坐北朝南。山南为阳。前天晚上锦繁华走过的石阶路，从山脚通往山顶石窟，在山体的正东，是直达的最短捷径。到了半山腰的陈列室外面，地面晒着各种东西，风干的药材、艳丽的皮草、崭新的工具。气味混杂起来还有点好闻。

“学，我。”巫怀握着锦繁华的双手手臂，正面相对，就着一张红狐皮，请坐。正襟危坐，是整理衣服直直跪坐。然后——

（妈呀，夫妻对拜！今天是礼仪课吗？为什么不说明分别用于哪种场合？好害怕突然开始茶艺花道表演。好像法国日本尼泊尔伊朗南非印第安的某个手势……停！世界上只怕还没有呢。以前学的各种礼仪也不算是白瞎）锦繁华心中呼啸，老老实实地跟着做一个个动作，一遍就过。

古老而优雅的仪态，展现在方方面面，但是并不复杂，小小的动作。打招呼，拿起东西，展示，传递，表示尊敬问候亲近安慰。

巫怀是个当老师的天才，锦繁华看起来是个天才的学生。学起来这些原始的待人接物，对于一个会比四种中指的现代人，是非常愉快的。看来也没有多大要求，巫怀是主持人级别的，那锦繁华会喊666就行了。

哪怕才是第三天，身经百会见得多了的锦繁华就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1.巫怀和葛诗诗的教育模式和方向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按章程传授的神秘学，一个是随便哪教到哪的生活常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2.教学风格。可能讲着其她所有人都不懂的最深奥的东西，巫怀的性格倒是不拘小节，知识分子对于学术的热爱，喜欢沟通，有语言天赋，对锦繁华这个一点就通的小伙伴非常顺从；昨天的茅坑挖的不够光滑深刻，修改了无数次。葛诗诗习惯沉默，她的眼神就是deadline，好像在说：“别问为什么，茅坑就是这个长宽深。一厘米都不能错。你祖宗奶奶定的规矩，民族标准，自古以来！”

所以真的是严师出高徒吧。

巫怀耳边的长鬓莹莹一落，美人拢发如泼墨。背景的摩崖花树，繁繁盛盛。锦繁华一脸痴汉笑。本来课程简单，美的享受，胡思乱想，现在魂儿都要荡走了~

从侧面过来一个人，就是葛诗诗，此时生怕打扰了佛祖拈花微笑似的，过了一会儿丢下一句“吃饭”。

葛诗诗正经起来的仪态也很好哦。她从旁摆出一张三腿矮圆桌，杯盘碗筷，先后顺序有主有次。用一截光滑平坦的枯死树皮做食盘，上菜。匿名烤鱼，匿名煮青菜，匿名蘑菇汤，匿名蒸饭。锦繁华的自然学知识近似于零。。。

一家三口的既视感。嘿嘿嘿

吃完饭大家一起收拾碗。葛诗诗把锦繁华拉住，手指指自己脚下脱下来的新制木屐，再光脚踩踩锦繁华的脚，脚趾点点做的稀烂的谢公屐。“哦⊙∀⊙！换。好呀。”

葛诗诗拿起谢公屐来，就突然开始现场教学。从背篓里拿出钻木取火的小弓、草绒、干柴，双手在小弓上一拉冒烟，二拉火星，吹几下30秒钟生火。

将一截空心圆陶管，斜插在火堆上，就像一根小烟囱的样子。微风吹过，火焰从这根圆管的上端冒出头。“诶？这个吸管在吸火，好好玩。”锦繁华傻笑。

葛诗诗右手拿着木屐的底部，对准圆管上端的火焰，调整角度，到烧焦;左手垒起各种小陶器，添柴。之后，木屐放上陶器们的头顶。原来这是陶器垒的支架。毫不怀疑现代人已经失去了这种左右开工的能力。

整个木屐的表面，被或深或浅烧焦了，这样对于石制工具来说比较坚硬的木头就酥软了。她席地而坐，左手边的土地上摆着一道工具组成的弧，有斧，有锤，有钩，有锥。雕刻艺术家审视原料，手中不断地换取工具，大刀阔斧间又精细准确。

黑灰被刮下，四处飞扬。反复火烤，不断削凿。一块随地可捡的木头，在那手中旋转变化，木头上有了细孔、台阶、纹饰，适应人的形状。锦繁华盘腿守在对面，一直注视着，那火，那烟，那动作，火焰的热力让她眼睛有点疼。

以前只是简单地听闻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钢铁时代。但是没有意识到这是为什么？教科书上有答案:生产效率的提高，带来各种各样的革新;资本的原始积累更快了。。。

而在这远古的世界里，人们的生命都难以保障。屋前路边，任何一处的草木，都潜藏着蛇虫鼠蚁。人作为食物链顶层的杂食动物，接触到的任何动物都是赤裸裸的竞争者。

锦繁华仅仅在森林中挣扎了几天，就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对视线不能穿过的树木，对超过身高的叶团。因为数次就在转头之间视线移开之际，致命的危险都差点发生。往锦繁华一副游戏人生的脸上扇巴掌。

人类创造了城市。现代的钢筋水泥丛林，一方面让人们追逐绿色，一方面把每一处绿色完全控制在框里。泥土上铺柏油，花圃围砖，树木被锁链框架塑形笔直。

在这远古的世界里，很简单的。人们在自然的侵略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木头木头，人制作石斧，去砍树。枯死的树木，勉强可以砍伐。而四季之中，树木青翠就有弹性的时候，你的力气加上去，它只是给你弹回来。人类区区的血肉之躯，对着一根横生的稍微粗壮的枝丫，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用火去烧毁，用铲去挖烂。那么明年呢？你烧出的灰烬成为植物的养料，你挖出的通道被动物占据，你的努力你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演变。这里产生了更多的障碍。

从现在往回看。世世代代的无用功？在如此的时代中原地踏步？

现代人的潜意识觉得，现代由于科技的熏陶，已经绝对不能同远古而语。

但其实大家一直只是同一物种，而且没有多大长进。昔日昔事，此情此景，人们不过都是正常发挥。大家都坐下。

困难永在。

人最先有了火。。。